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官軍公差被錦衣衛暴打一頓,各個隻恨自己少長了兩條腿似地四散奔逃。好在錦衣衛隻是把他們打散了事並不窮追。這樣這些人還是跑過幾條街道後才慢慢地停下來。過了一會兒這些狼狽的公差官軍重又集結在一起,看著彼此的窩囊狼狽樣子禁不住互相埋怨起來。兵馬司的人罵順天府罔報不實,追捕匪類竟追到西廠和錦衣衛的頭上,害得他們跟著吃了這樣的大虧。順天府的公差們有苦說不出,他們哪裏知道那個韋英竟然是西廠的密探,那醉香樓隻怕是西廠在京城裏的眼線,如今他們查封了醉香樓,帶走了一秤金,算是大大的把西廠得罪了,真要是西廠那邊興師問罪找上門來,隻怕他們吃不了兜著走。事到如今無可奈何,隻好打掉門牙往肚子裏吞,大家你架著我,我攙著你,也顧不得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乖露醜,各自迴衙門向長官匯報去了。

    順天府尹李明恆三天前去宛平縣城視察永定河工才迴到衙門,還沒來得及更衣休沐,就聽到了順天府差役在西廠被錦衣衛暴打的稟報。那李明恆從成進士就在京城官場中混跡,深知東廠錦衣衛的厲害,自從主政順天以來,他就時時叮囑這些辦案公差不要招惹東廠錦衣衛這些通天衙門的麻煩。怎麽這些公差全拿他的話當成耳旁風嗎?李明恆讓人把為首的公差叫到簽押房來問話,一會功夫就見順天府三班大都頭名叫秦順的走了進來,李明恆放眼一看,就見秦順兩個眼圈烏黑青腫,額頭上凸起兩個鴿卵大小包塊,頭上的帽子沒有了,身上的公服也被撕扯的絲絲縷縷,狼狽不堪。李明恆本在氣頭上,又見平時威風不可一世的捕快大都頭這幅狼狽滑稽模樣,不禁從鼻孔裏哼了兩聲,那秦順一聽府尹大人這兩聲動靜,不由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知道這迴少不了一頓臭罵。

    “秦順,這是到哪裏抓差辦案去了?搞得如此狼狽?”李明恆忍著火起冷冷的調侃道。

    秦順臉一下子紅到了後脖根,低著頭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一見秦順這幅摸樣,李明恆再也忍不住火氣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罵道:“有本事闖禍怎麽沒本事說話了?說,我早告誡過你們,不要招惹錦衣衛,偏你們還找上門去找這一場沒臉。你們到西廠幹什麽去了?”

    秦順委屈的說:“大人明察,今日小人們辦的簡直是個窩囊公案。今天午錯之後府丞大人把小人傳喚過去說有密報說正陽門外醉香樓窩藏江湖匪類,要小人們前去緝捕歸案,還要小人多帶人手,必要時知會五城兵馬司聯合動手。小人們奉命前去沒有找到什麽匪類的下落,便查封了醉香樓,把醉香樓的鴇兒押到了順天府大牢,然後小人們在醉香樓附近埋伏專等那匪類上鉤。後來那匪類果進了醉香樓,小的們便團團圍住要將他抓捕歸案,誰知道那廝功夫了得,達到我們十幾個弟兄逃之夭夭。是小人們隨後緊追,幾乎跑了大半個京城卻終是追不上他,後來眼看就要追上,他卻逃進了西廠,小人們哪敢靠近,正猶豫卻從西廠院子裏衝出大批錦衣衛官校把小人們圍住,那為首的竟是咱們要追拿得江湖匪類。大人明察,小人們覺得咱們從一開始就讓人耍了。”

    秦順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但是李明恆還是聽懂了。他要秦順下去養傷調治,而後讓人把府丞蔡秉忠請來,等蔡秉忠的時候,又有人說五城兵馬司的堂官趙希賢來了。李明恆知道這次順天府和兵馬司聯手行動,兵馬司的人也跟著順天府挨了打,趙希賢此來是來理論的。雖說順天府也吃虧不小,但是兵馬司的人因自己而受了委屈,順天府自然就理虧了。李明恆忙迎接了出去,陪著笑臉把趙希賢讓到簽押房裏說話。

    趙希賢是五城兵馬司的巡城禦史,五城兵馬司隸屬於都察院,巡城禦史專司在京城內彈壓地麵,捕盜拿賊,雖是禦史,但地位和十三道監察禦史不可同日而語。趙希賢和李明恆本是同年進士,隻是為人耿介不合於世故,故而屢遭貶謫,五十幾歲了還不過是個七品的前程。到了這個年紀已是青雲無望,故而趙希賢越發的放浪形骸,上司因此頗為厭苦,便把他遠遠的打發到兵馬司來落個眼前清淨。自到了兵馬司,趙希賢倒是恪盡職守,所轄地麵風平浪靜少有盜案。順天府因對京師治安也負有責任,故而每遇要案總是與兵馬司協同緝捕,每次功成趙希賢卻並不與順天府爭功,因此李明恆總覺得缺欠趙希賢人情,這次兵馬司又跟著順天府吃了如此大虧,李明恆更是過意不去,剛才見趙希賢臉色不對,以為他是打上門來,暗想隨他怎麽自己隻當麻木不仁,再不成兵馬司受傷的官兵撫恤銀兩全由他順天府出了也破費不了幾個銀錢,最好不要傷了兩家的和氣。

    誰知趙希賢此來並不是因為自家人受傷找李明恆理論,開口便是一句:“西廠緹騎真是欺人太甚”倒把李明恆嚇了一跳。就聽趙希賢接著說:“他西廠就算是簡在帝心天字第一號的辦事衙門也不應如此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也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是一頓暴打,難道堂堂的公差就是可以受他西廠如此的欺辱嗎?這哪裏還有半點王法?!北嶽兄,敢不敢跟我一起拜本,和他西廠打一場筆墨官司。”

    “希賢兄,你要參哪個?參汪直嗎?豈不是自討苦吃?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勸你還是忍一忍吧。”李明恆好心的提醒趙希賢,這時候汪直風頭正盛,漫說是這點小事,就是他砸了順天府和兵馬司的大堂皇上都不會動汪直一根汗毛的。王法,那都是針對於小民的,對象汪直這樣的寵臣就是形同虛設一般。

    趙希賢見李明恆退縮畏懼,已是老大的不高興,黑著一張圓圓的胖臉冷冷道:“你即怕了他就隨你自便,我是定要參他的”說著拱手卻要告辭出去。李明恆連忙一把拉住,陪著笑臉說:“希賢兄不要感情用事,據我看這裏麵大有蹊蹺,等我們把事情搞清楚了在上本參奏也不為遲呀。”

    趙希賢聽李明恆這話才重又坐下,呷了一口新端上來的熱茶平了一下心中的火氣問道:“北嶽兄又看出什麽端倪來了?”

    李明恆笑道:“我時才問過辦事的秦順,他說是奉了蔡府丞的交代緝拿匪類,至於那匪類的來路他是一無所知。而那蔡府丞到任不久,又分管賦稅錢糧,他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呢?希賢兄,你我是久辦要案的,那些江湖巨匪,江洋大盜那裏是那麽好發現的,況且你查封醉香樓已是打草驚蛇,那賊徒匪類還會自投羅網嗎?”

    “依你看那人會是西廠的密探?”

    “十有八九會是,不僅如此,隻怕那醉香樓和西廠也有牽連在裏麵。”

    “如此說來是有人跟我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真是豈有此理。”

    “我隻是疑心,不然很難解釋我們緝拿匪類竟然拿到西廠密探的頭上。我已經請了蔡大人過來,少時一問便知。”

    正說著,蔡秉忠一臉驚慌緊張之色快步走進簽押房。這蔡秉忠早聽說順天府和兵馬司的差役被西廠的人打得很狼狽,正自納悶怎麽緝拿匪類竟拿出西廠密探來了?卻又聽說李明恆請他過去,他情知順天府吃了這麽大的虧李明恆一定會找他問罪,便索性拿著一應的東西來到簽押房,見趙希賢也在,急忙抱拳拱手問候,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李明恆不動聲色地問道:“蔡大人,今天的事情你也聽說了吧。拿人的簽票是你簽押的,怎麽捉拿匪類竟搞到西廠的頭上去了?再者你又是如何知道醉香樓會是匪類落腳之地。莫非那裏有眼線不成?”

    蔡秉忠本就心慌意亂,又聽李明恆如此發問就更加的六神無主,他急於洗清自己免成眾矢之的,便忙說道:“二位大人,下官也不清楚這是怎麽迴事。上午東廠來人,說是東廠發現有一橫行江湖數年之久的江湖匪類在醉香樓落腳,要我們順天府出麵將其緝拿歸案。”

    李明恆心中又掠過一層陰雲,這裏麵竟然還牽扯到東廠,東廠即發現了匪類的痕跡,那他們為什麽不親自緝拿,還繞道費力的交到順天府手裏,要知道東廠高手如雲, 順天府是望塵莫及的。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東廠有意向汪直所領的西廠發難,卻又隱藏在幕後,而順天府竟然成了東廠借助的傀儡糊裏糊塗的吃了大虧。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可說的?埋怨也無濟於事,李明恆隻能想辦法盡快化解和西廠之間發生的這場衝突。這時蔡秉忠又拿出一副畫像交到李明恆手裏說:“這是東廠一並交來的那匪類的畫像。”李明恆拿過那畫像仔細一看頓時就變了臉色,狠狠瞪了蔡秉忠一眼“蔡大人,你知道這人是誰嗎?”

    蔡秉忠一臉懵懂的搖搖頭。這時趙希賢也拿起那畫像來細看,頓時脫口而出:“這,這不是韋英嗎?”

    李明恆冷冷地道:“不是他又是那個。蔡大人,你初入京垣,自然認不得他,我可以告訴你他不是什麽江湖匪類,此人名叫韋英,原在東廠聽用,如今被汪直奏調到西廠,官拜錦衣衛北鎮撫司理刑副千戶,,蔡大人,你這禍可闖大了。”

    蔡秉忠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兩眼直直的坐在椅子上不言語,李明恆搖頭歎氣苦思冥想一時尋不出化解麻煩的好辦法,趙希賢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覺得此事一下子牽連到東廠西廠還有錦衣衛,實在是太過棘手難辦。

    正在幾個人沉默之時,就聽見衙門外一陣大亂,衙門口那麵輕易不準亂動的登聞鼓被敲得震天價響。一時驚動了衙門所有的人,不知道出了多大的事情。早有門上的差役連滾帶爬的從外麵跑進簽押房跪在李明恆麵前說:“府尹大人大事不好了,門外來了幾十個錦衣衛官校正敲登聞鼓請大人升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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