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好漢正樂呢,老混子著急忙慌來找他,說豐大膽不交費用,還說些亂七八糟不在行的。他正讓柳絮忽悠得迷迷糊糊,沒顧得細尋思,就領著老混子來到豐大膽家,問為什麽不交費用。豐大膽反問為什麽交這些錢,莊好漢說:“這都是上邊定的,有啥意見找上邊提去,跟我說不著。”豐大膽說:“你們平常打車、上飯店,再加上村裏招待客什麽的,淨往好的上盯,花錢都不睜眼睛,憑什麽都攤到費用上?”

    莊好漢說:“這事和你沒關係,你說這些沒啥用。”

    豐大膽說:“怎麽能和我沒關係呢?天上不掉錢,地上也不長錢,你們胡吃亂糟的那些錢,最後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得全村老百姓往出掏哇!咱村去年才攤多少錢?今年怎麽這老些呢?”

    莊好漢說:“老皇曆看不得了,今年就是這個規矩!”豐大膽說:“今年誰定的規矩?溝沿村咋比咱村少差不多一半呢?”

    莊好漢說:“咱村蓋校舍辦企業了,都是為了大夥,一驢馱草一驢吃,大夥不拿這份錢還能讓我們幹部個人背著嗎?”

    豐大膽說:“你別拿那些破事遮羞兒!校舍蓋啥樣大夥眼睛都不瞎!辦企業錢都整誰兜裏去了?那破魚池啥時候能整迴本錢來?老百姓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兒,攢下點兒錢都讓你胡掄了!他們上邊放個屁,你在底下唱台戲,左三番右兩次又是典禮又是開業的,光搞那些臭名堂,老百姓好錢讓你糟賤多少啊!咱們村怎麽出了你這麽個敗家子!光這些日子收上去的牲口就賠多少錢?你們想一出兒是一出兒的瞎折騰,結果吃虧的是共產黨,倒黴的是老百姓!眼下多少人家換季買棉衣裳的錢都沒有,你們還這麽立馬追槍的往前趕,真是逼啞巴說話呀!”

    莊好漢讓豐大膽這麽數道一頓,有點兒答對不上了,就說:“你少跟我扯別的,我沒工夫跟你閑磨牙。你趕緊說到底交不交費用?要是再敢硬頂,別說我不客氣!”

    豐大膽冷笑一聲說:“唾沫大淹不死人,不客氣又能怎麽樣?都是兩條腿支個屎瓜肚子,急眼了誰怕誰呀?你倚仗自個挎個官銜兒是不是,我就不信你能一口把我吃嘍!”

    這時跟前圍了一大幫人看熱鬧。這些人都是自個不敢打仗,專門願意看別人打仗。更何況這倆人都是全屯子最厲害的,如今針尖對麥芒,肯定有好戲了,一個個蹺著腳眼睛不錯環兒的盯著,看看到底能打出個什麽甜酸來。

    莊好漢知道豐大膽上來倔勁兒生死不怕,原來心裏真懼怕三分,可如今已經鬧扯到這個地步,無論如何不能丟了麵子。他喊道:“你今天不交錢,我就牽你馬!”豐大膽說:”你動一根兒燈草棍兒試試看!”

    莊好漢此時是鴨子吃醬杆兒——迴不過脖兒來了,走進馬圈就解馬韁繩。豐大膽說:“你比過去的紅胡子還惡呀,大白天就動搶的啦!”上去一把推莊好漢個大趔趄。莊好漢迴手一巴掌,正打在豐大膽臉上。豐大膽的炮仗脾氣沾火就著,原來就對莊好漢一肚子氣,這迴莊好漢又先伸手打他,就什麽也不管了,上去就給莊好漢一個滿臉花,接著又一個破絆就把莊好漢撂倒,騎到身上一頓胖揍。

    老混子平常聽說打仗就擼胳膊挽袖子的,嗓子眼兒都伸個小巴掌。要是莊好漢和別人動手,他不用尋思就幫上了。可是他對豐大膽特別打怵,看那兇勢勁兒,原本挺大的膽子嚇得縮縮迴去不少。一下子想起來豐大膽最怕他爸,就撒丫子去找豐老六,簡直比運動員比賽跑得還快,隻恨爹娘少給他安了兩條腿。多虧豐老六聽信兒就往這塊兒奔,老混子跑不遠就碰上了。豐老六三步並成兩步跑上去,把豐大膽拽住。

    莊好漢這時已經被打得鼻口竄血五眼青,支巴著站起來,摸根棒子要跟豐大膽拚命。豐大膽指著他說:“你爹也就給你做一個腦袋,你敢先動家夥,我就把你的狗卵子砸兩瓣兒,認可把我自個賠上了!”

    看熱鬧的怕崩到身上血,誰也不敢靠前。豐老六綽根棍子攆著豐大膽打,辛小光和二埋汰抱住豐老六不撒手。

    老混子趴在莊好漢耳邊說:“你往地上一躺訛上他多好,何必跟他平打平罵呢。”莊好漢一下子明白過來,假裝一個跟頭摔在地上,閉上眼睛不動彈了。

    老混子扯脖子喊:“不好了,豐大膽把村長打死了!”

    狗蹦子趁機湊過來,假裝內行的伸手到莊好漢鼻子上試了試,又扳過胳膊摸摸脈,瞪圓眼睛說:“這下壞菜了,莊村長休克了,快送醫院搶救!”說完就去打電話。

    人們不明白“休克”這個文詞兒是咋迴事,好象那意思是夠嗆,離死不遠了,就都大眼瞪小眼的在那兒看著,看莊村長到底是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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