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被帶到覃能住的房間,怯生生地打量著房間裏的擺設,這是他們第一次進入這麽豪華的房間,房間裏被兩隻巨大的紅燭寶炬映得通明雪亮,牆壁上掛著不知哪朝哪代的名人字畫,多寶格裏擺著叫不上名字的古董珍瓷,還有那寬大的太師椅,八仙桌,  一切擺設 無不盡顯奢華。讓他們看得眼花繚亂,這麽豪華的房子難道真是給那個太監住的嗎?他們想不明白。但是此時覃能就坐在他們麵前,正上下打量著他們。

    男孩仰著頭迎著覃能的目光,絲毫沒有膽怯,女孩卻是羞澀的低下了頭。雖說覃能是個太監,但是太監也是個男人,一個良家少女被個男人如此打量如何不害羞呢。

    “你抬起頭來”覃能對那女孩道。他雖是不能人道的太監,但是自幼進宮,見多了後宮三千粉黛。雖然女孩低著頭看不清眉眼,但從那婀娜的體態可以斷定,眼前這個女孩是個能讓皇帝動心的美人坯子。覃能此時便多了向皇帝獻美之心,一旦將來他能受到皇帝的專寵,那飲水思源,自己在宮中便多了一個奧援,而在皇帝麵前,這也是一份大大的功勞。故而他要女孩抬頭仔細的看看。女孩抬頭隻和覃能的目光一碰,便又低下了頭,覃能卻如獲至寶般得意地笑了起來“果真是個可人兒。想不到廣西那窮山惡水的地方會有這樣的美人。”

    “你叫什麽名字?家裏還有什麽人呢?”覃能和聲細語的問道。

    那女孩見這老太監色迷迷的盯著自己,不知打得什麽主意,隻得輕聲迴答說“我叫紀貞兒,廣西賀縣人氏。因為戰亂家鄉毀於戰火,和爹娘失散不知下落。”

    覃能聽紀貞兒說話鶯聲細語,字裏行間又透出一種大家閨秀的端莊與斯文氣,想是出身大戶之家自幼讀書識字的,一問得知這紀貞兒的父親是賀縣儒學生員,家道殷實,在賀縣城裏也是首屈一指。覃能歎了一口氣,心想要不是因為戰亂,這紀貞兒想必還是養在深閨人未識呢?不過這倒也成全了他覃太監,不是賀家家破人亡,他從哪裏得到這絕色美女呢?

    “貞兒,既是你家鄉遭了戰火,你已是孤苦一人,又為何不肯入宮反生這逃跑之心?想你一個弱女子流落民間,又如何能安身立命呢?萬一被壞人拐帶,流落青樓,豈不是壞了你家的名聲,如何對得起你家父母呢?”

    一句話觸到了紀貞兒的傷心之處,她淚如雨下的哭求道“公公,我不想進宮。我爹娘不知還在不在人間,萬一還在,我遠離家鄉,何時才能見到他們呢?萬求公公開恩,放我們一條生路。今生今世定不忘公公的大恩大德。”說著連連叩下頭去。“你們?”覃能看看紀貞兒,又打量她身邊那個男孩。狐疑的道“你們什麽關係?難道他是你的兄弟不成?”轉念又想不會,這兩個人一看就不是一路,那男孩一臉的山野潑皮之氣,一看就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出來的。他兩個又怎麽攪在一起?莫非。。。。。。?覃能頓時目露兇光的盯著那男孩問道“你這廝如何與貞兒姑娘結識?想這逃跑的念頭定是你的主意,還不從頭招來。但有一句謊言,小心我撥了你的皮。”

    “你這人好沒來由,想放便放,不想放我們便送我們迴去。東拉西扯的什麽意思?”那男孩見覃能與紀貞兒絮叨,心裏早就十二分的不高興,又見如此問自己話,更是不樂。他自幼生長在大山之中,天生的野性,哪懂得許多世俗道理,哪懂得畏懼權勢?話便也不好好說,硬生生的把覃能頂撞了迴去。

    覃能一聲冷笑罵道“你以為我不敢對你如何?小子,想是你也看到了,那些殺人如麻的軍漢見我的樣子,至於你,比踩死個螞蟻還簡單。”當下便喊人把那男孩拖出去。

    一句話倒把紀貞兒嚇得魂飛魄散,不住的向覃能磕頭求情。覃能這才擺了擺手讓人退下換了一副笑臉道“貞兒,那廝不肯說,你講,你一個大家閨秀如何跟這個不懂禮教王法的野小子攪在了一起?”

    貞兒已看出上麵的這老太監不是在嚇唬他們,隻好原原本本的講來。原來這男孩名叫汪直,是生長在大藤峽山中的瑤族孩子。官兵攻下他祖居的山寨,一家老小死於亂軍之中,是他僥幸得了活命,從此到處流浪。那日在漓江邊上恰遇孤苦一人欲投江尋死的紀貞兒,被汪直救起,因為共同的遭遇兩人便從此以姐弟相稱,相依為命。後來兩人流落到了桂林省城,乞討度日,不想竟被官軍糊裏糊塗的抓來。後來在路上聽說此去是被送進皇宮,汪直又聽說男孩要進宮必需割斷胯下的命根子,便打定了一顆逃跑的心,隻因這一路看管得緊,逃跑不得,直到了這永州,今夜見官軍們吃酒賭錢疏於防範,便拉著紀貞兒悄悄逃了出來。不想被官軍發現,貞兒不想拖累汪直,,要汪直一個人逃跑,但是汪直死活要兩人生死一處,才被官軍重新捉住。

    覃能聽罷笑道“沒想到這廝還有些江湖俠義,隻是太不自量力,若大個知府衙門,裏裏外外又有重兵把守,你如何跑得了?”

    那 汪直覺得橫豎是死,不妨在這老太監麵前炫耀一番,於是撇撇嘴說“既然被你捉住,我不妨告訴你,這衙門裏的荷花池是一道活水通向衙外,我隻要跳進這荷花池,就可以遊出去,饒是這許多的官軍,還以為我跳了荷花池淹死,但等他們明白過來,我早就尋不到蹤影了。”

    覃能覺得這汪直果真絕非一般孩子可比,那知府衙門的荷花池是一道活水恐怕連黃國梁這樣老於軍事的也沒注意,偏這汪直發現,並因此生出這逃跑的主意。忽想起那時黃國梁要把汪直扔進荷花池喂王八,汪直可是寧肯被殺也不肯被扔進荷花池去。如是一道活水,豈不是又是一次絕好的逃跑機會?這孩子想是在吹牛也未可知。於是便叫來一個軍漢讓他去看那荷花池是不是一道活水通向衙外。又問汪直道“那黃將軍要把你扔進荷花池,豈不正中你得意,你為何不借此機會水遁而去?”汪直挺著胸脯一幅凜然的樣子說“我要走早走了,哪用現在和你在此絮叨,既是我和貞兒姐姐相依為命,我怎好扔下她自己逃之夭夭?那不是男人該幹的。”一句話把覃能逗笑,罵道“看不出你這廝還有些俠義,別不是那荷花池是個死門,跳下去真的喂了王八。”話音未落就見那軍漢迴來說府衙的荷花池果真是一道活水。覃能一驚,詫異的目光從汪直的身上掠過,汪直看在眼裏,心裏掠過一絲小小的得意。覃能半晌才對汪直道“你這廝小小年紀果真有些本事,可惜你不懂得王法禮教,殊不知你這樣做是害了你也害了貞兒。我勸你還是收了這份逃跑的心思,老老實實隨咱家一同進京。”汪直叫道“我不進京,我不當太監。”覃能冷笑一聲說“既然來了就由不得你。雖說人之發膚,受之父母,斷了那條命根子是辱沒了祖宗,但是做太監一樣的能夠建功立業,一樣能夠享不盡的富貴。咱家自小淨身入宮,做到了現在還不是把那些六根齊全的重臣大佬唿來喝去的。跟咱家走,將來你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不比你在江湖上當個花兒乞丐,或是做強盜對得起祖宗。”

    汪直被覃能的一番話說得目瞪口呆,一時大瞪著兩眼不再言語。覃能見狀,便知汪直被自己說中,不再多說,隻是命人把汪直和紀貞兒帶下去好生看管,並不許為難他們。

    一夜無話,次日登程上路,覃能要人準備一輛安車留給紀貞兒乘坐,讓那汪直隨從自己左右。每到一地,也為紀貞兒單辟一室起居,讓紀貞兒覺得如同當年在家一樣,雖然離鄉以遠,那點思鄉之念競覺比剛離廣西之時變淡了許多。對於汪直,一路之上覃能從先秦的趙高,後漢的張讓,盛唐的高力士,李輔國,直講到本朝的鄭和王振,那悠悠千載的一部宦官史娓娓道來,隻讓汪直聽得目瞪口呆,佩服的五體投體。便也早打消了逃跑的念頭,恨不得一下進了京城,成為一個名標史冊的太監。至於那割掉命根子無顏見祖宗的話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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