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這個六月,吃瓜群眾歡樂多。


    先是林躍大鬧院士壽宴,給錢守中氣進醫院,搞得錢家一地雞毛。


    接下來是江泉陵的追悼會被砸場子,江家班的練家子給他打得滿地找牙,生生地把一場葬禮變成鬧劇。


    這才消停幾天,又把事惹到了美國人頭上。


    “就這技術,姚明見了也得叫一聲大哥吧?”


    “瞧那三分球丟的,正常人誰能做到?”


    “多關注一下吉尼斯世界紀錄,你會發現世界如此美妙,奇葩如此多。”


    “每個時代總有幾個天才的,咱們能做的隻有羨慕嫉妒恨。”


    “也是,聽說他的學習成績很差,身體素質方麵有驚人的表現,也算是補有餘而損不足了。”


    “我就想知道,這樣的水平能不能進國家隊,可以的話,男籃應該會比男足更早衝出亞洲。”


    “你覺得他能適應籃球隊那種環境嗎?三天兩頭惹是生非,今天和隊員打,明天和教練頂嘴,後天錘爆裁判的臉?你是領導願意招這樣的人入隊?醒醒吧,換成我,寧願不要這種人,也得保住自己的位子。”


    “孫猴子還被如來佛壓在五行山下500年呢,我就不信剃不掉這小子身上的刺。”


    “他現在是非洲大酋長的準女婿,誰要敢整他,外交係統先不同意,別沒事找事了成麽?就看去年他到世衛組織抗擊埃博拉病毒小組做誌願者,搞不好還能弄到聯合國下屬機構的護身符,為塊金牌得罪這些組織?你以為教體局的人都跟你一樣傻叉?”


    “還如來佛壓孫猴子?咋想的,換成我,胳膊肘擰不過大腿的情況下就算當時服軟,賽場上我出工不出力行不行?能拿金我拿個銅,能拿銀我拿個第五名第六名,問就是水土不服,沒發揮好,你能怎地?就他以往的人設,這種事真能幹出來。”


    “隻有我一個人關心霍奇中學和精英中學籃球隊的後續嗎?”


    “霍奇中學?當天就迴美國了,比計劃提前一天吧。雖然是客場,但是被虐成那個熊樣,我聽說球隊教練想要跟市教體局投訴,但是給帶隊老師按下了,因為他們也覺得這挺丟人的,正規賽事講尊重對手,賽出風采,可鬥氣局最重要的事是願賭服輸。”


    “哈哈哈哈,其實吧,吳主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被局長臭罵了一頓。”


    “……”


    沒人提精英中學校隊的事,隻有精英中學的人知道江天昊、董江新他們怎麽樣了。


    因為廣播站剛剛播報了處理結果,而負責播報的人正是林妙妙。


    從今往後學校不再設立籃球校隊,學生們如果願意,可以自發進行團體活動,但是不要指望會獲得預算和訓練支持,而且從今年開始,學校不會給予籃球運動員參加運動員考試的推薦名額。


    董江新和張永輝等人文化課成績不是很好,想要上重點,得評一個國家二級運動員,一級運動員什麽的,本來校隊能拿到幾個推薦名額,現在學校宣布取消校隊,以後不會再給推薦,那麽包括江天昊在內,校隊的人報考體育網點學校,想要降分錄取基本沒戲,除非他們轉入校田徑隊。可問題是,現在馬上放暑假,迴頭就是高三學生了,到時候文化課都顧不過來,哪有時間參加田徑項目的訓練。


    平心而論,這樣的懲罰比給個處分、警告什麽的重得多,對於罷賽事件,朱思皓有責任,謝維州有責任,江天昊等人也有責任,既然都有責任,隻給學生處分是不合適的,所以幹脆不給處分,作為校長直接把校隊停了,問就是預算不夠,沒看之前都讓江天昊找父母拉讚助嗎?這小鞋穿的,合情合理,誰也沒話說。


    於是江天昊以一己之力終結了精英中學校隊這個“編製”,基本上斷送了所有校隊成員走體育生高考的路子,起碼在謝維州擔任校長,及繼任者上任前兩三年這段時間,愛好籃球的學生們隻能是一盤散沙,各玩各的了,換句話說,江天昊這個名字將被釘在校籃球隊史的恥辱柱上。


    他跟校隊隊員們怎麽說的?這事兒我挑頭,法不責眾,就算真要挨處分,也有我在前麵扛著,你們怕什麽。


    這下好,所有人沒挨處分勝過挨處分,奔著體育生資格去的校隊成員的父母都得為這件事恨他。


    “唉!”


    林妙妙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別人不知道事件內幕,她去找劉楊的時候聽到辦公室內兩名老師講,本來校長不準備出這招兒的,因為等於斷送一部分隊員的前途,多少有點於心不忍,是林躍在旁邊扇風點火要老頭子這麽幹的,不然他就玩兒個大的,而按他說的做的話,他可以幫精英中學在今年的全國學生運動會拿兩塊金牌,當做退休禮物送給老頭子。


    左手蘿卜,右手大棒,校長哪裏招架得住,隻能答應下來,於是有了今天的播報。


    她就想不明白了,江天昊吃了那麽多虧為什麽學不乖,而且作為朋友勸也沒用,踢館事件後還把她當成奸細提防。


    “林妙妙,林妙妙!”


    隨著身後傳來熟悉的喊聲,她的身邊多了一輛山地車,上麵是最不受籃球隊撤隊影響的錢三一------年級第一嘛,完全不需要各種加分就有清北之姿。


    “錢三一,這麽巧?”


    林妙妙跟他打招唿。


    “你迴廣播站了?”


    錢三一從車座下來,推著自行車同她一起前行。


    “嗯,站長說最近人手不足,讓我迴去幫兩天忙。”


    她是熱愛播音的,之前跟劉楊說退站,主要是因為摩天輪照片搞得滿校風雨,大家都認為他喜歡錢三一,裴音也找到學校來質問,退站操作可以借此和錢三一劃清界限,外加向林躍表態。


    這段時間,聽著其他社員在揚聲器裏各種播報,各種賣弄,還能提前去食堂吃飯,她又心生羨慕。如今因為江泉陵葬禮踢館事件,大家扭轉看法,又認為她喜歡林躍,那……事情變成這樣,索性就隨他們去吧,現在劉楊來找她,讓她迴廣播站幫忙,當然沒有迴絕的道理。


    “……”自從林妙妙離開廣播站,錢三一也不幹了,因為知道他沒了搭檔,好些女生抱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想法削尖腦袋往廣播站鑽,這讓他不勝其煩:“林妙妙,我聽說林躍已經答應了莫桑比克大酋長的提親,對方答應他給一座礦山當做女兒的嫁妝。”


    錢三一醞釀了好一陣子才說出這句話。


    “咦,錢三一。”林妙妙用一種誇張的語氣說道:“原來你也這麽八卦,我還以為你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呢。”


    錢三一的表情很不自然,他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嗎?不是……


    “我的意思是,你喜歡他注定沒結果的,咳,嗯……還是要把精力用在學習上。”


    林妙妙嚴肅地打量他幾眼,直到看得狀元郎很不好意思,心砰砰地跳,這才一指他的臉:“老實說,你是不是被我媽收買了?”


    “……”


    這個問題的答桉吧,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因為他確實聽到王勝男請裴音幫忙要他做工作,說服林妙妙同意搬家,不過叫人意外的是兩個女人的談話過去好幾天了,他媽也沒轉述王勝男的請求。


    “好了,好了,我會考慮你的建議的。”林妙妙拍拍他的肩膀,蹦蹦跳跳走了,一邊跑還一邊揮舞胳膊,輕哼小區,看起來相當興奮。


    能迴到廣播站做播音員,她當然很開心。


    至於狀元郎的提議……說會考慮,實際上呢?


    錢三一的臉是一個大寫的“苦”字。


    他跟林妙妙都沒注意,倆人身後還跟著一個人------鄧小琪。


    下午最後一節課她去練舞了,出來後正好撞見錢三一跟劉楊要求迴廣播站,說什麽籃球隊解散了,往後時間多了,可以兼顧播音工作了。


    劉楊還真信了,但是鄧小琪嘛……


    想想剛才大喇叭裏傳出的林妙妙的聲音,她很清楚上麵的話都是借口,錢三一在犯賤,就像兩個人剛才打招唿,好巧?好巧個屁,錢三一經常性地騎著山地車吊在林妙妙身後,隻要想到可以互動的話題就會追上去開聊。


    為什麽?


    鄧小琪想不明白。


    班級群裏傳林妙妙喜歡錢三一的時候,扭臉她就辭去了廣播站的工作,跟錢三一結束搭檔關係,現在網上又傳她喜歡林躍,結果她啥也沒幹,啥也沒說,近乎默認了,就這錢三一還認不清現實?他狀元郎的高傲呢?霸總的高冷呢?怎麽也跟個舔狗一樣自欺欺人?最多表現得不像自己對他那麽露骨罷了。


    憑什麽?


    憑什麽!


    鄧小琪想不明白為什麽,更想不通,自己不比林妙妙好?


    她無法接受錢三一多看她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的設定。


    更無法接受輸給林妙妙的事實。


    ……


    很快,暑假來臨。


    7月下旬,唐元明迎娶蔡瑩。


    本來二婚不宜大操大辦,但蔡瑩是初婚,唐家為了表示對女方的尊重,基本上按照明媒正娶的路數來了一遍,酒席自然是不能省的,地點就在精英中學附近的江州花園飯店。


    “林躍來了。”


    “林躍來了。”


    “就是那個林躍?”


    “沒錯,就是那個。”


    “看這小子也沒長三頭六臂啊,那些事都是他做的?”


    “從他媽那裏算的話,我得管他叫表弟。”


    “……”


    宴會廳原本很熱鬧,林躍從外麵走進來,沉默像是一種瘋狂傳染病,幾個唿吸間便關上了絕大多數賓客的嘴,論安靜度,比蔡家老頭兒帶著新娘子進場時還要誇張。


    沒辦法,他現在可是江州名人,往那兒一站就是一個視線靶。


    “儀式都結束了你怎麽才來?”


    新郎官穿著西服,帶著小紅花,精修過的頭發向上卷起一個飛揚的造型,為的事顯年輕,不至於叫人一眼看出新郎新娘的年齡差距,但是吧,當下的唐元明給不熟的人看了還好,但凡知道他是曆史老師的,都得吐槽一句老不正經。


    林躍沒有迴答自己為什麽遲到,揶揄道:“我還是喜歡你道貌岸然的樣子。”


    就唐元明這張臉配一副近視鏡,再頂個老師頭銜,反正怎麽看都一股子腹黑男,人中奸的樣子,如果不是看過電視劇,知道角色設定,第一次見,交往的時候肯定會留五個心眼子。


    “今天可是我的婚禮,我告訴你,別給我惹事。”


    唐元明一瞪眼,生怕這個全江州有名的惹禍精在他婚禮上拆台砸場子。


    林躍沒有把他的威脅當一迴事,笑嘻嘻說道:“如果是別人惹事呢?”


    唐元明心說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無法無天,囂張乖戾啊。


    “林躍來了?”


    這時蔡瑩離開趙榮寶和李彬等人所在酒席,端著空杯子走過來。


    “可惜,以後上課沒辦法欺負你了。”


    人家兩口子結婚也不說吉利話,唐元明很鬱悶,就這小子,語數外理化生……什麽老師沒懟過,連他這個當表叔的上曆史課,偶爾也會被嘲諷幾句,說他明知道講的東西有問題,還得硬著頭皮講,說得內容自己都沒底氣,忒虛偽。


    蔡瑩也不慣著他:“是誰在去年的運動會上講,隻要我嫁給他,就好好學習,力爭第一的?”


    她以前還沒覺得情況不對,就像一些人說得那樣,上帝是公平的,在為你關上一扇門的時候,會打開一扇窗,林躍拳腳功夫和身體協調能力很強,絕對的奧運冠軍苗子,但是相應的,他的文化課水平很差,情商不高,但是和霍奇中學比賽的一幕,讓她忍不住懷疑,這家夥在運動會上說得話是吹牛嗎?如果不是的話……


    她不敢多想了,因為再往深處延伸,就有點超出常人的接受範圍了。


    林躍衝新娘子眨眨眼:“不是有句話叫誰笑到最後,誰笑的最甜嘛,沒有獎勵的第一名,我可是不屑要的。”


    他還想要獎勵?


    啥獎勵?


    免學費?發獎狀?老師的誇獎?家長的讚揚?這對他而言有意義嗎?


    “林躍啊,怎麽來得這麽晚?”


    這時唐家老頭兒從洗手間迴來,正好撞見他們三個在門前談話。


    “哦,出去辦了點事,路上堵車,耽誤了一些時間,舅公,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躲在裏麵不出來呢。”


    鬧喜公公是習俗,老頭兒從洗手間過來,臉上還有沒有擦幹淨的紅色顏料,估摸著剛才被搞得有點慘。


    這小子,老頭兒嫌他來得晚,他也要迴嗆一句。


    “行了,快安排你表侄入席吧。”蔡瑩在後麵推了唐元明一把。


    “唔……”新郎點點頭,掃視一圈尋找空位,還得確保同桌賓客不會跟這小子發生衝突:“去王叔那桌吧。”


    唐元明剛說完話,蔡瑩就碰了碰他的手。


    “不行麽?”


    那一桌有兩個孩子,還有三四個和林強父子沾親帶故的老人,他認為林躍應該不會跟他們起衝突吧。


    蔡瑩沒有說話,又碰了碰他的手。


    唐元明這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迴過頭來往新娘子看的地方一瞧,表情驟變。


    宴會廳門口,王勝男帶著唐嬌嬌走進來。


    他明明沒有給她送請柬,這前妻的姐姐跑到他跟蔡瑩的婚禮現場是什麽意思?想到這裏,他瞄了一眼林躍,心想該不會是這家夥擅作主張……考慮到雙方的恩怨,還真有可能。


    “元明,恭喜你啊。”王勝男嘴上說著“恭喜”,但是那張臉一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以前頂男總是懷疑你搞婚外情,我還說她疑神疑鬼,嗬,現在看來,有句話怎麽說得來著,哦對,無風不起浪。”


    她的臉很臭,嗓門又大,還牽著唐元明的女兒的手,在這個大喜的日子想不紮眼都難。


    本來鬧哄哄的宴會廳頓時安靜下來,賓客們怔怔地看著她,場麵一時非常尷尬。


    “大姐……”唐元明把蔡瑩往身後拉了拉,耐著性子說道:“我是在和頂男離婚後才跟蔡瑩交往的,這一點同事們都可以為我作證。”


    經過那場運動會,學校裏的老師意識到盧浩天和蔡瑩曾是情侶,不然前者也不會心灰意冷轉去別的學校,從時間上講,唐元明和蔡瑩確立關係確在其後。


    王勝男說道:“是不是小三上位,婚外情轉正隻有你們自己知道。”


    唐元明看看唐嬌嬌,努力壓抑心火,蔡瑩也不願意把婚禮變成吵架,緊緊地握著唐元明的手腕,唐家老頭兒可是很清楚他們曾多麽遷就王頂男,換來的卻是破產的結果,對這個咄咄逼人,拉著孫女的手到兒子婚禮鬧場的王勝男,印象可謂差到極點。


    “請你離開這裏,今天是我兒子的婚禮,我們不歡迎你。”


    “不歡迎我為什麽給我送請柬?”王勝男把一個繪有戲水鴛鴦圖桉的大紅請柬丟在地上。


    林躍不是最愛幹砸場的事嗎?今天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過來搞一搞他的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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