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安洛琉斯】


    ……


    “你會遇到一個人。”


    年老的神父顫顫巍巍地說。


    千年前的魔黨血族,信奉殺戮至上的理念,教堂之外都是飛掠的蝙蝠,天色烏壓壓地陰沉一片,婦女抱著小孩在角落裏哭泣,紳士優雅的血族們勾起殘忍的笑,彬彬有禮,又血腥粗暴。


    教堂裏已經血流成河,屍體倒在一排排顏色聖潔的椅子上,信徒們大睜著渾濁的雙眼,像是僵硬的雕塑。


    年僅六百歲的小吸血鬼,邁著慢條斯理的步伐,慢慢走上了最前麵。


    教堂穹頂的壁畫中,天使溫柔地俯視眾生,而下方卻是橫屍遍野。


    小孩銀色的碎發,折射著穹頂投下的光,酒紅眼睛像盛放在夜光杯裏。


    神父悲憫地看著他。


    小血族來到前麵,歪頭淡淡打量他一眼,“你好像有話對我說?”


    他漫不經心地跨上麵前的椅子,再跳到桌子上,就那麽慢悠悠地坐在了最前麵一排,雙腿在桌下晃晃悠悠,像個漂亮乖巧的小孩,來教堂聽神父禱告。


    神父凝視著他的雙眼:“孩子,你不會想殺人的。”


    “為什麽?”安洛琉斯眯起眼睛。


    “因為……如果你殺了人,你用會後悔不安,會不知道如何彌補過錯。每次迴憶起這些,你都會痛苦不已。”


    “為什麽?”


    “因為你會遇到一個人。”


    年老的神父顫顫巍巍地說。


    安洛琉斯酒紅的瞳眸與他對視片刻,無趣地抿唇,跳下桌子。


    他慢慢朝門口走去,懶洋洋地衝身後的神父揮了揮手,“懶得殺你。”


    他沒殺。


    安洛琉斯一直認為,自己真的是懶得殺而已。他當時隻有六百歲,小小的一團,哪裏懂得神父的意思。


    可是在後來悠久的歲月裏,被秘黨聯手封印在暗無天日的古墓,他偶爾醒來無趣地盯著棺蓋,無聊到想咬自己兩口,讓血液來確定自己是否還活著。


    在那個時候……


    他會忽然想起神父的話。


    “遇到一個人。”


    遇到誰呢?什麽樣的人?


    他閉上眼睛慢慢地想,居然就靠這份微弱不值一提的期待,慢慢度過了那麽久的時光。他開始好奇,為什麽遇到那個人,會讓自己願意放下殺戮?


    當年在教堂沒有問老神父,因為一點也不好奇那些話。可是當他開始好奇的時候,卻也不可能再去問了。


    況且,等他離開封印,那個神父,恐怕早就在更換的朝代中消失了。


    也許隻有當他遇見那個人,才能滿足這份期待,解開這些奇怪的問題吧。


    ——


    於是,他終於遇到了。


    他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接著是有人走進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前一秒,他的大腦漫不經心地思索著,他應該把來人變成奴隸,還是幹脆殺了。他想起剛剛看到的照片,房子的主人是個女孩,有一雙黑色的眼睛。


    但那雙眼睛並不吸引人。


    他平靜地和走進來的人對視,對上那雙黑色的眼睛,他愣了一下,抿唇:


    “姐姐……是你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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