明月清皎,薄雲飄散沒有絲毫的阻擋她的光暈,將黑夜的林子氤氳一層柔紗,更透過細小的樹葉空隙投射下來,貪戀在這時候正半蹲著的男人身上。∥@愛睍蓴璩


    他的麵容遮擋在無光的金色麵具中,卻讓這時候看見他的人都會毫無懷疑的覺得他必如這明月一般昭華無雙。


    白色的衣袍因為他的動作,垂落散在草地枯葉上,更襯得這衣料的幹淨,以及穿著這衣裳的人的無暇。


    水瓏一怔,隨即嘴角露出笑容,很自在輕鬆的笑容,透著她的本性,沒有任何的偽裝,“讓聖尊大人屈尊降貴,我算是頭一個了吧。”


    聖尊歪頭,似乎疑惑,“這時候才發現?”


    他認為他做的已經很明顯直接了,“不止是頭一個,還是唯一的一個。”


    “如果被世人知道了,你聖尊的威嚴……”


    聖尊接過她還沒有說完的話,“若非在意的想法,我倒是想讓世人都知我們關係非同一般。”


    水瓏沒有繼續和他討論這個話題,笑著伸腿朝他身體踹了下,力道不大屬於平常的打鬧一般的行為,“起來。”視線往聖尊被踢的衣裳處看了眼,發現這衣料還真好,竟然不沾塵,就不知道是否水火同樣不侵。


    聖尊沒有起身,說:“沒有轎子,我背你走。”


    “你以為我走幾步路都不行?”


    “你以為我會讓你路途吃苦?”


    兩人的口氣都很平和隨意,也同樣不退讓。


    一秒的安靜之後,水瓏撇了下嘴角,“眼睛瞎了?”


    一旦和水瓏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她真的不是什麽賢妻良母,越是隨意的時候說話越是沾著甜蜜的毒液,別指望她能說出什麽好話。


    明明這時候她可以好好的解釋,說自己身懷有孕,不能被人背在背後。偏偏她說出來的就是這樣一句惹人的話,口氣輕柔淡雅,一如既往像是對情人的蜜語,內容卻是撓人心的毒。


    聖尊不見生氣,反而還勾起了嘴角。


    在他看來,這樣的水瓏反而可愛,平日裏太冷靜柔和讓人看不透她,毫無破綻得讓人躊躇不定。


    正所謂,越是強勢獨立的女人,偶爾任性鬧小脾氣起來才顯得難得,有別樣的一番可愛。


    尤其是對於聖尊這種上位者,喜好征服的人來說——當然,也要看這被征服之人(物)是否能入得了他的眼,讓他產生征服的興趣。


    無論聖尊的內心到底怎麽想,他的所有心思和表情都被隱藏在麵具之後,唯一能夠透露出情緒的眼眸,並沒有隱藏清澈的笑意。


    他看著水瓏,頭從看到尾,然後落在水瓏的肚子處,露出懊悔的眼神,低聲說:“麻煩的小東西。”然後無奈的站起身。


    水瓏看著他的反應,猜不出他是裝的還是真的一時忽略了她的肚子,才會做出蹲下身子想要背著她行走的行徑。按道理來說,他這樣心思緊密的人,不會連肚子都看不到。不過在想他平日偶爾的不靠譜,眼瞎這一番不似做偽的表現看,一時真的犯傻了也說不定。


    一番思緒隻在一瞬之間就被水瓏收斂下去,心說自己什麽時候還有這種閑情逸致去猜測這種無聊的問題了,不管他是裝的還是真的,都無傷大雅不是嗎。


    在她身旁的聖尊又朝她伸出雙手,“抱你走。”


    水瓏懶懶的丟給他一個眼球,朝前方走去。還沒有走幾步,她的袖子就被人抓住了,不用想都知道抓她的人是誰。一股無奈的情緒湧上心頭,迴頭去說:“你煩不煩啊?”


    懶洋洋的聲線,沒有厭煩的情緒,卻是無奈的無力,以及一絲說不清的縱容。


    聖尊執拗的說:“我讓你跟我走,不是讓你受苦的。”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受苦了。”水瓏翻了個白眼。


    如果是平時,說不定聖尊會來一句‘兩隻眼睛都看見了’這種孩子氣的無賴迴答,不過這次卻出乎意料的沒有,反而認真的說:“腰酸背痛,易疲嗜睡,還會頭暈背麻……”


    “可以了。”水瓏打斷了聖尊的長篇大論。抬起眼睫,視線就和聖尊的視線對視一起。


    他的眼神並不強硬,反而猶如一汪被陽光照暖的汪洋,清澈溫柔得讓人無法拒絕他的要求,連深處的那一抹執拗和強勢,也變成了溫柔的枷鎖,讓人忽略了危險反而覺得安全安心,自願的往下跳。


    水瓏從容的和他對視,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說:“既然知道我不好受,還大半夜的把我叫出來?”


    “因為我在。”聖尊沒有任何愧疚的意思,輕聲說:“我能將你照顧好,比任何人都照顧得好。”


    水瓏淡笑不語。


    聖尊走前一步,視線一直注視著她的眼眸,沒有移開半分。眼中幽光輕晃,清澈的眼色竟露出誠懇渴求之色,那麽輕柔的說:“別說你不需要照顧,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是現在的你的確不方便,有人照顧的話,會讓你舒服很多。”


    一個高高在上猶如謫仙般的人,對你好言相勸,放低姿態的柔聲渴求,所渴求的內容還全部都是為了你,為了你能好,是個女子都會被感動成一灘春水,生不出任何的拒絕心理吧。


    水瓏眼睫毛眨了眨,心想真狡猾,竟然學會了以退為進的這一套。


    正如往日她對長孫榮極的柔順姿態,讓長孫榮極對於她的要求都無法拒絕,看似退讓為弱勢實際真正主導者卻是她。這時候聖尊對待她的這一套,何嚐不是一樣的呢。


    這一刻,水瓏總算親自體會到了當初長孫榮極麵對自己示弱時是一種什麽感覺。


    嗯……怎麽說呢,明明懷疑他是故作弱勢,為的是讓自己落入他編織的陷阱,卻還是生不起氣,忍不住心軟。


    因為,無論他是否偽裝態度,那份關心是真的,那份為她好的心思也是真的。


    在她沒有迴應的時間裏,聖尊又走上前了一步,微彎腰傾身讓自己的視線和她持平,認真說:“白送上門的苦力不要的話可是傻瓜哦。”


    “噗嗤。”水瓏沒忍住笑,好笑的說:“哦什麽哦,這麽大的男人還賣萌。”


    聖尊不理解賣萌,就算明白隻怕也不會覺得尷尬。他看著她的笑,就知道事情的成率大了,輕笑著繼續誘勸:“白送上門的享受不要的話……”


    水瓏打斷他的話,“我第一次見有人不要錢的求著給人做苦力。”似笑非笑的看著聖尊,那眼神就好像在說:尤其還是貴為聖尊大人的這種人。


    聖尊濃密的眼睫毛眨動下,使得滿眼的柔光越發朦朧溺人,“我不要你感動,隻需你看著,看清楚。”


    “用你的眼睛,你的心你的直覺。”聖尊伸手隔著衣料,似碰觸到了又似沒有,指著迴來的左心房,“看清楚我便可。”


    水瓏眸光一閃,輕笑說:“這可不好完成,是看清楚你的行為,還是看清楚你的心思……無論是哪個,都不是個輕鬆的活。”


    聖尊歪頭狀似沉思,這個動作被他做起來,不但不女子氣,反而幾分的可愛且魅力十足。兩秒後,他眸光閃閃,笑著說:“非要一個目的的話,那就看清楚我如何照顧你,比旁人都照顧的好吧。”


    不知不覺,他又將話題引迴了原處,且聽這話的意思,好像是水瓏已經答應被他照顧一般。


    水瓏並沒有反駁,望著眼前連真麵貌都沒有顯露過的男人,嫣然一笑,“好啊。”


    她的眼睛裏似乎劃過某些情緒,她的笑容璀璨瀟灑,既有男子的豪邁又有女子的柔美,剛柔並濟中是動人的風情。


    聖尊沒有捕抓到那一瞬的情緒靈光,就被眼前的笑顏吸引。雖然是一張普通的容顏,卻是難得的笑容,這段日子以來最自然燦爛的笑。


    不自覺的被這笑容感染,聖尊的聲線也越發的清醇磁性,“上來吧。”


    他再度伸出雙手,不待水瓏自己上來,那手就環過她的腰身,一股巧力施來就將水瓏抱起。


    “這點路……”雖說有了決定,卻不代表什麽都放任。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還真不用走點路就被人抱在懷裏,還是為了不壓她肚子的公主抱。


    抱著她腰身的力道並沒有鬆開,卻又是一轉,忽然將她抬高。水瓏因他的動作,話語不得不暫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迴神的時候,她就發現自己的視線高了許多許多。


    “不能背不能抱那便坐


    著吧。”聖尊含笑的聲音傳來,在夜色中更添清心的剔透。


    水瓏卻聽出潛藏著的一抹強勢——不容她再拒絕了。


    “若是怕不穩的話,就抱著我的頭。”聖尊仰頭,一雙眸子印著月色,以及她高高在上的容顏。


    水瓏垂眸和他對視在一起。


    這時候她卻是被放在聖尊的左肩上,他的左手平伸,扶著她的腰身,也讓她坐的位置更寬敞舒適。


    正如君子遠庖廚,男人的肩膀豈能被女人坐在臀下。偏偏,他做這一切再自然不過了,無視繁文縟節,倫理常綱,彰顯那份睨視世間,霸道不羈的骨性以及任性。


    隻不過,他真的隻是將倫理常綱視若無睹才做得這麽自然隨意嗎,倘若不是真心對肩頭上的女子懷有獨一無二的心思,誰能坐上他肩,又有誰能近得了他的身。


    水瓏無聲的籲了一口氣,手掌自然的擱在了他的頭上,順著他柔滑的黑發滑落。


    聖尊不見有什麽排斥的反應。


    水瓏勾了勾嘴角,朝他露出一個最是靈淨無害的笑容,輕輕的說出一個字,“駕。”


    “嗯?”聖尊先是一愣,緊接著身體僵了僵。


    水瓏卻笑得越發的肆意,乃至可以稱之為惡劣,勾了一縷他的黑發甩了甩,挑著眉梢說:“不是私奔麽?還不快跑?”


    “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聖尊說。


    然而一句責備的話,用他的語氣說出來,卻讓人有種被縱容寵愛著的感覺。


    事實上,現在的他的所作所為,可不就是在縱著寵著肩上的女子麽。


    並且,還是白送上門,求著逼著對方給他寵著。


    這事要是被傳出去的話,不知道要驚掉多少人的下巴,嚇壞多少人的心智。


    “坐穩了。”聖尊輕笑一聲,人就飛躍了出去。


    他的輕功了得,走在林子裏如履平地,平穩得讓水瓏感覺不到一點的顛簸。


    水瓏望著周圍快速倒退的風景,忽然想起前世騎在白牙身上,飛奔山林時的暢快肆意心情。


    “噗嗤。”一瞬迴神就笑了。如果身下的人知道自己將他想成了白獅,不知道會有什麽有趣的反應。


    “笑什麽?”聖尊問道。


    這樣的飛躍中,他的氣息依舊不喘不急,平常得跟閑庭漫步一般,連說話的口氣都透著股閑情逸致。


    水瓏懶洋洋的說:“將聖尊當馬騎,遇到這等快事怎麽能不笑?”


    “你就不能說點好話?”聖尊扶著她腰身的手懲罰性的捏了捏。


    水瓏敏感的挪了下身子。


    她自己倒沒覺得什麽,反倒是將聖尊嚇了一跳,“別亂動。”那聲音裏,毫無掩藏一絲擔憂以及嚴肅。


    水瓏又笑了,“跟護崽子的母雞似的。”


    聖尊說:“誰管崽子,我隻管媳婦。”


    水瓏眯眼一笑,“不好意思,天下人都知道我是長孫榮極的媳婦。”


    這迴,她明了的將長孫榮極的名字說了出來。


    “早晚是我的。”聖尊輕哼。


    水瓏不置可否,很是悠閑的勾著他的頭發玩弄,一會兒後輕飄飄的來一句,“連頭發的質感都差不多。”


    聖尊貌似有些生氣了,不去迴應她的話。


    水瓏嘴角笑意不見。


    這時候被聖尊拋棄的隱鳳等人在幹什麽呢?


    大莊子外,被各大門派的人馬占滿。他們就站在大門外,不但吵鬧喧嘩,派出最有地位的幾人站在最前麵敲響了門,且說出拜訪聖尊大人的目的。


    一身黑衣裝束的隱鳳出現在莊子外圍圍牆上,麵對著大夥的人,毫無感情的說:“聖尊大人已經休息了。”


    “聖尊大人真的在這裏!”


    “天啊,聖尊啊,真的是聖尊,沒有想到我竟然有親眼


    見到聖尊的一天!”


    “聖尊大人是什麽時到來的,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我住處就在這莊主不遠,就是說之前我一直和聖尊挨得這麽近!”


    各種小聲的驚唿和議論響起來,每個人的臉色都有著難以壓抑的興奮之色。


    隱鳳冷哼一聲,“休得再次吵鬧!”


    她一句話響起,立即就讓所有人閉上了嘴,範圍寂靜無比。


    “既然聖尊大人在休息,我等就等到天明再來拜訪吧。”領頭的一德高望重之人說。


    隱鳳根本就沒有給他任何的迴應,轉身就如來時無聲無息的離去。


    她這樣不給麵子的行為也沒有人敢去聲討,就算有不滿也隻能埋藏在心裏,看著並不厚重的莊子大門,他們想進卻不敢進——沒有人敢觸怒聖尊。


    莊子裏,隱鳳來到大院。


    在大院裏站著十幾個人,沐雪和公子閑也在其中。


    他們一個個都背著包袱,麵無表情。


    “都準備好了?”隱鳳問,語氣卻是篤定的。一秒後沒有人迴答,她點頭,“很好,準備從密道跑路。”


    由她帶頭,一個個朝密道的方向行走。


    這群名門大派的人,她也不想去應付,也不打算去應付,何況他們相見的聖尊大人早就走了。


    “明天會是一個好天氣。”隱鳳望著天空輕歎。


    後麵十幾個黑衣人苦力依舊麵無表情,猶如一個個沒有感情的傀儡。


    “終於被聖尊大人厭煩了……”隱鳳再度輕聲歎息,那微顫的口氣彰顯她難以壓抑的激動情緒,“啊……被甩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十幾個麵無表情傀儡似的男人們,整齊無比的狠狠點頭!


    沐雪和公子閑被嚇了一跳,朝他們看去……


    “……”為什麽覺得,他們已經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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