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兄弟們都各自注意便是,今日的戰場不比剿匪,沒那麽輕鬆。”


    陸玄迴了一句,隨即打量著不遠處的大帳。


    正見一著了皮甲的文士從外頭走來,闖入了帳中,隻看模樣,印象也還有,是在清泉寺時,石堅身旁那位姓顧名行真的門客。


    此人現在還跟著石堅,說明能力著實不差,也是難得。


    陸玄仔細再看,修為不見如何增漲,一身氣機卻沉靜許多,想也是煉法有成。


    就方才所見,顧行真看上去形色匆匆,似有緊急要事,也不知具體什麽情況。


    陸玄心有幾分好奇,不過以他如今身份,卻也沒妄自偷摸過去窺聽。隻是安穩的做好自己的事情。


    比如在戰前先讓自己手下的兵卒做好準備……


    反正他這會兒是完全把自己當成營中一名將官看待,而非超然的修行人。


    ……


    沒兩日的功夫,戰事便爆發了,正如鍾鼓所說,並非尋常。


    事實上,若是陸玄有意打聽便能推出此事與他還有幾分關係,隻因他早先在高雲國布置,幫助白衣教和楚王府掌控了高雲國不少關節,以至於楚王府在西北方麵的壓力大大減少。


    又因一時半會兒尚且不好拿下秦地,便將注意打在了南方。


    南方魚米之鄉,楚王治下兵馬,多也是南方人,食米粥長大,相較於北方黍米小麥,糧草方麵,稻米、米粉等物對於軍隊戰力而言,是更好的選擇。


    楚王府治地不小,所在又是中原,四方皆敵,單憑如今地盤,要想真正積蓄足夠力量一統天下,還是存在著許多困難的,如果能夠拿下南方,或者哪怕隻是西江一地,便足以讓楚軍在輜重方麵不用擔心太多。


    此外在南方占據一地,對於日後收治江南顯然也是有著莫大好處。


    於是楚王府經過一番計劃,先是動用高雲方麵的力量,牽扯秦軍的軍事力量,隨即便抽出不少兵力,轉戰南方,對西江方麵動了手。


    也是因此,才有了陸玄如今麵臨的戰局。


    當然,即便他知道這個消息,也不會有太多的想法,且不說以他身份,不好真正下場去推動兩方戰局,即便以修士身份加入,也隻會平添亂象。


    更何況在此方麵,他做的事情已經不少,不管是白衣教還是與羅賢等人定計的神道之事,多多少少都間接影響了天下局勢,相比這個,他本人的修為、力量反而沒那麽重要。


    如今的他,隻不過是一個入世的修行人,也沒準備借助神通法術做出什麽大事來,知與不知,並無何等差別。


    不過話說迴來,哪怕他再是將自己當做石堅軍中的一名將官自處,本身終究還是個追求積功累徳的玄門修士,許多事情,凡人做得,他未必做得。


    就好比殺人。


    剿匪尚且無妨,當今之世,凡是上山做了匪類的,十之八九,都不算無辜,殺之無妨,還能算作是理清塵世。


    但戰陣之上情況卻不相同,兩方兵馬,說不上對錯,甚至各軍之中的將士,多半還是良家子弟出身,並無多少惡業,普通軍卒殺了對手,也便罷了,不過奉命而為,也為求存,是遵循天理的行為。


    陸玄則不同,他參入軍中,是為了自家修行體悟,哪怕再是隨心而為,最初也是為了修行這個目的才四方雲遊的。


    根本而言,他與如今的營中同袍情況是不同的。


    也即是說,他若是在戰場上殺了的敵方將士,或許那些本來是不該死的將士,因他這入世修行的修士,反而沒了性命。


    且不去說什麽因果,這對於能自我看清其中脈絡的陸玄而言,不可能欺騙自己這些人的死是理所應當。


    也正是因為明白這個道理,在經過第一次出戰之後,他便明白自己不在適合繼續留在軍中混跡了。


    ……


    “哥哥,戰陣之上,刀劍無眼,我等各為其主,你又何必憐憫敵方的將士?不殺人,如何立下功勳?”


    看出陸玄在戰場上根本沒殺人的不多,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鍾鼓算是一個。


    於是入夜之後,營帳之中,未免問起此事,他大抵能看出陸玄有幾分自身緣由,卻很不理解。


    也虧得前段時間山中剿匪,陸玄並未如今日一般留手,否則隻怕已經讓鍾鼓覺得他空有本事,卻不敢殺人了。


    陸玄對直性子的鍾鼓頗有幾分好感,這漢子或許莽撞了些,但並無壞心,甚至相比軍中其他人對戰功的熱絡,鍾鼓反而沒有太多的心思,純粹就是覺得軍中的環境適合他這樣的粗人生存,所以才投的軍。


    為此聽得鍾鼓這個問題,陸玄笑了笑,歎道:“這些將士與那些匪類卻不一樣……”


    話畢,不等鍾鼓疑問發出,陸玄又道:“莫要再問,你之疑惑,明日或有解答。”


    雖說不解陸玄所為,但這幾個月的相處,還是讓鍾鼓對陸玄產生了莫大信任,隻這一次不解,尚未到直接質疑的地步去,聽到這話,也隻能是按下了疑問。


    ……


    翌日,懷著不少心事的鍾鼓早早爬起來,卻不見了陸玄的身影。


    心中驚疑,營中尋了一番,也是不見。


    少不了詢問他人,卻驚奇發現,同袍們竟然都沒聽過陸玄的名字,仿佛營中根本就沒有來過這麽一個人一般。


    這讓鍾鼓大為驚異。


    他甚至又去求見了營指揮,得到的迴答也是沒有此人,甚至更為誇張的是,那都頭的職位,如今也成了他的身份。


    一番探尋下來,他差點都以為是不是自己生了癔症,而陸玄這個人完全是他臆想出來的。


    不過當他從自己的甲胄中摸出了一卷書籍,才知道並非如此。


    他本是不識字的,全靠了一身拳腳氣力求存。可那書上的文字他卻認得,就仿佛有個人在他耳邊指點與他一般,這讓他震驚的同時,也對陸玄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測。


    “難不成是我遇上神仙了?”


    鍾鼓拿著手裏那卷名為鬥木獬煞法的書籍,心裏一時百般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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