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發財正蹲在木器廠小房門前喘粗氣,離老遠看莊好漢走過來,以為又是檢查什麽工作,就強支巴站起來,到木頭堆旁邊收拾刨花子。莊好漢走到跟前,招唿他過來歇一會,他說:“能幹就挺著幹點兒吧,前幾天葛廠長來把我好頓抻,說我成天幹呆,鍬鎬不動,白混公家錢。其實這都是沒影兒的活,我這個糟爛體格,白天讓人家招唿來支使去的,晚上一宿不敢睡覺,怕東西丟了包不起。忙乎一天骨頭肉都不象自個的了,就這麽咬牙硬挺著。若不是等著開欠的那些工錢,我真的不能再幹了。”

    莊好漢笑道:“那個人就是一會兒貓臉一會兒狗臉的,她瞎咧咧的那些話你就當臭狗屁!現在她調走了,這塊兒歸我說了算,從今往後你就看堆兒,啥也不用幹,工錢每月加一百。”

    常發財說:“這二年你沒少照顧我,如今又給我這麽大塊好處,可讓我怎麽感激你呀?”

    莊好漢說:“咱爺倆兒說這些就外道了。我這個人可以說心眼兒最好使,知道疼苦人,你是為公家事落下了這個病根兒,,公家養活你也是應該的,別人眼氣也說不出啥來。”

    倆人越嘮越近乎,慢慢提到孩子的婚事上。常發財說:“我一看我家有錢就上火,他人還傻,我們家還窮,住的破房像狗窩似的,眼看快三十的人了,連個保媒的都沒有,照這麽下去肯定說不上媳婦了,我們家到這輩兒就斷香火啦。”說著忍不住直淌眼淚。

    莊好漢說:“其實這事還真好辦,憑你姑娘的長相和為人,找個有錢有勢的姑爺,拉幫你一把,這難不就解了嗎?莊家院常說拆東牆補西牆,你閨女平你兒子那個坑兒富富有餘。”

    常發財說:“我家偏得不但長得好,幹活出事都挺丁對,還能吃辛苦,家裏家外全靠她了。保媒的倒不少,可都是一幫出大力的,別說偏得誰家也不同意,就是妥了,也沒能力幫我家說媳婦啊!”

    莊好漢說:“這迴我可遇著一個相當的——這人論官位比咱們鄉長大好幾級,論錢財咱們全屯子湊塊堆兒也沒他一個人多。這門親事要成了,你家一天雲彩全散了。”

    常發財說:“人家那麽有錢有勢的,能看得上我們這樣窮人家閨女嗎?”

    莊好漢看常發財有心思了,就說:“這人想得和你說的正相反,他說城裏姑娘浮華,農村姑娘底實,我倆是多少年鐵哥兒們,這事我一提就能差不多。”

    常發財說:“真那樣趕情好,就怕偏得不同意。經從佛口出啊,她若不發話,我們再勸也是白扯。我看她好像跟耿大君處對象呢,平常她跟甄能幹挺近便,老麵瓜家蓋房子時候,她跟著忙乎好幾天。扒房子以後,她天天過去勸解。甄能幹放出風來,說大君掙迴錢來就張羅結婚,讓小兩口先在大君上班的地方找個房住,等有小孩了再落點。她要真鐵了心,你這事就沒法再提了,一個閨女不能找兩個婆家呀!”

    莊好漢說:“大叔你可真是的,都啥年代了,還是舊腦筋!老耿家也沒托媒人,大財小禮更是一點兒沒有,背地裏說那麽幾句話,就想扔把條梳占盤碾子啊?窮富末其論,一家女百家求,起碼得講究誰先下米誰吃飯吧?這頭抻脖等著,那頭擱嘴支著,這麽下去不是把偏得一輩子都耽誤了嗎?再說老耿家窮得連上吊繩兒都買不起,尿尿還泚別人家牆根呢,就是成親了你家能借上什麽力呀?他們自個連個貓腦袋地方都沒有呢,能幫你家蓋房子娶媳婦嗎?我給你介紹的這個是開銀行的,長河縣頭一個大財主,不但錢多,神通更大,要風就來風,要雨就下雨,有這樣的姑爺可是燙麵擱在炕頭上——快發了!我跟你家我嬸說了,她特別樂意,隻要你一點頭,這事兒就算妥了。”

    常發財是個沒主意的人,讓莊好漢說得活心了,答應迴家讓偏得相親。莊好漢說:“我這就找人給你頂班,你在家歇些日子,工錢照樣開,一分不差你的,多喒你把這事安排明白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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