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半落西山,水瓏打道迴府。‖。隨著她一起迴去的,自然還有瓦嘞娃和綠菤等人。


    城主府裏早就準備好了晚膳,水瓏邀請瓦嘞娃同坐,瓦嘞娃也沒有客氣,和她同坐的用膳。一頓晚膳吃完,瓦嘞娃就低聲評價,“這味道,和主人身邊的廚子所做沒法比較。”


    水瓏輕笑,“以南雲城的條件來說算很不錯了。”


    瓦嘞娃瞧著她的神色。不知道水瓏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又輕聲說:“其實,白姑娘何必單獨來此,跟在主人身邊的話……”


    她並不知道水瓏和長孫榮極是怎麽分開的,不過憑借這些日子的觀察,她也發現了一些線索——白水瓏主動離開主人的身邊。


    水瓏沒有聽她將話說完,卻明白她的意思。對方的意思是她好好的不在長孫榮極的身邊享福,偏偏要單獨離開來這南雲城受苦。這其中的原因,水瓏沒有向她解釋的意向。


    水瓏放下碗筷,身影鬼魅得消失不見,眨眼之間就到了不遠處的屋簷上,‘砰’的一聲響起,一個青衣少年就從那處掉落下來。


    瓦嘞娃認出來,這掉落下來的青衣少年就是白天被水瓏用匕首抵著的那一位。


    這是玩哪一出?


    “主子,是否要處理了?”綠菤很快的出聲。


    “不用。”水瓏從屋簷跳下來,看著地上的俞言一眼,“找個幹淨的房間,讓他睡到自然醒。”


    誒?


    無論是瓦嘞娃還是綠菤都愣了愣。這將人給打下來,不是要處置對方,竟然還好生安置著?這到底是什麽樣的道理。白水瓏的心思,她們還真是猜不懂。


    水瓏的想法沒必要向她們說明白,她吩咐完了之後,轉身就去了書房那邊。


    書房裏早早就有一人存在。這人就是一直沒有真正現身人前的樓瑱竹。他正在處理著水瓏布置給他的作業,在略微昏暗的書房裏,燭火照亮他的側容,清晰地看見他眼底下的青影。


    這一點,讓人知曉他工作的認真,想來這段日子沒有休息好。


    水瓏進來的時候,樓瑱竹就發現了。他站起身來,給她行了個禮,眼裏閃著一絲疑惑。


    水瓏淡淡說:“小魚兒被我打暈了。”


    “誒?”樓瑱竹一怔,隨即笑了出聲,“哈哈,城主大人實在有意思。”


    俞言來到了城主府的消息他才得知不久,清楚他跟隨在水瓏的身邊。這時候見到水瓏,還想著她怎麽不介意俞言看到他的存在。誰知道他還沒有詢問,心思就已經被水瓏看了出來,一開口就是這樣的一聲告知。


    居然……被打暈了?


    這俞言怕是第一個被主子打暈的暗衛了吧?


    樓瑱竹一想就忍不住好笑,不知道水瓏到底是怎麽想的。


    水瓏揮袖側身,也沒有去坐首位,就隨便坐在最近的一處椅子上。側頭朝樓瑱竹看去,閑閑的說:“他既然非要跟在我身邊的話,就免不了要多次被我打暈。我應許了他隨身保護,卻沒答應不對付他。”


    樓瑱竹沒有想到水瓏會有這個好心情,和自己閑談這些無關正事的閑話。一時之間,竟有些受寵若驚,表麵一絲都沒有顯露出內心的歡悅。隻憑借的聽著,一臉的親和,心裏也有些意外……怎麽好似,白水瓏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錯。


    水瓏隨口的閑話說完,就說起來正事,“我交代俞言,讓他將黑水幫遷至南雲城附近的海島。他既然說了要貼身作我暗衛,那麽就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掌管黑水幫,你要的還是暗中控製黑水幫真正的脈絡,力求將我交代的一切都瞞過俞言。”


    樓瑱竹說:“是。”


    水瓏眼裏閃過一縷讚賞,“你一定有很多疑問。”


    樓瑱竹微笑,“是。小生心中的確有很多疑問。俞言不是城主大人的對手,城主大人不願被他監視,為何不殺了他。不僅不殺了他,還讓他做黑水路明麵上的一把手,這讓小生不得不猜測,俞言背後的人讓城主大人為難,讓城主大人不能對他動手……”他歪了下頭,這動作於他做來,沒有任何的嬌氣,很是灑脫隨意,“小生猜測城主大人這麽做,是打算將計就計,任由俞言監視,任他看到一些無關緊要的一切,也等於是給他背後的人看。無論小生怎麽想怎麽猜其實都無關緊要,隻要完成城主交代的事情才是緊要。城主大人不願主動想小生說明的話,小生怎麽問都沒用。”


    他一番話坦然從容,水瓏聽後點頭,“你說的不錯。”


    樓瑱竹眼神透出一絲狡黠,“城主大人聽得高興,不如就與小生說說清楚,解了小生心中之惑?”


    水瓏似笑非笑,“你倒是順杆子上爬。”


    樓瑱竹一聽這話就知道沒希望,一副遺憾的神情表露,委屈兮兮的說:“罷了,罷了。城主大人的秘密,豈是我等能知道的。”話語一頓,他話題一轉就說:“小生觀城主大人今日心情歡悅,也不知道是發生什麽好事?”


    水瓏一怔,“很明顯?”


    她輕輕的問,那神態透出一絲懵懂,化散了不少往日的強勢,差點讓樓瑱迷惑了去。他定了定神智,心中反正更是驚疑,不知道水瓏到底是為何如此,說道:“往日城主大人可沒有這等閑心,與小生閑聊正事之外的話。”


    水瓏一聽,頓覺得今天從聽到長孫榮的消息後,自己言行的確輕鬆活躍不少。原來這麽的明顯嗎,她自己竟然還不自覺,以為沒有多少變化。


    水瓏輕笑,“最近太忙也該放鬆些。”抬眸看向樓瑱竹,自然看見了他眼底的青影,就說:“今天就到這裏吧,你也可以下班迴去自由活動了。”


    樓瑱竹沒聽過下班這個詞匯,卻不難理解水瓏話裏的意思。雖然知道水瓏並非有意的關心他,心神還是不免為這似含關切的言語所觸動,垂頭應了一聲,“那小生就多謝城主大人的體諒了。”


    水瓏吩咐完了事情,起身朝外走去。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似乎想起了什麽,停住腳步,迴頭看向樓瑱竹說:“明日長孫榮極會到來,在他麵前嚴謹些。”


    樓瑱竹的性子和她前世手下一名兄弟很是相像,能言善辯又狡詐聰明。這樣的人做事穩重又不失衝勁,一旦確定了忠誠度,相處起來也輕鬆。水瓏對他看重,可不想他遭了長孫榮極的難。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方才想起來,長孫榮極的領域意識很強。這份領域意不單單是字麵上土地的意思,還有更寬廣的包括——她自己。


    水瓏清楚的記得長孫榮極幾次三番的獨占行為,因為他,連沐雪都難以多親近自己。


    這樣的行為,在水瓏眼裏再次和白牙有些重合。前世白牙就很見不得自己去逗別的寵物,一旦見到別的寵物接近自己,一定會衝上來咬殺了對方。曾經一頭小老虎,就遭到它的襲擊。


    水瓏心思不由的就全落在了長孫榮極的身上,沒有去看後麵聽到她提醒的樓瑱竹的神情,推開了書房的雕花木門,走了出去,身影漸漸遠去不見。


    樓瑱竹默默看著她的背影,唇畔的笑容越來越淡,不自覺得消失,輕抿著薄唇。


    明日長孫榮極就會到來……


    原來如此。


    今日她心情愉悅,就是為了那位西陵的武王爺,她名正言順的夫君。


    樓瑱竹心情略微的沉悶,嘴角輕勾,化為一抹略帶苦澀的笑容。他到底在奢望些什麽?分明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嗎。白水瓏是天下皆知的武王妃,於他是賣命的主子,根本就不能有多餘的一絲機會,一絲都沒有。


    樓瑱竹幽幽的輕歎一口濁氣,眼神漸漸的清明。


    不去想了罷。這顆悸動的種子才初種下,拚命得想要萌芽,最終還是被無情的淹死。連種子也隻能被泡在無望的水窪裏,等著時間的過去漸漸的腐朽死去,實在無奈又悲哀。


    樓瑱竹心情,隻等時間漸過就散了。


    他對白水瓏,終究隻是一時的心悸難平,時間會磨平一切。唯獨記憶中那一瞬的悸動畫麵,也不知道會保存多久罷了。


    翌日,天邊一縷白光亮起,緊接著天色越來越明,昭顯新一天的開始。


    新的一天到來,南雲城的百姓們又開始的新的的忙碌一天。走在南雲城的街道上,一眼看去就可可四處動工的跡象,以及升騰的人氣。


    水瓏漱洗用早膳再到晨練,一切井然有序。


    一道青色的身影忽然出現練武場,無聲無息的站立著。


    水瓏看了俞言一眼,挑了挑眉,絲毫沒有解釋昨天打暈他的緣由。天璿九劍被水瓏施展一遍又一遍,心境空明不為外物所擾,行雲流水得讓旁觀者驚歎。


    瓦嘞娃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到來,看到水瓏練劍的身姿,心歎:這份風姿,這份氣勢,實乃天下少有,的確配得主人。


    她見水瓏全新練劍,又不免有些心急。白姑娘該不是真的不在乎主人吧?昨天毫無準備也就罷了,到了今日竟然還能這麽淡定的練劍,這……這可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了!


    無論是瓦嘞娃的心計,還是俞言沒有任何外露的憋屈情緒,都無法影響水瓏的晨練。


    一直到了時間點,水瓏才停下,拿起放置一旁的巾帕擦拭額頭,一眼看到遠處走來的綠菤。


    綠菤片刻就至,對水瓏說:“主子,董公子來了。”


    這是個好消息。


    水瓏揚起了笑容,“好。”手指一彈,一縷勁力打在不遠處俞言的穴道處。


    “……”俞言眼睫毛顫抖著,再次默默倒地,濺起一地塵灰。


    瓦嘞娃:“……”


    她當真不知道是該同情這青衣少年,還是該同情這青衣少年了。騷年啊!你到底是怎麽得罪了白姑娘,才遭受這些的差別對待啊。


    綠菤也抽了抽眼角,悄悄看了水瓏一眼,默默的心想:主子,您調皮了~


    水瓏朝綠菤看一眼。


    綠菤明了,不多詢問,吩咐人將俞言抬去昨天的房間歇著。


    ……


    一行人,由水瓏領頭,走到了城主府的書房裏。


    書房的門外有城主府的人守著,還站著另外有個陌生的男子。這兩名陌生的男子就是董弼身邊的人,見到水瓏的時候,自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的行禮。


    書房的門經人打開,水瓏等人走進去,伴隨著書房門關上,書房裏麵的光線再次昏暗。


    水瓏一眼就看見了對麵而坐的樓瑱竹和董弼。


    這兩人坐在一起,一個溫和親切,一個沉穩靜雅,都是氣質出眾,猶如潑墨畫。


    “城主大人。”樓瑱竹見到水瓏,便站起了身子。


    董弼也站了起來,一雙眼眸看著水瓏,眼神頗有些複雜的意味。


    水瓏走近兩人,看向董弼開門見山說:“既然來了,就是考慮清楚了。”


    董弼也直接說:“的確如此。”


    水瓏輕笑,“你倒是會選時間。”


    董弼坦然,“今日剛得知武王爺的消息。”


    “夠直接。”水瓏見他這麽了當,也更加的灑然,對樓瑱竹說:“把合約拿來。”


    樓瑱竹這段時間跟在她的身邊,對於她一些新奇的詞匯也能明了。他領命的走到書房案幾後的一排架子前,在一處去了一本冊子,冊子裏麵夾著宣紙。這便是水瓏口中的合約,早就準備好了放在此處。


    董弼見此,也猜出了幾分。心中有一絲挫敗,更多的是興趣。看來,白水瓏是認定了自己會答應,所以早有準備。沒有想到他董弼有一天會在一個女子手裏吃癟,還是在商業領域裏落了下成,也不知道她到底哪裏的那些多新奇玩意和想法,讓他也抵不住興趣誘惑。


    合約被樓瑱竹擺在桌子上,水瓏先簽了名按了手印。


    董弼先將宣紙的內容看了一遍,也學著她這般做了。


    “你我誠心合作就要拿出更多的誠意出來。”水瓏等他寫完,這般說。伸手朝那排架子,使內力將架子一個不起眼的錦盒吸入手裏,將錦盒打開,裏麵放著卻是南雲城城主的璽印。


    水瓏拿著璽印沾了紅泥,按在宣紙上,對董弼說:“你身上應該攜帶了能代表本人身份的信物吧。”


    一旁的婭婭不滿的低聲言語,“公子一言九鼎,何須信物,真是小心之心度……”


    她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就被董弼掃過去的一眼給止住了。


    董弼伸手取下腰上係著的鷹形玉佩,交到水瓏的麵前,“此物為我身份代表之一。”


    水瓏沒有質疑,將玉佩收下。又將合約分為兩份,簽著自己名字和時指印,璽印的那份交給董弼。至於另外一份,自然為她所有。


    董弼眼眸精光一閃,輕笑著,“這方法倒是新奇。”


    這合約就和罪狀差不多,裏麵有對方的筆記、手印,最主要的還是身份璽印。往後,白水瓏若是違反了他們合作的規定,這份合約就能作為最有利的證據。


    水瓏伸出手,雙眼彎彎,聲音軟和,“合作愉快。”


    董弼看之,微微一怔。


    這幅模樣若是被水瓏前世手底下的兄弟們看到的話,一定都明白又有誰被水瓏給坑了。一般情況下,水瓏和人談合約、談合作,笑得越柔和幹淨,越說明她惦記著對方,誓要將對方的作用給收刮得幹幹淨淨,發揮對方一絲一毫的餘熱,絕不放過。


    這時書房光線昏暗,女子的肌膚似冰雪般的白,有種不容褻瀆的無暇感。在始終亮著的燭火下又有牙白的潤澤溫軟,讓人想要伸手觸摸。


    這玉般的人兒,不笑就罷了,輕笑動人,更別提感情流露時眼波瀲灩的昭華無限,偏偏這人根本就沒有這個自覺,半點不知道自己的禍害,時時引得人心不穩。


    瓦嘞娃忽然覺得往後的日子一定會更熱鬧了。


    董弼的走神隻是一瞬,他低頭看著水瓏伸出手,隱隱猜到了什麽,又無法確定。


    在他疑惑的這會兒,水瓏已經自然的收迴了手。前世十幾年的教育習慣,一時半會還是難以更改的。


    董弼見那手收迴去,也沒覺得什麽。他向來自持,無論水瓏生得如何傾國絕色,天生媚骨,於他眼裏最多也隻是欣賞罷了,絕對不會她動心。隻因為,他知曉水瓏是有夫之婦,於自己也沒有任何的情愛之意,明知道得不到,再多看多動心也是得不到,最終苦的還是自己,倒不如自持本心,不要妄動一絲貪念。


    這份自持冷靜,是優點也是缺點,使得董弼商場上百戰不殆,在生活上則過於單調無趣了。


    董弼將合約交到了婭婭的手裏,對水瓏微笑說:“現在時間尚早,城主與董某一起走了一趟,可有互相商議探討……”


    他的話語尚未說完,水瓏明白他的意思,準備答應時。


    啪啦!


    一塊青瓦不知道怎麽的突然落下來,精準的砸在董弼的額頭,碎成一片片。


    董弼愣了愣,似乎被砸得傻了,頓頓的伸手摸向額頭,再放到眼前看,一手鮮紅的粘滯。


    這是……血?


    “嘶。”董弼後知後覺,疼得狠了,抬頭朝頭頂看。


    “公子!”婭婭驚叫,連忙湊過來,將董弼扶住,滿臉的擔憂著急神色。


    場麵瞬間寂靜,誰都沒有預料到這個變故。


    水瓏眼角抽了抽,總覺得這一幕好生的熟悉。


    董弼頭暈,無奈的被婭婭攙扶,對水瓏默默說道:“城主,今天看場地一事……”


    啪!


    又一塊青瓦下來,再中他腦袋。


    “……”董弼張了張嘴,眼睛泛白,望著水瓏的眼睛閃過一抹憋苦。


    這一塊瓦掉下來可以說是意外,兩片瓦再中同一目標,還能當意外的話,那就是異靈事件了。


    水瓏默然的和董弼對視,輕輕說:“城主府長年失修,梁木瓦片鬆懈,苦了董公子。”


    “……”董弼再好的修養,也不由的抽了嘴角,再無法忍耐的兩眼翻白,去了。


    別誤會,這去了,是暈過去了。


    水瓏吩咐綠菤,“帶董公子去東竹院休息。”眼波一轉,她就抬頭看了空了兩片瓦的房頂一眼,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對誰說話,“東竹院還算結實,不會出現掉瓦傷人的事件才對。”


    “……是。”綠菤看著滿頭血的董弼,麵癱臉有些繃不住了。他是有多倒黴啊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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