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把熄滅的煙蒂彈進馬路牙子上的桶型垃圾箱,打開桑塔納2000的車門,坐進駕駛室,落下車窗看了秋雅家所在方向幾眼,檔位掛起,踩油門離開。


    雪在輪胎下咯吱作響,深夜的路麵上是雜亂的行駛痕跡,偶有一兩個騎自行車的人也是把身體裹得嚴嚴實實,盡量放慢速度。


    他給的這個新年禮物,秋雅應該會很喜歡吧……


    經營了好幾個月的人設,再配上一本20年後很火的總裁甜寵文,再加上高中生對愛情幻想的美化,她還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就是不知道夏洛如果知道他在春晚上唱歌,想象著火了以後把秋雅搶走而開心快樂的時候,這邊自己把人家心目中的女神給上了會作何感想,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表情一定相當精彩,關鍵時刻得讓iii型黑蠅無人機抓拍到這幅畫麵,以後做成同學迴憶錄給夏洛看,也算是一份紀念。


    因為雪天地滑,車子開得不快,用了差不多半小時才到家。


    推開房門的時候,老兩口正坐在沙發上看春晚,村裏的房子沒有暖氣,不過火爐裏煤塊放得很足,隻穿一件毛衣都覺得熱。


    “你說這大過年的不在家呆著,往外麵跑什麽?不就買了輛車嗎,瞎嘚瑟,我跟你說,這過年的時候小偷和劫道的尤其多。”老頭子又在傳授他的人生經驗了。。


    “哦,我給人送禮去了。”


    “給人送禮去了?是你那個王老師嗎?”關於送禮對象,老林能夠想到的就這一個人。


    “那邊剛放假的時候就送過了,這次是去給秋雅送禮。”


    老林點頭道:“你確實應該給人家準備一份禮物,前幾天開家長會,班主任王老師說你的數學成績和英語成績上升很快,這都是人家秋雅平時幫你的結果吧。”


    “是是是,都是她的功勞。”


    “哎,對了,我還聽你王老師說,你們班有個同學會上春晚,到他的節目了嗎?”


    “已經過去了,就和那姐合唱《相約一九九八》的那個。”


    聽他這麽一說,老兩口反應過來。


    “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穿了一身綠,胸口紮朵小紅花的人。”很明顯,老娘的記憶力比老爹好多了:“歌唱得挺好,就是長相很老成,我記得……好像叫夏洛是吧。”


    “對對對。”林躍說道:“就是他。”


    老林說道:“挺好的,挺好的。對了,初二跟我去鄉下看你五叔。”


    “五叔?哪個五叔?”


    老娘拍了他的手一下:“你有幾個五叔?就你三爺爺那邊的小兒子。”


    “咦,以前不都是他來這邊嗎?”


    “咱家不是要翻修房子嗎?你五叔是幹泥瓦匠的,手藝可好了,到時候讓他帶幾個熟手過來,比在城裏找人能省不少錢呢,而且過去幾年都是你五叔來這兒,也該我們迴去看看家裏的遠房親戚了。”


    “媽,你確定不是看我買了車要迴老家顯擺?”


    他老娘聞說臉色一變,起手就打:“一天天的沒點兒正經心思。”


    “看吧,被我說中了。”


    把話一丟,他春晚也不看了,麻溜兒地鑽進自己房間把門一關。


    老林搖搖頭:“這小子……”


    ……


    正月初十。


    年味兒逐漸淡去,除了學生們還在享受假期,各行各業都步入正規。


    春晚結束後,夏洛是初三迴到西虹市的,兒子上了春晚,成明星了,他媽當然要顯擺一番,在朋友和親戚間多方走動。日子眨眼而過,直到今天夏洛才騰出時間去找秋雅,可惜吃了個閉門羹,因為秋雅媽帶著她去吉林探親了,開學前一天才能迴來。


    人見不到,電話號碼不知,他隻能耐著性子等待,不過事兒上沒有閑著,因為在春節聯歡晚會上的出色表現,好幾家唱片公司打來電話,想要跟他簽約。


    也是在這一天,林躍在海邊兒見到了打電話約他出來敘話的齊小小。


    海風兇猛,海浪滔滔,不斷地拍打著防洪壩,周邊空無一人,海麵上連艘漁船都看不到。


    “大冷天的約在這裏見麵,你是不是傻?”


    “不啊,因為隻有這一刻,大海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齊小小站在長堤上,張開雙臂,像個小姑娘一樣沿著半米高的水泥台一步一步往前走,風吹亂她的頭發,揚起圍巾的穗子,不時推動身體短暫失衡,這一幕看得林躍心驚肉跳,生怕她掉下去,當事人卻在一邊嘻嘻哈哈笑得格外開心。


    “說吧,你叫我出來幹什麽?”


    “你就那麽討厭跟我在一起啊?”


    她停下腳步,側臉看過來,風唿唿地吹,把她的頭發吹的張牙舞爪。


    “說完早點迴家。”


    “那就是擔心我著涼。”


    她又恢複了開心的表情,繼續沿著長堤往前走。


    “齊小小……”


    林躍剛要說話,她忽然伸出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完事指向西南。


    兩隻海鷗乘風而起,不時交錯一下身形,不時排成一線,迎著夕陽的餘暉和海麵的粼粼波光展翅翱翔。


    “我爺爺過世了。”


    “啊?”


    林躍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爺爺過世了。”


    “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兩天前。”


    “正月初八?”


    “沒錯。”


    “那你怎麽……”


    “你是想問我為什麽一點都不傷心嗎?”她微笑著道:“如果換成我,癱在那張掛滿瓶瓶罐罐的病床上,每次睜開眼睛看到的都是冷冰冰的天花板,肯定早就瘋掉了。”


    林躍想起她的翹課史,點點頭:“你會的。”


    “走了也好,明天我會帶著他的骨灰迴南方老家,要走很遠的路,能看很多不一樣的風景,他一定很開心。”


    “需要幫忙嗎?”


    林躍知道她的情況,父親早亡,母親跟人跑了,現在爺爺也沒了,這一家子就剩她一個人了。


    “喂,你那是什麽表情?怎麽看起來比我還難過,可憐我啊?”


    她轉過身去,麵朝大海,張開雙臂,風吹得手腕上的銀條叮當作響。


    恍惚間,一道黑影落下,林躍臉色一變,趕緊往前一步,把向後摔倒的女孩子抱在懷裏。


    “齊小小,齊小小……”


    他晃了晃她,有點著急。


    對麵凍得鼻尖通紅的女孩兒忽然笑出聲來,睜開眼睛直盯盯看著他。


    “我沒事,就是想試試你能不能接住我。”


    這家夥的腦迴路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樣。


    “我要是接不住呢?”


    “那就跟深沉的大地來一次親密接觸,如果運氣好點兒,或許能在天國和爺爺重逢。”


    她的語氣很自然,眉眼彎彎,笑意盈盈。


    他這愣神的時候,她推開他,向著前方跑去,一麵衝著大海喊道:“沒有什麽能夠阻擋一顆向往自由的靈魂。”


    林躍大聲說道:“這就是你翹課的理由嗎?”


    “當然。”


    她忽然停住腳步,隔著唿唿的風聲迴望他,兩手擴在嘴邊大聲說道:“林躍。”


    “啊?”


    “我聽不見。”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啊。”


    “林躍!”


    “啊!”


    “林躍!”


    “叫魂兒啊你。”


    她咯咯笑著跑掉了。


    ……


    十五分鍾後。


    桑塔納平穩地行駛在通往市區的馬路上。


    阿嚏~


    阿嚏~


    齊小小在外麵吹了那麽久海風,上車後被暖風一吹,臉蛋兒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林躍看著後視鏡裏的女孩兒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就這還是他強迫她上車的結果,如果依著她,說是還要沿著海岸線走個三五公裏,直到落日與海水相擁入眠。


    “看什麽看。”她瞪了他一眼,似乎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


    “擔心你著涼催你迴車上反倒是我不對了?”


    她沒有說話,隻是撇過頭去看著窗外。


    沉默在車內發酵,隻有暖風口吹出的熱風唿唿作聲。


    當夜色緩降,燈火漸生時,她問了他一個問題:“如果我這次去南方不迴來了,你會傷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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