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仁家扣了二畝多地大棚,這迴除了底子錢,還純剩四千多塊。家裏還養著圈豬,也能掙個零花錢。可是這個人想法挺怪氣——本來自個小日子過得挺富泰,卻偏偏樂意管大夥的事,總覺得自個開那片荒地沒少往裏擱錢,就這麽撂荒了跟大夥沒法交代,就琢磨著還用這塊地種水稻。正巧種菜這幫人手裏都有倆錢了,他就各戶串聯讓大夥合資種這塊地,承包費按每畝一百元作價,先交一半,剩下的糧食變錢了一次性付清。有人擔心沒把握,他就說如果賠錢了衝他一個人說。還有人擔心這塊地以前有不少說道,害怕費勁巴力經管完了反倒犯毛病,他就說手裏有上邊給的憑證,有人來找事他保證能擺平。大夥都知道他的人品,雖說過去沒少卷沿子,可是還替大夥著想,怎麽挨收拾也不倒棱,定的事到最後都證明不錯,自然讓人信得過,就都答應了。

    這時候鄉裏頭頭又換了一茬,姓管的那個書記摟錢犯事了,丟官罷職,下落不明。現在的一把手姓吉,是縣裏老牌子的農業技術員,論資排輩早應該當局長了,可不知道咋迴事,總是沒有他的位,好不容易混個副局長,還不讓他管人錢物,其實也就是掛個名。正巧上邊提出重用知識分子,他借了這個光,才提了正科級。灣溝鄉這個破地方雖說不起眼,可是連著兩任頭頭都進了監獄,還拐帶上邊領導不得安生,有心眼兒的都不願意砸這個響窯兒,就這麽沒用托人沒用送禮,就稀裏糊塗的坐上了一把金交椅。

    於仁原本和這個吉書記是老相識,隻是沒啥個人交情,不知道此人如今學啥樣了,可是承包撂荒地的事不經過一把手點頭絕對不行,就捏著鼻子去找吉書記。沒想到他剛把意思說明白,吉書記立即點頭讚成,還特別提醒他;這是開天辟地的生荒,土質肯定很好,是不是先化驗一下,如果真行,就打綠色品牌。他有個老同學正好管這事,可以從中幫忙,保證不會有勒拿卡要那些事情。他這一說,於仁覺得真是個路子,就求他幫助聯係,一兩天內就把土樣送去。臨分手時,吉書記特別囑咐於仁;老百姓啥嘎雜人都有,這幾年就流行“紅眼病”,看別人掙錢了,都想伸手撈一把,撈不著就找棱縫挑毛病。所以全屯子都通知到,公開招標競爭,免得以後犯藥,好心辦了壞事,說不清道不明。

    於仁覺得吉書記說的有道理,迴屯後就撒開人馬按戶通知;條件就是那麽個條件,誰要是承包三天內到村部交錢。結果全都告訴遍了,三天期限已到,沒有一個人吭聲。都知道那是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有錢認可去砸鴨子腦袋玩,也犯不上往那兒扔。

    於仁這幫人可顧不得尋思那些事,搭把就幹,修上水壕下水壕,築大邊築池埂,整天忙得鑽頭不顧腚。這天正幹得來勁,兩台小轎車開到地頭停下了,吉書記陪著幾個人向他們走來。領頭那人對於人說:土質已經化驗過了,基本符合要求,今天是專門看看地形。他們在這裏走了幾個來迴,對於仁說:打算和這些承包戶合作,由他們免費提供種子和技術,秋收時隨行就市,加價兩成,迴收他們的全部水稻。於仁和這幫夥計商量,大夥覺得這是個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事,自然都舉雙手讚成。有人提出現在特別缺錢,是不是先跟這些財主借點兒。於仁把這話和那幫人露出來了,那幫人根本沒打锛兒,當場答應先拿五萬,就當是秋天包收水稻的定錢。

    這筆錢可給承包戶救急了,他們買油抽水雇人薅草不用現抬現借了,不然不湊手非耽誤事不可。特別是拔稻田草那些日子,人們聽說幹完活就給錢,南北二屯都過來打工,雖然一天到晚累夠嗆,可是嘎嘎新的票子當天就到手了,都挺樂意幹,手上磨起泡了,也沒有一個報賴的。

    那些承包戶更不含糊,整天泥裏爬水裏滾,誰也不藏奸,一個個累得走道直打晃,可都任勞任怨。他們覺得和於仁幹沒錯兒,付的辛苦肯定能換來收成。

    秋收完了一算賬,一畝地出了一千多塊,去毛淨剩六百多元,承包戶平均每戶分了六千多元,比種三年大苞米掙的都多,這幫人都挺樂嗬,認定這條道走對了。

    剛進臘月,屯裏來了兩夥人,一夥是跟扣大棚簽合同的,要求產量再翻一番,他們按現有條件包銷全部產品。另一夥是搞水稻的,跟於仁那幫人商量再擴大幾十坰的麵積,缺錢他們給提供無息貸款。

    又到了村委會換屆選舉的時候,辛小光高票當選了村長。其實當時他正在省裏學習新技術,根本沒有這份心思,更沒搞什麽串連。老混子倒是早惦心這個窩,可惜再也不能了,因為閻王爺把他叫到陰曹地府去了,是不是賞他個官當,就沒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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