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周五是考試的日子, 少了很多踩點兒來上課的人, 離打鈴還有十五分鍾, 教室裏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一半左右的人。

    鹿園園坐在座位上, 微微仰著頭看他, 聽完蘇臨說的話, 直到現在還有點懵。

    他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一隻手放在桌上,食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 似乎很在意她的答案。

    他這是……

    可是她要怎麽說呢……她都說了她忘了呀。

    “……”憋了一會兒,她覺得不能再這麽僵下去,“學長, 我沒騙你……”

    “……”他沒說話。

    鹿園園再接再厲:“我就是, 真的忘了,然後再想起來的時候已經走出食堂啦, 我怕找路要花很久時間, 就沒迴去拿……”

    “……”依然沒說話。

    鹿園園徹底沒招了。

    學長今天為什麽忽然……這麽幼稚呢。

    她正皺著眉想著, 蘇臨突然“啊”了聲。

    她看過去, 他又隻是挑著眉, 身體還往前傾了一下, 一副“我在等你呢”的樣子。

    鹿園園突然有點想笑。

    她別開眼不看他,餘光卻掃到了桌子上自己的早餐。

    蘇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小姑娘的一舉一動,看著她的臉上表情倏地亮了一下。

    嗯?

    他眯了眯眼, 還沒做什麽動作, 放在桌子上的手突然被一個東西碰了一下。

    硬的,有棱角。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張開手掌抓住,低頭看了眼。

    ……一個粉紅色包裝的牛奶。

    草莓味兒。

    他見過這個包裝,是她這個月以來早餐總喝的那種奶。

    握在手裏,明明是常溫的,卻莫名覺得好像帶著點兒她手裏的餘熱。

    再抬頭的時候,她的表情帶了點不好意思,眼神躲來躲去的,一隻白皙的手順著頭發,在黑發中格外明顯。

    她的聲音裏帶了點試探,“學長,你喝這個……行麽?”

    “……”

    蘇臨垂眸看著包裝上的小草莓,笑了。

    算了。

    這次就這樣吧。

    “行啊。”蘇臨彎了一下唇,“這個,我也喜歡。”

    “……”

    鹿園園睜大了眼,睫毛纖長,瞳仁烏黑,澄澈發亮,看得他心裏癢癢的。

    他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始喝奶——

    突然想到,剛才她也是這樣看著別人的。

    而且還叫別人學長。

    假如他不到場,可能連微信號兒都給了人家。

    蘇臨的心情像坐過山車,上一秒還在冒泡,下一秒就想要磨牙。

    不行。

    現在,必須要做點什麽和平時不一樣的事,壓過那個那個傻逼在她心裏的印象。

    和平時不一樣的……

    他剛剛說了句,“這個我也喜歡”,所以下一句……

    蘇臨準備趁這氣氛剛好,接一句騷話,他剛開口:“你給的,我都喜——”

    “都準備準備,換座位了,中間隔著一排,像上次測驗那樣。”

    “……”操。

    “學長?”鹿園園不解:“你剛才說什麽了呀?嚴老師說話之後我就沒聽清。”

    “……”

    蘇臨那句話就憋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有些話,趁著衝勁兒一下子說出去簡單,但是被打斷之後就可能很難再憋出口。

    到最後,他也隻是悶聲說了句“沒什麽”。

    -

    考試時間一個半小時,但做完的可以提前交卷。

    鹿園園從高中養成了習慣,做題,尤其是考試的時候,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選abc,外界的聲響她基本都能自動屏蔽。

    嚴川出的題有難有易,以選擇題為主,不需要寫太多字,隻是需要動腦子。她覺得自己應該算是複習的比較全麵的,全部做下來,雖然沒什麽不確定的,但也不算輕鬆。

    低頭太久,等做完了題,她活動脖子的時候順便看了一圈兒周圍的同學。

    奮筆疾書的是少數,大部分都是在歎氣,或者直接趴在桌子上,筆都不在手上,看樣子像是放棄了。

    鹿園園突然有點竊喜。

    其實要不是蘇臨幫她複習,說不定她也正抓耳撓腮呢。

    這麽一想,她又向右轉頭,想看下恩人做題做得怎麽樣了。

    沒想到,正撞上他看過來的視線。

    剛才換座位的時候,和上次測驗一樣,他讓她先出去,他坐了進去。

    其實鹿園園覺得,她早就不怕那個什麽蟲子了。畢竟也是成年人,時間過去一個月,已經完全心裏無感了,就算她坐在那裏也沒關係。

    但是剛才,當她看到蘇臨一係列動作,他站起來,挑了下眉、揚揚下巴示意她出去,隨後自己坐進去的時候。

    她還是照做了。

    上次的時候,她覺得這是對她很好的一個學長,特別照顧她的小情緒,人超好。

    但是這次,在靠外的座位坐好之後,她看著他的側臉,覺得心裏好像和上次有點……不太一樣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的一係列接觸,他好像變得不隻是一個對她好的學長。

    可能是因為……認識久了吧。

    鹿園園走完神,再次凝神看他。

    蘇臨此時顯然也已經答完了題,他看著她,揚了揚手裏的試卷,用口型比了個“交卷嗎”。

    鹿園園一下子就看懂了,當即點點頭。

    兩人是班裏最先交卷的,可能是因為上次測驗成績好的原因,嚴川收卷子的時候,甚至笑了一下。

    “學長,嚴老師他剛剛,好像對我們笑了誒……”出了教室,走了有一段路程,鹿園園的腦海裏還是迴放著嚴川那個略帶僵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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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臨“嗯”了聲。

    隨後撕開吸管,插到她給的那盒奶裏。

    鹿園園還在說:“……還有一個題不確定誒,就是旅遊景點那個問句你好像給我講了,但我突然就想不起來,選了個我覺得最順眼……”

    她一邊說,一邊轉頭看蘇臨。

    看到的時候,聲音戛然而止。

    連腳步都不自覺地停下了。

    蘇臨不明所以,也停下來,轉身對著她,眼神無聲詢問。

    他們是提前交卷,離下課還早,寬闊的走廊裏隻有他們兩個人,偶爾會從某個教室傳出老師擴音麥的講課聲。

    鹿園園走在靠窗的一側,背著光,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所有的陽光都打在他的身上,白色衛衣黑褲子,襯得他有種少年人的好看。

    人高腿長,卻叼著一盒粉粉的草莓牛奶。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眼睛比平時半閡著的時候有神得多,她從來沒看到過他眼睛睜圓的時候。

    居然……

    鹿園園不光臉上發熱,腦子也熱,脫口而出:“學長你知道嗎?你和這個莓莓牛奶好配呀!”

    蘇臨皺眉:“……?”什麽沒沒?

    鹿園園的臉有點泛紅,他有些說不清她臉上到底是害羞還是激動又或者是別的什麽情緒。

    她再次開口:“我沒想到誒,你拿著這個奶,居然沒有很違和,還莫名其妙的可愛!”

    蘇臨:“………”

    蘇臨不知道該喜該悲。

    不過可愛,總算是個褒義詞吧……

    他覺得,至少比上次她誇他“人真好”要進步了一個檔次。

    兩人麵對麵站著,他頓了一會。

    趁她沒有任何防備,飛快地伸手捏了一下她還泛著粉的臉。

    小姑娘的表情動作瞬間僵住。

    直愣愣地站著,連頭發絲兒都好像凝固住了。

    他從今天剛見到她,就開始想。

    憋了一整節課,終於給他捏到了。

    嘖。

    真軟啊。

    鹿園園反應過來之後,臉瞬間就紅了,不光臉,連耳朵根和脖子上半部分也微微發紅。

    蘇臨還站在一邊,眼看著小姑娘猛地抬起手,捂著臉飛快地小跑走了。

    “……”

    他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沒追上去,站在原地笑了一下,然後掏出手機給她發了兩條微信。

    出了教學樓,在迴宿舍的路上,不知不覺一盒奶已經喝到了底。

    蘇臨走到離著最近的垃圾桶處,他把吸管鬆開,剛準備扔掉,又想起來剛才在走廊上,她說的xx牛奶,他沒聽清。

    他拿下來奶盒一看。

    三行字映入眼簾。

    【莓莓牛奶】

    【健康活力又可愛】

    【想變可愛,認準莓莓牛奶喲】

    “………”

    哦,是莓莓。

    …沙雕奶。

    -

    鹿園園下午有節體育。

    中午睡了一覺,宿舍四個人慢悠悠地往操場晃悠。

    解散之後,幾個人排成一排,在一個比平地微微高點的地方走路玩,她正張開手臂保持平衡,扭頭跟身後的王一涵說話,完全沒看到一顆攜帶著風聲和一係列“躲開”警告聲的球正朝她砸去。

    然後,她被砸下了台子,光榮落馬,室友們手忙腳亂地把她送到醫務室的時候,右腳腳踝已經腫得和饅頭一樣了。

    “哎呀怪我了,”王一涵看著校園給她上藥的時候,原本纖細白皙的腳踝又紅又腫,有些心疼,“我看著點,拉你一把就好了。”

    鹿園園其實覺得完全賴自己傻。

    校醫說,她得在這裏呆倆小時,換了第二輪的藥才行。

    幾人又輪番扛了一波責任,鹿園園覺得讓她們都呆在這裏沒什麽必要,就把她們都勸迴了宿舍,說是等能走了再來接她。

    她們一走。

    鹿園園立馬打開微信,用語音識別開始發消息給對方。

    【鹿oo】:學長,你是預料到了我會扭腳嘛ovo……

    發完之後,她看著上麵三條,還是怎麽看怎麽覺得奇怪。

    【蘇臨】:我覺得,你需要一輛自行車

    【蘇臨】:送你上課迴宿舍

    【蘇臨】:你覺得呢

    平心而論,上午她落荒而逃之後,看到這三條消息,小心髒跳得撲通撲通的。

    他這三句話說得不明不白,卻又明明白白,她不懂這是什麽意思,但是又懂字麵上的意思,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迴,幹脆就當自己沒看見了。

    誰讓他又一次!捏她的臉!

    可是現在……

    鹿園園無奈地看著被裹成粽子一樣的腳。

    她的專業課、公共課都還有舍友陪她一起,但是法語……可能真的要麻煩他了。

    蘇臨迴了新消息:嗯?

    鹿園園直接給他拍了張照。

    配字:我成傷員了t^t……

    那邊再迴複的時候,她的第二次藥已經還完了,紗布和繃帶也重新綁好。

    手機一震。

    【蘇臨】:醫務室?

    鹿園園打了個嗯。

    想了想,又加了句:學長你不用來啦,我室友會來接我的。

    剛用語音說完,頭頂傳來一個聲音。

    “我已經來了。”蘇臨邊打量她邊道:“怎麽辦?”

    她本來靠在病床上,身上蓋著被,露出了一隻綁著繃帶的腳,另一隻完好無損的腳在空氣中晃來晃去。

    因為他的聲音,她抬起了頭,腳也停下了晃動。他注意到,她沒受傷的那隻腳嗖地一下縮迴了被子裏。

    蘇臨微微彎著唇,看著她還有些呆呆的表情,“我送你迴宿舍,讓你舍友不用來了。”

    “……哦,哦。”鹿園園按照他說的發在宿舍群裏,沒理那邊追問“是誰是誰”的問題。

    她掀開被子,坐在床沿換好鞋,蘇臨扶著她站了起來。

    鹿園園一腳懸空,努力平衡自己的身體,問他:“學長,你騎車子來的嗎?”

    應該是吧。

    不然怎麽會說來送她。

    “不是。”沒想到,他搖了搖頭,“我走來的。”

    “……”

    鹿園園動作一頓。

    誒?那他要怎麽送——

    “所以。”

    鹿園園抬頭,順著他的白t恤往上,看到他的臉。

    他的眼睛居然帶著寫弧度,垂眸的時候,睫毛打下了一圈兒陰影,眸子裏有微笑的光點,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所以,送你迴去隻能靠我的人力了。”

    蘇臨一開口說話,鹿園園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他的下巴和唇上。他彎著唇,下頜尖削,線條流暢好看。

    喉結滾動,聲音仿佛刻意壓低了些。

    磁性,又帶著點點蠱惑的意味。

    他問:“抱還是背,你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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