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


    不知為何,得見那女修樣貌之時,陸玄腦海之中就浮現出這麽一句話來。


    他也見過不少俏麗女修,且不說其他人,自家師父師姐樣貌便是極好,氣質之上更半點不差。


    可初見這女修,心中猶自有所觸動。


    正如姑射神人,一身白紗仙裙,手挽紅綾,肌膚若冰雪,清麗脫俗,風姿綽約。真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玄女下凡。


    本以為憑他這般經曆,已經難有這種感覺了,誰料因這一樁變故,竟有如此遭遇。


    微微搖頭,陸玄倒也沒有太多想法,隻覺能見如此佳人也算是一次幸事。或許積善累功還真有些好運氣?


    “仙子稽首。貧道哀牢山門下,武當散人陸玄。方才之事,多謝仙子相助。”


    陸玄也未失了禮數,自迎了上去。


    且不說其他,若無這女修出手,他即便能就救下不少百姓,隻怕也難得個全善。願施手解救平民之人,總歸是值得去謝的。


    “哀牢山?道友是玉仙姑嚴真人門下?”


    女修清冷,聽得陸玄此話,神色才見微動。


    陸玄笑笑,“正是。”


    “原是玄門同道,貧道東海玉宵島嶽清秋,道友稽首。”


    玉宵島?


    陸玄略做迴憶,倒是聽說過這個名字,玉宵島也是玄門修行,島主玉宵仙子與他師父嚴白鳳一般,都是玄門散客,宇內仙真,聽聞也是個上真道果有成的住世地仙。


    如此一算,也算有同道之誼,態度上自親善許多。


    事實上隻看嶽清秋的態度,也是親和不少。俗成的道理,同為玄門修士,多少有些親近,此外方才二人解救這岸邊百姓,也算有幾分聯手的交情,何況做的還是善事。


    “方才正巧過路,得見海嘯襲來,這才出手,倒也非相助道友,隻是為自家積累外功罷了,卻受不得道友之謝。”


    嶽清秋道了自家來曆,又解釋了一句。


    也不知是本意如此還是客氣話,不過陸玄看她氣度,想也不是虛言。


    當然這並不重要,反正做的都是善舉,有意無意都值得認同。


    “道友客氣。”


    陸玄又笑笑,隨即道:“四方災民受難,若是不處置妥當,便是渡過了這海難,日後也難度日,隻怕還需我等盡力施為一番,不知道友之意如何?”


    這周遭的百姓雖在他們相助之下逃得性命,但財貨都被海浪衝走,如今原本的家更是沉於汪洋,還不知何時能夠恢複,如此情況之下,這些百姓若無合理的安置,隻怕大部分也難存活下去。


    既然都救下了人,在有一些餘力的情況下,陸玄自認為也該盡力而為。


    別的不說,如今局麵,正是需要一個組織之人帶頭,讓這萬千百姓不至如同無頭蒼蠅,沒個計劃。


    而在百姓眼中屬於‘救世神仙’的他們,自然也就是最合適去做這件事情的人。


    嶽清秋明顯能聽明白陸玄的意思,聽罷之後,更無反對意見,而是認同的點頭道:“確該如此,隻是我雖有幾分法力,但常年居住海外,對俗事處理卻不熟悉,隻怕還要道友多費些心思,若有需要之處,盡管吩咐便是。”


    陸玄心中略讚,在他感應之中,嶽清秋修為其實並不比他強,甚至還要弱上一些,也不過還丹層次,先前能夠打散潮汐之力,更多靠的隻怕是手中法寶,此外所修法門當是有些特殊,於斂息之道上頗有所得。


    這些算不得什麽,相比之下這等良善之心倒是讓他覺得佳人更佳了。


    事實上即便玄門中人,也不是各個都有善心解救平民百姓的,且不說那些走了彎路的人。玄門之中,尚有一些自以為順合自然的修士,乃至自認為逍遙,實則不得逍遙三昧的人。


    此類修士並不少見,類似嶽清秋這樣的,也是十分難得。


    “我有神將在手,能幫助四方百姓重建家園,隻是百姓眾多,許多地方頗耗人力,不知道友有何法術神通,在在此方麵能有幾分效用的?”


    嶽清秋聞言,略作沉吟,隨即道:“早年煉過一手剪紙為馬,撒豆成兵的小術,或許能略見功用,隻是豆人紙馬少了靈慧,許多厚重、精巧之事並不能做。”


    陸玄聞言喜道:“如此足矣,隻需這些豆人紙馬幫著做些後需之事便好,便是要重建家園,也得是讓百姓們自家動手,否則全依靠了我等,也是不妥,反教他們失了自強之心。”


    嶽清秋點頭,“道友何時需要,直接說與我聽便是。”


    陸玄這才不多話,二人隨即朝著一應躲避在高地之上的漁民而去。


    漁民萬千,在多個山頭密密麻麻的擠著,一個個麵上神情惘然,不知何所以。雖有些叩拜神將的,依舊狂熱,但多數還是在‘神仙降世’的激動之後,開始憂慮自家日後如何求存。


    陸玄二人駕雲而來,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眾人都是親見了二人救人手段的,自然以為神仙,便是不大信神的,這會兒也是紛紛叩拜起來。


    一眼望去,各處山頭約莫得有數萬人,這還不算零星一些邊緣之地的散民。


    如何處理這些人,實在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這些人往日並不是匯聚一處生活,隻因一段海岸線隻能養活一定數量的百姓,也難在一個地方求存。


    而漁民們習慣了出海捕魚的日子,要他們做別的事情也是困難。


    尤其是中土特殊環境,與外海少有什麽生意往來,更因經年戰事,也沒多少人往海外去發展的,沿海雖然有人來‘淘金’,但情況十分混雜,至少朝廷方麵極難管轄。


    可以說周遭的漁民們往日幾乎都是靠海吃海,風險自負。


    正常情況下,勉強還能過活,甚至什麽時候海裏一些珠貝在內陸值錢了,漁民們還能過幾天好日子。


    但天災一來,他們的情況不比流民強多少,若是能熬過去,或許還可以憑著捕魚的手段求活,熬不過去,也就沒什麽希望了。


    現在的情況,這些身無工具,資財盡去的人漁民,與流民便是一般無二,處理流民自來便是一個很麻煩的問題,更何況陸玄並非官府,更為不好處理。


    好消息是,憑他在眾人之中‘神仙’的身份,至少命令容易傳達。


    具體來說,陸玄並沒有處理過類似的事情,好在到了他這等層次,曆經世間諸事之後,大抵隻要懂得其中道理,處理事情略作分析,總也能得個方法。


    他本就已經有了一些想法,現在主要的問題是讓這些在天災中存活下來的百姓擁有一個求活的門路,餘下的倒是旁枝末節。


    很快陸玄便在嶽清秋的幫助下開始了自己的安排,有‘神仙’身份背書,這周遭萬千百姓都願意聽他吩咐,當下他便找出了幾個還算聰明的人出來做組織工作。


    有他安排,百姓們都很聽話,雖然失了家業有些頹喪,但想到神仙解救,也是前世積福,倒是少有怨言。很快還是有了一定的秩序。


    在這之後,嶽清秋的豆人紙馬法術就起作用了,入山砍樹,搬運木石,許多需要耗費無數糧草才能讓人們自己尋來的原材料,都被這些豆人紙馬找來。


    陸玄再憑著法術符籙,製作些工具,剩下的自然便可以交給人們自己去做了。


    有了工具,入山狩獵摘果,短時間內,憑著山中資源,人們能夠暫時生存,等到造出了出海的船隻,便又可以出海捕魚。


    當然這隻是一時之計,不能持久。


    之所以周遭環境並不能養活所有人,一個是缺乏有效的工具,二個是和內陸的聯係太過麻煩了些,並不能進行方便的來往交易。


    陸玄遂又幫助人們開山修路,打通與內陸的連接,漸漸的,在陸玄與嶽清秋的幫助下,百姓們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軌。


    花費了約莫幾個月的功夫,總算是有了一些成效。


    人們選了一處不易受海上風浪影響的地方建造城鎮,漸漸建造自己的家園,日子漸恢複了往年模樣,甚至更好了一些很。


    而隨著百姓的生存不必再依靠他的相助,陸玄和嶽清秋也愀然離去。


    直到他們久未露麵,日子安穩下來的人們才發現神仙已走。遺憾的同時,又替二人建立神祠供奉,以至此地後來有真人神女傳說流傳,卻又是後話了。


    ……


    “我師常言,修行非隻煉己身,或觀量一地風貌事情所能大成,先前我雖有所悟,到底一窗之隔,如今經曆此事,才算是真有所得。”


    離開了聚居地,嶽清秋忽然感歎。


    經曆過幾個月的相處,二人也漸熟悉的起來,嶽清秋雖然性子冷清,但外冷內熱,頗有些善心。而陸玄曆經許多俗塵之事,自有處世之道,對許多事情也有自己的看法,更有濟世救民之心,是以二人雖少言談,卻頗為相投。


    因此陸玄大抵也了解了一些嶽清秋的情況,她雖出身玉宵島,倒非是海外之人,而是東海臨岸的漁家女娃,也因此緣故,才常解救受難的漁民。


    雖也處理過不少事情,到底所見還是少了,加上玉宵仙子護短,嶽清秋幾乎很少遇到什麽大困難,修行以來順風順水,加上天資緣故,煉至還丹也多是時間積累而得,並未遇到過什麽坎坷。


    如此情況,難免就少了一些見識。


    如今與陸玄數月相處,處理這萬千百姓生存之事,由此感慨也不奇怪。


    “你若得暇,該常去中原走走,前些年亂世烽煙,龍蛇四起,百姓流離失所,若是那時你能四方雲遊,或許能別有領悟。”


    陸玄這話卻不是虛言,世人修仙,多半都要走這麽一遭,凡是到了一定境界的,少不了遊戲人間。


    而亂世之時,人間百態最是彰顯,往往修行之人化身其中,收獲是尋常時候所不能比較的。


    嶽清秋聽得陸玄這話,認真的點了點頭,“此番下山,正是我師看出我功行有礙,隻怕元神難成,是以才叫我出島閑遊,經此一遭,我定是要去中原四處轉轉的。”


    陸玄聞言,心中一動,問道:“卻也不必著急,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卻不知清秋你是否見過峨眉的同道?”


    嶽清秋搖了搖頭,“倒是聽過峨眉仙真大名,隻是不曾親見,我與我師世居東海,極少走入中土,與峨眉也沒什麽交情,倒是我師曾見過峨眉大衍真人,不過距今也有不知多少年頭了,她老人家好安逸,不喜與世人相爭,上一次提及峨眉都是百多年前了。”


    陸玄聽得此話,笑笑,“你也知道,此番我本是要出海去拜會峨眉幾位師兄的,他們都是累世修來的宇內仙真,所知所見都要遠超於我,你若無事,不妨隨我同去拜訪。”


    陸玄也說不上自己是個什麽心思,但覺與嶽清秋相處頗為愜意,你說的什麽她總能理解,修行之上更是互相助益,平時雖然少話,卻依舊很是默契,仿佛前世便是好友一般。


    “也好。”


    嶽清秋聞言一怔,隨即點了點頭,倒是不見神色變化。


    二人既定下了行程,也不耽誤,自出了南海,往烈火島方向而去。


    耗費了些許時日,終是到了烈火島外。


    峨眉眾仙行事磊落,烈火島出世之後,並未施法掩藏,明晃晃便立身南海之上,也不避諱外人來看。是以陸玄尋來並未耗費什麽心思。


    不等陸玄上島去,便有童子走了出來,手持法符對著陸玄拜道:“拜見真人,這法符乃是掌教真人名我送來,真人說如今正是煉寶關鍵時候,卻不好招待真人,真人可取此符,待得武當開府,真人隻需持此符施咒,鼎自天來。”


    陸玄聞言一愣,隨即搖頭失笑,這位齊師兄還是好神通,不等他來,便已知他來意。


    既然齊湛淵都如此說了,他也不好多說什麽,遂手下法符,對著童子道:“有勞仙童。”


    童子自不敢受,隨後告辭迴轉。


    陸玄見此,大略看了手中法符一眼,隻見其上有一道咒語,且看不出什麽門道來,於是收將起來,轉過頭對著嶽清秋歉然道:“此番來得卻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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