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遠山莊的鍾聲響起,廖垠命人將山莊內的人馬都召集起來,然後對著眾人將寶物一事簡略的解釋了一遍。(*這解釋當然不可能將長孫榮極給泄露出來,卻隻說是自己虛構寶物,隻為了打響蘭遠山莊的名聲罷了。


    雖然廖垠明知道這樣的解釋,會讓蘭遠山莊的名聲一落千丈,可比起性命,這一點又算得了什麽呢。


    果然,廖垠這番解釋一出來,就遭到了眾人的聲討。廖垠強硬的將眾人送走,心中也慶幸蘭遠山莊所在地較為偏僻,周圍並沒有什麽大門大派。這次來的人大多都不是有權有勢之人,他廖垠還得罪得起,並不怕他們的報複。


    隻是戚修傑卻沒有那麽好打發了,流雲穀屬江湖的一流門派,他又是流雲穀的少爺。一旦得罪了他,蘭遠山莊的存活也隻是他一句話的問題罷了。


    當然,如果長孫榮極願意管蘭遠山莊死活的話,倒是不怕戚修傑的為難。偏偏,廖垠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如今正打算盡最大力的去補救,哪裏還敢去奢望長孫榮極的庇護。


    最終經過一番的功夫,大部分人都被送出了蘭遠山莊之外。隻有少部分人還呆在蘭遠山莊裏,說好了留宿一晚上就會離開。至於戚修傑,他沒有說明確切的離開時間,廖垠也不好主動趕他,想到之前他在蘭遠山莊被眾人群毆一事,更加不敢去觸他的黴頭。


    時間慢慢的過去,七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已是大半天的時間了。按照時間來算的話,鳳眼果成熟的時間應該是淩晨的時候,未免發生什麽麻煩,水瓏和長孫榮極在用過了晚膳後,大概快天黑的時間,便再次來到了冰嵐穀中。


    無論外麵的天啟如何,冰嵐穀內的景色依舊如初,雪晶的光亮明耀,將周圍的一切都照的分明,看久了還會傷及眼睛。


    水瓏和長孫榮極就站在鳳眼果的不遠處,眼看著它果皮的色澤越來越的通透。


    在冰嵐穀裏,自然也無法感受外麵的天氣變化,不過水瓏對於時間的流逝很敏感,哪怕身處在這樣的封閉的空間裏,也大概能夠分析出來現在外麵是什麽時候了。


    空氣中的果香味道越來越濃,水瓏覺得原本不餓的胃口被勾得難受。當看到鳳眼果的根莖肉眼可見的枯萎,唯一金紅色的果子即將落地的時候,她身影一動就靠近過去,伸手將果子接住。


    這鳳眼果入手溫熱,一點不似在這等冰寒之地生長出來植物。


    長孫榮極說:“鳳眼果屬火,生於土地會將周圍燒盡,自身也得不到養分。”


    水瓏對於鳳眼果並不熟悉,聽了長孫榮極的話,心想果然是奇珍異寶,這麽的與眾不同。


    長孫榮極這時又說:“阿瓏坐在冰玉上再吃。”


    水瓏看了眼手裏的鳳眼果,問:“連吃也有講究?”


    長孫榮極輕點下顎,“若在他處,會被鳳眼果焚盡。”


    這一點夙央倒是沒有提起。水瓏自然沒有懷疑長孫榮極的話,飛身來到那嶙峋冰玉上,尋了一處還算平穩的地方坐下,抬頭朝長孫榮極看了一眼,見他就站在不遠處,一雙眼眸也在看著她。


    莫名的,水瓏心髒跳了跳,從快到慢,升起一股柔軟溫情。


    她知道他是在護著自己。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隻覺得這種事情矯情好笑。這時,卻莫名的覺得幾分輕鬆感動。


    水瓏收斂內心的波動,看著手裏的鳳眼果,眸光閃了閃。


    她有種預感,這鳳眼果不但能讓她脫胎換骨,卻也會給她來到無數的未知。她的人生,畢會在此之後混亂複雜起來。雖然,現在她的人生也並不簡單輕鬆多少。


    水瓏輕輕勾唇,管他混亂複雜又如何,她總會在困境中掌控自己的人生。


    鳳眼果入口即將化,一顆金紅的果核被水瓏吐了出來,掉落冰麵之上。


    這也是鳳眼果的珍貴之處。


    天下間隻有一株,一旦成熟根莖就會枯萎成為粉末,隻留下果核一顆。這果核,也就是接下來的鳳眼果唯一的出處。


    水瓏覺得鳳眼果說是果子,卻和果凍一樣。入口即化不說,咽下喉嚨就好像是喝了一口水,流淌過腸胃,帶起一股溫熱,緊接著越來越熱,尤其是背部部分,像是被鐵烙印過,難受得讓她額頭全是汗水。


    長孫榮極看著她的變化,看見她臉頰和頸項露出來的肌膚都泛著紅,額頭的汗水一滴滴的滑落,隨著汗水越來越多,他鼻翼不由輕輕的抽了抽,嗅到屬於水瓏的那股體香,很是濃鬱,濃鬱得少了一份清幽脫俗,多了一份魅人心神的迷醉。


    長孫榮極知道這時候他不能去打攪水瓏,隻能緊繃著臉,靜靜的注視著她。


    有關於鳳眼果的信息他知道得不多不少。


    鳳眼果出至於嘲鳳國,屬於嘲鳳國國寶一類。它效用極強,能增人功力,延年益壽,令人脫胎換骨。可這樣強悍的效用之下,還潛藏著無數的危險。必須要能承受得住它的效用才行,一般人就算吃了,也隻會被鳳眼果的效用灼燒成灰燼。


    鳳眼果這麽危險,長孫榮極又為什麽肯讓水瓏吃呢?


    這其中原因不止是他尋來了這一塊千年冰玉,還是因為有他本人的存在。他看得出來水瓏對鳳眼果勢在必得,既然她想要,他就能想辦法讓她得到,並且保她性命。


    長孫榮極等著時間的過去,隻待水瓏有一絲不妥,他就出手。


    隻是事情有些出乎長孫榮極的意料。


    根據他的了解猜測,食用了鳳眼果之後,時間過去的越久便越危險難受。可水瓏卻不一樣,一開始她渾身通紅,虛汗連連,表情滿是隱忍。大約半個時辰後,她的神情慢慢的放鬆下來,眉宇之間還能瞧出幾分舒適。


    偏偏她並沒有醒來,雙眼還閉著,一副入定的模樣。


    長孫榮極心中疑惑,仔細看著水瓏,見她真的沒有不妥之處後,才鬆了心神。


    她能不難受,自然是好的。


    長孫榮極心想,眸色漸柔,看著冰玉上的水瓏,看著看著,不自覺的便失神了。


    這時候的蘭遠山莊。


    夜黑風高,月色闌珊,尤其是淩晨時間,天色更是昏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一道道黑影飛躍黑夜中,無聲無息得讓人難以發覺。哪怕有人無意中瞧見了,也會認為是自己眼花了。


    在東北方向的一座院落廂房裏,傳出來一聲聲曖昧的輕泣口申吟。


    “少爺,少爺,求您了,嗯啊~放過穎兒吧~”搖晃的大床裏,傳出來女子嬌媚軟糯的聲音。這聲音弟弟高高,勾人的很。聽起來不像是求饒,反倒像是欲拒還迎的求歡。


    在赤身裸體的女子身上聳動身子的男人,就是今日白天被群毆狼狽的戚修傑。這時他麵容已經擦了藥,並不如白天那麽的腫脹,唯有一些淤青還沒有消,浮現那張俊俏的麵龐上有些滑稽。


    他狠狠的衝撞著,一雙眼睛不像看交歡的情人,反倒像是看仇人一般的森然。


    “該死的賤人。”戚修傑喘氣低罵,也不知道是罵穎兒,還是透過她罵著另外的人,“怎麽?被少爺幹得不爽快,真的要讓本少放了你?”


    穎兒雙手緊緊的勾著他的頸項,連聲嬌媚說著,“少爺,穎兒說著玩兒,就算少爺將穎兒幹死在床上,穎兒也心甘情願的……啊~”她的迴話,得到的是戚修傑更用力的衝撞。


    “賤人,真是賤人。”戚修傑嗤笑的低罵,一下又一下,看著身下意亂情迷的穎兒,腦子裏想到的是那個身穿紅裳,高高在上的少女。若不是打扮完全不一樣,他怕是會以為那女人是江湖中的幻音妖娃。隻是迷魂術,不是幻音妖娃最擅長的嗎。


    戚修傑越想越怒,心想:早晚有一天,必將那賤人壓於身下,狠狠的折磨一番不可。


    他滿腦子都是怒火和欲火,沒有發現一道黑影快速的靠近房內。當一柄毫無反光的刀刃即將劃過他的頸項時,戚修傑才猛的驚醒,想也沒想就將身下的穎兒抓起來,擋在了身前。


    “啊!”穎兒驚叫一聲,肩頭被劃破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戚修傑逃過一劫後,滿腦袋都是冷汗,冷聲嗬斥,“你是何人!?”


    來人一身黑衣,麵容並沒有遮擋,一副路人的容顏,沒有絲毫的表情。這時候也沒有迴答戚修傑的話語,反手一招又朝戚修傑行刺去。


    戚修傑連忙抽出丟棄一旁衣裳下的配劍,跟刺客纏鬥起來。


    廂房裏兩人兵刃相撞發出一道道的脆響,戚修傑身上未著寸縷,打鬥時鳥兒甩動,實在難看滑稽極了。戚修傑也知道自己這時的狼狽難看姿態,恨得臉色鐵青,隻想快些將這人殺了,以解心頭之恨。


    隻是刺客的功夫了得,一時半會竟是纏鬥不下。


    戚修傑不是沒有想過先逃離此處,可他身軀未著寸縷,也不知道外麵是否還有刺客的同夥,一時隻能和刺客硬鬥,想不出別的好辦法,心頭更的煩躁不堪。


    嗖——


    一支飛箭突如其來,射入戚修傑的後背心。


    戚修傑臉色徒然發白,不可置信的瞪著胸口,尚未等他說話。本來和他纏鬥的刺客飛快一刺,將匕首插進他的胸口左心房。這下子,前後受擊,再無生還的可能。


    戚修傑張了張嘴,口裏血沫翻湧,雙眼瞳孔散潰,人就沒有氣息的倒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跌坐在床邊的穎兒嚇得驚叫連連。


    她本以為這樣能引來人的救援,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麽叫,周圍都沒有任何的聲響。她想起來戚修傑被襲擊,怎麽一個暗衛都沒有出現,難不成……暗衛早就被這群刺客給收拾了?


    穎兒想到這一點,臉色慘白得看不見絲毫的血色。她心知跑不掉,可還是心存希望,對那拿著匕首的刺客苦苦哀求,“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我什麽都沒有看見,什麽都不知道!”


    刺客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將一塊牌子丟到了她的麵前,人就飛出了窗外。


    穎兒瞪大了眼睛看著敞開的窗子,不敢相信對方竟然真的放過了自己。足足過去了三息,她才大迴神大口的喘氣,將那刺客丟到身邊的令牌拿到了手裏。


    這牌子為棕紅色,中央刻有無憂兩字。


    無憂宮!?


    穎兒手指輕輕顫抖,心神更加悸動難平。


    一年多前,無憂宮隱匿,少有作亂,怎麽會忽然出現在這偏僻的蘭遠山莊,還殺了流雲穀的修傑少爺。難不成這是無憂宮要複出的預兆?不,不對!無憂宮雖然狂傲,但是還不至於無緣無故的殺人。流雲穀和無憂宮向來沒有什麽仇怨,他們又怎麽會跑來殺少爺。


    這極有可能是一場陷害!


    無憂宮在正派人的眼裏屬於邪魔外道,殺人放火不過平常事兒。如今修傑少爺被殺,總得有個人來頂罪,無憂宮這樣的邪派自然是很好的利用點。


    穎兒抬頭就看見了戚修傑死去的屍體,眼裏有一抹憤恨。她還記得之前戚修傑將她抓起來當擋箭牌的事,肩頭上的傷口到現在還疼痛難耐。


    雖說她對他也沒有情義,至多也是利用罷了。可是被人當做擋箭牌,差點死了性命,到底還是忍不住恨意。


    “流雲穀中人都知道這次陪少爺出門的人是我,如今少爺和暗衛們都死了,唯獨隻有我一人活了下來,迴去流雲穀的話必定會被穀主遷怒責罰,不僅可能會死,還可能生不如死。”穎兒輕輕低語,思考著自己往後的路該怎麽走,“如果我喬裝打扮獨自離去的話,更會被穀主懷疑,一輩子都活著追殺中……”


    這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穎兒臉色就變得極為難看。忽然,她腦子靈光一閃,又看向了手中的牌子。


    刺客沒有殺她,卻將無憂宮的令牌交給了她,分明就是有別樣的意思。說不定,刺客就是想要透過她將令牌帶迴無流雲穀,然後讓穀主認為殺害了修傑少爺的人是無憂宮所派。


    “我大可以說是好運逃過了一劫,還得到了這塊令牌,知道了殺害修傑少爺的兇手是誰。這樣穀主的怒火自然會由無憂宮來承受,自己也算是將功補過,不至於被罰得太淒慘。”


    穎兒捏緊手中的令牌,也不管兇手是不是無憂宮,更不管無憂宮是不是被陷害,在她看來,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便認定了這樣的打算,暗告知自己絕對不能露出破綻。


    在戚修傑身死的那一刻,蘭遠山莊的主院裏也發生了一場打鬥。


    這場打鬥來的突然快速,結束得同樣如此。


    在廖垠的臥房裏,身穿一襲褻衣的廖垠站在四名黑衣人的麵前,他神情木訥,雙眼無神,肢體動作也很是僵硬,形同傀儡一般。


    四名死黑衣中一人說道:“這樣一眼就可瞧出破綻。”


    一人迴答:“過半個時辰,傀儡蠱完全與他融合,便會有九成相似。”


    不僅僅是廖垠,整個蘭遠山莊都在迅速而無聲的變化著,連長孫榮極居住的禁地也不例外。隻是今夜長孫榮極和水瓏都去了冰嵐穀,院子裏隻有風澗一人罷了。


    當黑衣人進入院落的時候,很少睡廂房,反而躺在一棵粗壯樹枝上的風澗立刻就察覺了。


    他睜開雙眼,屏住唿吸看著黑衣人的行為,眼裏閃過沉思。


    這群人是誰派來的?來此又有什麽目的?


    風澗發現幾名黑衣人的功夫都不錯,不是一般勢力可以培養出來的打手。幾名黑衣人將院子翻了一個遍,沒有找到一人後,便離開了院子。


    風澗身法輕功比他們更好,尋了一個時機,一根銀針脫手而出,刺入黑衣人中最後一人的頸項,身影如風的襲來,將人拖走再隱匿不過眨眼之間的事情,等前麵的黑衣人發現了,也沒有找到了風澗的身影。


    風澗將黑衣人拖到了一處假山後,先挑了他的手腳經脈,才就他頸項的將銀針拔掉,見那黑衣人醒來,便扣住他的下顎,“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黑衣人一言不發,雙眼沒有任何的感情。


    風澗眉頭一皺,搬開他的嘴巴,沒有看到舌頭。


    這人被拔了舌。


    風澗又看了黑衣人一眼,一掌劈向黑衣人的頸項,將人劈死了過去。


    他清楚,這樣的人是被特殊殘忍的手法培養出來的死士,幾乎沒有自己的感情可言。在他的嘴裏絕對問不出任何的東西,不僅僅舌頭被拔了,腦袋思想估計也被控製,哪怕是瓦嘞娃和白水瓏的迷魂術也不會對這樣的死士起作用。


    風澗坐在假山之內,最終決定靜觀其變。


    他隻知道去冰嵐穀深淵入口的路,卻不知道下去的方位,何況以他的輕功水平,估計也很難做到無誤。雖然說站在深淵入口叫喚主子的話,主子一定聽得見,可他明白現在正是白水瓏的重要時刻,絕對不能隨便去打攪。


    一夜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天亮時,東北方向傳來的一聲尖銳叫聲,打響了今早的熱鬧開始。


    廂房裏,穎兒哭得梨花帶雨,神情悲痛恐懼。在她的身前便是戚修傑的屍體,身體經過了一夜時間已經冷僵,血液也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屍體的皮膚更呈現著恐怖的青色。


    這就是趕來圍觀的眾人看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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