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涔說,“痛苦,孤獨,是一個人的背負最沉重的感情,它能逼瘋一個人,也能整垮一個靈魂。從此內心充滿了恨恨的情緒,必須在自己身上劃出一個口子,憤怒的濃煙才能通過傷口飄出,傷口化膿結疤,之後是永遠留在心上的疤痕,身體永遠不會複原,因為疤痕本身就是病。你永遠都不會想把這個疤痕昭示在大庭廣眾之下。”

    星期六,大清晨,青涔和文兒已經起床,她們倆今天打算去李師傅鞋坊,專門找李師傅做鞋。

    青涔不喜歡商場裏的鞋,所以都是找人定做的。

    才剛出了寢室樓的門,就被人叫住了,“文小姐,蔣小姐,早啊!”

    青涔認出了是卸了妝的涵雨,她已經把頭發紮成了馬尾,用白色的絲綢紮著。原來男生紮著辮子也可以這麽儒雅高貴的。他手裏拿著一把紫色黃色的小花,大大方方地站在女生寢室的門口。

    “早啊!”文兒和青涔走向涵雨。

    “這是送給你的!”涵雨把那束小花送給青涔,“謝謝你的錄音。”他專程來還mp3。

    “你不用謝我,我沒那麽好聽的嗓音,故事是文兒念的,你該謝文兒。”青涔接過mp3,卻不接花。

    涵雨微笑,請文兒接受他的花,再次道:“謝謝你的故事,很美麗的嗓音。”文兒開心地接受了。

    青涔看到旁邊還有一個男生,斜斜地靠著牆,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一幅慵懶頹廢的模樣。

    “你是誰?”青涔想看清他的臉。

    “這是我的朋友仲治禹。”涵雨做著介紹。

    治禹點頭示意,繼續靠在牆上,看似慵懶的黑眜卻一直看著青涔。

    青涔好奇地打量著他,她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青涔走過去,問,“我們見過嗎,我們認識嗎?……”

    她的手摸上他的發,鬆鬆軟軟,就像出生嬰兒的胎發,記憶中有過這樣的觸感。

    “青涔……”文兒急忙拉迴青涔的手,同時向治禹道著歉。

    青涔這幾天的行為很失常,有些怪異。

    治禹用力抓了抓頭發,轉過身,不去看尷尬的文兒,看好戲般涵雨,以及惘然的青涔。

    青涔看著他轉過身的背影,心像似被觸動了,好熟悉。她悄悄按住自己的心口,那裏隱隱作痛,青涔慢慢等待那種痛苦過去,痛楚卻越來越強烈,就好像身體上什麽東西被生生的割走了。

    她的唿吸變得沉重,眼淚沒有任何的預警坦然滑落,漸漸的她不再掩飾自己的聲音,蜷縮著身體,哭出聲來,痛苦地喊出聲。文兒完全慌了手腳,“青涔,你怎麽了……”

    治禹聽到聲響轉過身,看到的就是她蒼白的臉,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向後倒去,粘在睫毛上的眼淚滾落。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治禹不顧一切接住她下滑的身體。

    “快送去醫務室!”涵雨也沒了紳士的風度,大喊著。

    治禹橫抱起她,神情複雜,向校醫務室衝跑過去。

    掩蓋黑亮的眼眸的長碎劉海,在陽光下飛揚,發梢閃著出生太陽的光芒,是青涔暈過去之前腦海中最後的圖影。

    青涔又走迴到了夢中。一張開眼,又見到了那個小男孩。

    男孩這次沒有哭,卻在笑,他笑的很溫柔,很靦腆,左邊的臉頰還有一個小小的酒窩,男孩的小手捧著一些東西。

    小男孩遠遠地站著,淺淺地對著青涔笑,他慢慢張開自己的手掌,是一顆紅色的寶石,確切的說是一隻鑲著紅寶石的白色蝴蝶。

    青涔疑惑的走過去,從他手心裏拿起,她見過這隻蝴蝶,印象中她見過蝴蝶……

    青涔確定自己見過,她掙紮著想要憑自己大聲喊記起來,“我認得,我見過的……”

    “你醒了。”陌生而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青涔在深層的記憶中聽過這樣的聲音。

    青涔知道外麵有人在喊他,她不想醒過來,醒過來就什麽都沒有了,會發現原來都是空的。

    “如果醒了就不要再睡了。”又是那個聲音,聲音有些嚴厲,甚至打斷了她的夢。

    青涔慢慢地睜開眼睛,是他,仲治禹,他坐在病床旁邊的沙發上。

    青涔眼裏的淚水又要滲出。

    “難道上輩子我負了你,所以你現在一見到我就哭!”治禹難得開玩笑,他的嘴角上揚,眼角有著笑意,露出左臉上的小酒窩,他在微笑,和夢裏的那個男孩一樣。

    “為什麽,為什麽你看到我就哭……”治禹靠近她的臉,他的發貼她的臉,他的手蒙住她的眼,“不許哭,不許在我麵前哭!”

    但是青涔還是沒有聽懂他的警告,他的手感受到了濕熱。

    “青涔,你醒了啊!”去拿藥的涵雨和文兒迴來,看到治禹蒙著她眼的手。

    “她又哭的止不住,我拿手幫忙止一下。”治禹今天是最幽默的,他握起手,把她的眼淚包在自己的掌心。

    文兒這次真的被青涔嚇到了,沒有特別在意治禹的動作,她拿著紙巾幫青涔擦淚。

    “青涔,醫生說你缺乏睡眠,精神緊張,所以才會暈倒的,要你好好休息。這幾天你就不要往山上跑了。”青涔這次暈倒,

    “本來還想跟你聊聊美人魚的,看來隻能下次了,你剛醒我們就不打擾了,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涵雨找個借口把治禹帶走,蔣青涔醒來又哭了,難道又是因為病痛,還是一開始就是因為治禹。

    “今天謝謝你們了。”文兒道著謝,送他們到門口。

    治禹和涵雨走在迴去的路上,兩個人都各自想著心事。

    涵雨想著上午發生的事情,有些荒謬,有些不可思議,他有些茫茫然。為什麽她看到治禹就哭,哭的這麽傷心,就像她失去了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

    治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孩,他的內心也很疑惑。為什麽她看到他就哭,一次又一次,難道真像自己所說,上一世他們是無緣怨偶。

    治禹承認他已經對她有了興趣,他想知道她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治禹,你以前見過她嗎,你認識她嗎?”治禹隻能這樣猜測,不然事情就太詭異了。

    治禹看著涵雨認真的表情,卻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迴答,“我像認識她嗎,即使是小時候認識的,該忘的也都忘了。”

    治禹從小就是孤單的,認識的人就隻有幾個,他很清楚自己並不認識她。

    “八歲以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嗎?”涵雨突然問。

    “……忘了!”治禹沒有忘記,八歲,他媽媽還在世。

    “……你覺得我們兩個演美人魚,誰更合適……”涵雨今天的思維很飛躍,他今天有些焦躁。

    治禹並沒有理會他這個無聊的話題。

    “你得承認,她的確很漂亮,不是嗎?”對他來說,很難遇到一個可以和他媲美的人,青涔有這個資格。

    “你對她感興趣?還是你在介意她比你長的漂亮?”治禹不敢肯定,涵雨向來對自己的貌美很有自信。

    “也許!”涵雨否認,“不能否認,她是個很有秘密的女生,她心裏藏著很多的事情。”

    “你覺得她和你很像!”治禹沒有猜到他的心事,但說出他的感受。

    涵雨很驚訝,他猜到了嗎,難道他知道嗎?

    “你跟她一樣,藏著秘密,但是既然你們藏著,我就不會想要知道。”

    涵雨的心從緊張彷徨又迴到了平靜,這就是自己從小認識的治禹,他從來不窺竊別人的秘密,因為他也有一直保護的秘密。

    “對了,她腳上穿的那雙鞋是你的吧!”治禹又跳到了他的鞋。

    治禹沒有否認,就是承認。

    “那好,我們找個機會把鞋去要迴來!”

    “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計較……”

    “也不是啊,怎麽你的鞋會在她腳上……”

    “偶然……”

    醫務室,大大的板鞋在病床下靜靜的躺著著,在陽光下留下投影。

    青涔躺在白色的床單上,她的眼睛還是紅腫的,她哭的累了,閉上了眼睛。

    她想迴到剛剛的那個夢,哭泣的小男孩,她想再夢到他,她覺得有些線索能幫助她記起一些事情。

    青涔腦中有太多的疑惑,小嬰兒就是那個小男孩嗎?為什麽他會向自己要媽媽呢?他和自己有什麽聯係呢,為什麽自己覺得見過他……

    青涔覺得自己見過這個小男孩,覺得他有些熟悉,這似乎和她的某些記憶有關,但是她的以前一段記憶已經被封鎖了,她記不起他是誰了……

    現在在青涔的腦海中有許多的片段,但是現在她還不能完全把它們聯係起來。

    她不斷搜索排刪著自己的過去,尋找那一瞬間的熟悉,但是怎麽也抓不住。

    “你在想什麽,青涔?”文兒有些擔心她的精神狀態,她在考慮要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訴青涔媽媽。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她到現在還有些心有餘悸。

    “……”

    文兒一直都很信任青涔的,但是她總覺得青涔這些天像有了心事。

    “你從來都不哭的,我從來沒看到你哭過……你身體這麽不舒服怎麽不說呢……”文兒輕輕搖著青涔。

    “我夢到一個人!”青涔還是閉著眼睛。

    “哪個人?”

    “一個小男孩。”

    “一個小男孩?”文兒有些迷糊了,青涔暈倒是因為一個小男孩嗎?

    “我夢裏的那個小男孩。”青涔睜開了眼睛,“他有著黑亮的眼睛,粟色的頭發,軟軟鬆鬆的,他笑起來臉上左邊有一個小酒窩,還有那隻……”

    “還有什麽?”文兒別慌了,

    “……還有……”那隻蝴蝶,她曾經有一隻漂亮的蝴蝶,鑲滿鑽石,中間有一顆紅色的寶石。

    青涔最後還是改口了,“……他對我笑過,在小的時候……剛才……”

    “小時候?”文兒驚慌了,甚至有些毛骨悚然,青涔現在在追尋兒時的記憶,這對她來說是危險的。“青涔,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想了,隻是在做夢,根本就沒有那個小男孩……你從小就很奇怪了,現在做一些奇怪的夢並不稀奇,不要那麽難過……”

    青涔其實很想告訴文兒,她真的感受到了,那個小男孩已經走出她的夢裏,走到了她的身邊。她有一種預感,她強烈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文兒耐心也在猶豫,青涔現在這種情況,要不要快點告訴阿姨。

    “文兒,你不要想著把我暈倒的事情要不要告訴我媽媽!”青涔突然坐起來,威脅文兒,哭紅的臉上是奸笑。“你知道我我媽媽是怎麽樣的人,告訴她我不會原諒你的。”

    “可是你……”文兒在青涔的“淫威”下屈服了。如果自己一時衝動去告訴青涔媽媽,現在青涔隻是有些怪異並沒有出什麽事,還是再觀察一段時間。青涔和她媽媽的關係並不好,她也不想青涔不開心。

    二年後,文兒到想起現在的情景,還在後悔自己一開始沒阻止青涔。

    晚會之後,經濟學院大三的課堂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女孩,她總是遠遠地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總是一個人,也不和別的人說話。每次隻帶一本速寫本,在上課鈴打響前一分鍾進來,下課鈴響後最後一個離開。

    一時間各種傳言四起,大家都在議論她,隻幾天的功夫,大家都弄清楚了她叫蔣青涔,是服裝學院的學生。雖然隻是新生,但是卻是個風雲人物。不僅是因為她是蔣氏集團的唯一千金,不僅貌美,而且聽說是一個專業很強的人。

    還聽說她是個性格比較冷淡的人,除了她唯一的朋友,一般和別人很少有交際,所以想要了解她更多的情況很難。

    所以大家也隻小聲議論著,不敢接近她,因為她的美貌,也因為她冷漠的臉。這樣的情況一直延續了一個多月,她一直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有幾個膽子稍大點終於忍不住跑去搭訕,她也並不理會,還是一如既往坐在最後一排的位置。

    學校的話題更豐富了,大家都在議論紛紛,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出現在經濟學院的課堂上,有些人大膽猜測她也許是為了追求這個班的某個男生。

    後來又有消息傳出來,有服裝學院的學生會主席向經濟學院的主席打聽治禹的情況,聽說是幫一個姓蔣的人打聽,大家就篤定這個蔣青涔是衝著他們學院的仲治禹來的。

    對於這樣的謠言,治禹卻沒有任何的表現,根本不在乎大家看他的眼光。

    這樣的猜測後來也慢慢得到了證實。

    一直坐在教室最後麵的她,終於一天她拉開了治禹後麵座位的位置。在大家驚訝的眼光中,治禹還是沒有的反應。所有的人希望從他們的肢體預言中覺察到什麽,但是一無所獲。她們兩個人基本上沒有任何的交際。

    她更多時候隻是望著他的背影,單單的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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