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關毅從匣裏拿出了藥粉給他撒在了傷口上。那傷口的血很快就凝固,讓人不禁稱奇。關毅伸手把這小青年的嘴扒開,看見上頭一排血牙印子,心裏又氣又疼,心裏暗罵自己忘了這小孩兒文文弱弱、弱不經風,以為他跟他們一樣,等發現的時候,這嘴唇已經被咬破了。“不疼啊,哥在這呢。”關毅給他擦擦頭上的汗,用手在嘴唇上頭輕輕摩挲著,仿佛在安撫自己的傷口一樣。丁睦在剛剛跟李保恩折騰半天的時候一點都沒感覺,哪怕肩膀疼成這樣,都忍住了不嚎一聲,可當他聽見關毅這句話,看見這人一臉心疼又不知道怎麽表達的樣子,眼淚突然就下來了。“唰”一下,半點猶豫都不帶,一下就給關毅打懵了。“咋迴事兒?怎麽搞的?哭啥啊別哭。”關毅不顧自己手的血裏唿啦,伸手給他抹,臉上越抹越花。“哥……”丁睦想忍住,但他忍不住,眼淚這東西稀缺,是血化的,但現在就跟不要錢的一樣,八兩一斤地往下砸。沒什麽委屈的,就是這眼淚憋不住。是疼的吧。丁睦一邊覺得丟人,一邊又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現在正在哭的這個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別人,是和他毫無關係的一個人,但他又在某種地方,和這個人感同身受。或許是小貝,正在借著自己的身體,為這個地方,發出最後的追悼。等這一陣子情緒過去——實際上也沒過多久——丁睦拄著刀,忍著痛,從地上站起來,他的左肩上被關毅用繃帶細心地包紮了起來,防止感染,手裏捏著關毅給他拾過來的、司衡頭部裏挖出來的石片。平時沒傷著的時候,啥感覺都沒有,等受了罪,才知道左右手是靠哪塊肉牽扯著,是靠哪塊的神經拉動著的。“要不我自己……”關毅還沒說完,就被丁睦打斷了。“我跟你一起。”丁睦搖頭,“我能走,再說,李保恩在這,我也覺得不安全。”倆人看了眼僵立在那裏的黑色身體,又什麽異議都沒有,一起走了。程溯翔正在那裏用手裏的刀往樹心裏鑽,不知道在挖啥,他周圍橫了八棵樹,都是張牙舞爪的槐樹。那些樹現在已經被砍斷了根,眼見是活不了了。“找啥呢?”關毅問道。“這。”程溯翔舉手,手裏是兩塊黑色的石頭片,“樹幹裏有這東西。”程溯翔那刀不如關毅的鋒利,卻也是把好刀,就這樣都挖了半天,可見這樹是有多難搞。“在樹幹裏?”丁睦了然,怪不得那些老師消失後也沒有東西,原來,都在樹幹裏。“你在這別動,刀給我。”關毅從丁睦手裏拿過刀。月牙斬在被關毅拿過去的時候,發出了一陣嗡鳴,好像並不樂意被這人使用。關毅一點也不在意,兩手雙刀,行雲流水,迅速破開幾棵樹的樹幹。在最後一棵樹被破開樹幹,拿出石片的時候,一直纏繞著整個孤兒院的灰色霧氣慢慢地撤開了。整個站點迅速衰敗,滿地黑灰也逐漸被灰塵和黃土掩蓋,四周一片荒涼。一直嶄新的教學樓,半舊不新的學生宿舍,鬱鬱蔥蔥的綠植,全都還原了原來的樣子:破舊、灰敗、髒亂。寸草不生。這個孤兒院的所有惡意、汙穢,早就被時間的塵土掩蓋了個幹幹淨淨,依舊想要破土而出的、還在蠢蠢欲動的,隻有站點和陰山而已。孤兒院早就毀了,這樣的站點還很多。關毅收了所有的石片,裝在一起,放進包裏。三人有種解脫後的疲憊感,提著各自的東西往教師公寓那裏走。一整個院子裏什麽都沒有了,那些孩子,李保恩的身體,統統都不見了,隻剩下院子中間殘損的、被時間吞噬了大半的屍骨,上麵還蓋著黃色的塵土。一直停在院裏的陰山專用公交車早已不見了蹤影,他們的車還停在那裏,和周圍荒涼的景象格格不入。他們本來還對拿迴他們的用品有所期待,誰知,隻看教師公寓這斷壁殘垣的樣子,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手機上顯示:“30:2”那些山外人並不知道昨晚的大火是假的,所以真的被大火燒死了,有的人慌不擇路,打開窗戶想要逃跑,卻沒有那麽好的運氣,掛在窗台上,被活活燒死了,這些屍體,應該算是這地方最新鮮的一部分屍體了。隻要你認為這是真的,它就能要了你的命。這個站點,除了他們,無人生還。所以大巴也沒有再等待他們,因為他們沒有人能出去了。這整個車裏的人,全部喪命。三人沒有對這場麵發表意見,而是坐上自己的車,準備出門,剛開到門口,丁睦伸手:“哥,等下,那個石頭。”關毅點頭,伸手給麒麟嘴裏叼的、爪子裏抓的都拿走了。丁睦沒再說話,點點頭,示意沒了。三人便開車,離開了這個滿是塵埃的地方。第230章 出山路上開車出山的途中,關毅突然罵了一句:“草。”丁睦問:“怎麽迴事?”“快沒油了,明明加滿的。”關毅皺著眉頭。司衡果真偷了他們的汽油,丁睦笑了笑,又突然想起了小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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