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知道梁芳嫉妒自己,卻也不往心裏去。如果在從前他還會和梁芳鬥一鬥,可是現在他已經不屑於此了。比起整個大內,景仁宮便是小得微不足道,比起京城,大內卻又是小的可憐,比起天下江山來,京城又算得了什麽?梁芳怎麽和自己相比,梁芳就像一個井底之蛙,眼睛盯著的隻是景仁宮這一片小天地,而他汪直卻早已把目光投向了宮外,投向了天下。那些讀書人不是常說:燕雀焉知鴻鵠之誌嘛,既然那些燕雀不知鴻鵠之誌,那麽鴻鵠又何必在這些燕雀身上多費心神,隻管自己展翅高飛去吧。

    對於萬貴妃的指示汪直起初是不打折扣的堅決執行的。每天朱見深和那個妃子在一起,都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甚至連晚上恩愛過幾次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並在第一時間內送到景仁宮報與萬貴妃知道。後宮妃嬪眾多,倒是沒有出現皇帝專寵某一妃子的事情。時間久了,萬貴妃也懈怠了,汪直便也偷起了懶來,萬貴妃不問汪直便也不去稟報。眼見萬貴妃的身子一日沉似一日,眼看著臨盆分娩的日子就快到了。萬貴妃便把心思全放在快要降生的孩子身上,對於皇帝的風流事也就更顧不上了。汪直看準這個機會,更是一門心思的忙自己的事去了。

    這天汪直很早就出了皇宮,換了一身便裝,在東安門外雇了一乘小轎,說好了價錢,兩個轎夫便抬著轎子向南而去。約摸不到半刻鍾功夫便在台基廠附近的一座小四合院外停下了。汪直下了轎子,就見殘陽西下,這條幽靜的胡同裏炊煙嫋嫋,路上很是安靜看不到幾個人行走,付了腳錢之後,汪直整了一下冠帶才走上台階輕輕的敲響了關的嚴嚴實實的街門。

    “您找誰?”一個蒼頭打開了街門探出腦袋打量了一眼汪直。顯然他對眼前這個身材魁偉的後生很是陌生。

    汪直向那蒼頭作了一個揖問:“老伯,這裏是新任延綏巡撫王越王都堂的府上麽?”

    蒼頭一聽原來是個太監,便問:“你是哪位公公?”

    “在下汪直應約前來叨擾。”

    “哦,你是禦馬監的汪公公。我家老爺經常提起你。快請進來吧。”顯然主人已早吩咐過蒼頭,汪直一報名那蒼頭立即把街門打開,恭敬地把汪直讓進去。汪直心中好笑,暗想:我和你家老爺結識不過三天,他何以經常提起?卻也不說破隨那蒼頭進了院子。

    這是一個南城地區常見的民房小院,三間正房,左右各有兩間廂房。院子不大,房子不高,,卻收拾得幹幹靜靜。汪直被讓進了正房堂屋,汪直問:“你家老爺呢?”

    “我家老爺上街沽酒去了,少時就迴來。”

    汪直看看四下沒有什麽值錢的擺飾,就知王越是個寒素之輩,便從懷裏掏出一錠十兩上下的銀子,讓他到酒樓去訂做一桌上等的酒席。蒼頭客氣了幾句收了銀子,說“汪公公您少坐,我這就去置辦。”

    蒼頭去置辦酒菜,汪直一個人閑著,便有一搭無一搭的在屋子裏踱著步。

    一會功夫,就聽見街門那裏有了響動,轉迴頭看時就見兩個高大的中年男人手裏拎著兩壇燒酒進了院子。汪直認得那個黑臉膛留著絡腮胡子的就是王越,他身邊那個略瘦一些留著短髭的人汪直不認得,想必也是王越的朋友。也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王越是汪直新結識的朋友。

    汪直當到禦馬監掌印太監,已成了宮裏屈指可數的大太監,自然就走出後宮和外廷的官員們更多的接觸起來。雖然國初嚴禁太監交接外官,但是自永樂後這道禁令便形同虛設了。太監的勢力發展壯大起來,到了正統年間大太監王振當權的時候,內廷的宦官力量竟已經成了可以左右朝政的政治力量,甚至迫使的當朝大臣也要俯首帖耳。起初內廷太監,外朝大臣還是各不相讓,平分秋色,但是到了後來太監的勢力占據了上風,那些當朝大臣治國理政如果不得到內廷宦官的支持根本就是事事艱難,認清楚這樣一個事實,於是內廷與外朝這兩大勢力便開始心照不宣的合流了。汪直想要做大,就不能不和外官們交往,但他不喜歡和文官交往,他看不慣那些文人搖頭晃腦酸腐的樣子,當然也是因為他胸無點墨的緣故。他結交的外臣盡是些赳赳武夫,和武官們在一起少了斯文,多了豪爽,大家喝酒猜拳,吆五喝六,那種率性而為的風格正投了汪直的脾氣。不過汪直也不是把文官大人們全數拒之門外,比如王越就是文官,他和汪直結識不久,卻相得甚歡。

    王越不是一般的文人。從外表上看他文人武相,根本看得出一點文人的斯文氣。不但如此,王越的膂力過人,能拉得硬弓,而且百步穿楊一矢中的,那性子也如武人一樣豪爽。王越雖是生來的武將脾氣,卻也是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他是景泰二年的進士,當時的景泰皇帝因為奇他的相貌,竟破格授他做禦史。到了天順年間,王越做到大同巡撫都禦史的高位,在同年進士中已是無人企及。這次因為蒙古擾亂西北邊境,守邊大臣無力抗擊,因此朝廷一怒之下把抗擊不力的延綏巡撫和總兵官革職查辦,命王越改任延綏,此次王越進京就是進京陛見,之後就要與撫寧侯朱永一道率軍西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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