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這個。”關毅說道,“我看不見它,但是我可以教你。”丁睦看著這刀,鬆開了攥著關毅的那隻手,接過了刀,緩緩拉開,心頭不知作何感想,一片複雜,點點頭,說道:“我可以。”這刀身和昆侖切一樣,漆黑如墨,僅刀刃被打磨出來些許寒光,刀鋒線條流暢,形似禾苗,身帶兩道血槽。刀背上還有同樣三個描金小字:“月牙斬”,看著很新,像是才添上去不久的。和昆侖切一樣,不屬四製之內,融合了各種刀的長處,有些不倫不類,卻也更加趁手。丁睦拿著它在旁邊試了試,劈、刺、擋,明明是第一次拿刀,上手卻毫不滯澀,好像曾經用了很久。“這刀和普通的刀不一樣。”關毅見他用得趁手,並沒有什麽異常,心裏少安,“它有點意思,會瞧人呢。”“什麽?”丁睦盯著走廊那頭的怪物,沒怎麽聽清,微微偏頭問道。“它會瞧人的。”關毅給他糾正了下姿勢,“大橙子原先摸它的時候,它莫名其妙就是一彈,朝著他就過去了,到現在還給他臉上留了道疤。”就是程溯翔眉弓旁的那道疤。“你跟它有緣。”關毅說道,這句話,聲音很小,小到丁睦幾乎沒有聽見。丁睦的姿勢就像是一個用刀用了三十年的人,和普通人第一次拿刀時一點都不一樣,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微的不靈活,往後就越來越順手,好像一個忘記了招數的人漸漸想起了用刀的方法。好像他本來就會。尤其是當關毅看見他拿刀的那一瞬間,似乎某些塵封的記憶突然被打開,讓他有些擁抱這人的衝動,抱他,親他,摟著他。用失而複得的態度。“我走前麵。”丁睦雙手持刀,表情有些凝重。如果這個東西沒有做什麽,那是最好,一旦它想要對他們進行攻擊,那就看看他能不能在關毅看不見它的情況下將它製服。倆人一前一後,慢慢向前走。在靠近它的過程中,它什麽異常動作都沒有,隻是頭部緩慢移動,凝視著這兩人,似乎有些好奇。丁睦一直盯著它,神經高度緊張,大腦強製性空白,強迫自己什麽都不要想。經過它的旁邊的時候,丁睦看著漸漸接近的寢室門口,心裏有些微的放鬆。就在這時,那一直坐在地上的東西向著這兩人猛然前撲!不管不顧的架勢,帶著玉石俱焚的壯烈!丁睦想都沒想,直接出刀便劈砍過去,隻聽見利刃割破皮肉的聲音響起!第169章 大眼珠子這聲音關毅是聽不到的,僅能從丁睦的動作判斷出是否命中。他十數年累積的經驗並非無用,即使他看不見這東西,卻也能模糊地感覺到怪物存在的大致方向。在這裏,經驗有時是最重要的能力。“啊——!”那怪物被砍中了肩膀,卻沒有流血,而是淌出濃稠的黃色渾濁半流質,像是膿液,看起來惡心得不行。它一擊不中,渾濁的眼睛裏發出憤怒的光,喉嚨眼兒裏傳出畸形的聲帶震動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十個月大的嬰兒,尖細響亮,直穿耳膜,音調高得幾乎超出了正常人的聽力範圍。丁睦沒有耽擱,一手攥住刀柄,另一手扣住護手,下了狠勁,一擰、一轉!製造出來難以愈合的創口,沒人教他這個方法,他在拿起這刀的那一刻起就仿佛天生會了。刀身上的血槽讓這刀的拔出更加方便,還帶著黃白色的液體,夾雜著這怪物的皮肉。“啊——”這怪物尖叫一聲,似乎被激怒,焦黑的四肢歪歪扭扭地支撐起巨大的身體,跌跌撞撞地向著丁睦撲過來。關毅隻能感覺到一陣風,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感,他緊盯著丁睦的眼睛,推測出怪物的動作和距離,以給丁睦及時的幫助,他皺著眉頭,似乎感覺出它的方位,無法親身上去替他砍了那東西,心裏一急,後退三步,抽出刀來衝著丁睦喊道:“不怕!這樣做!”丁睦心裏一點沒怕,學著關毅的大致動作,後退兩步一個助力,劈、刺!一下子砍下了它的一隻胳膊。那燒焦了的胳膊落在地上,在落地的那一瞬間變成一撮灰煙,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關毅的經驗有的時候比丁睦的眼睛更準,因為他甚至可以推測出這怪物大致行動,推測出下一步該怎麽做,親身示範,現場教學:“左跨,斜劈!”丁睦沒再注意這怪物的胳膊,微邁一步緩了衝力,順勢轉身,揚刀,一個斜劈!拔刀,連刺三下!“踢它,借力砍它頭部!”關毅眼裏看著,心裏急著,無計可施,直接閉上眼睛,依靠感覺判斷兩人此刻的動作,讓這兩者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了一個動態投影。思維的速度遠比動作快,僅一瞬間,他的大腦就模擬出了數種針對怪物的先後手,即使看不見,卻還是能夠“遠程指揮”。丁睦在關毅說話之前心裏就有了對策,這怪物的動作雖然和他最初看到的遲緩不一樣,卻能依著他的想法,在他判斷出來後招之後作出了相應動作——他逐漸產生了一種感覺:這個東西,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受他控製的。那他可不可以引為己用,化敵為友呢?這樣既可以製服了它,又能多了些方便。關毅眼看著他的動作慢了下來,急道:“小丁!你幹什麽呢?!”“哥!”丁睦避開了這東西的要害,隻往它軀幹邊攮刀,“咱們把它作為工具吧?”這個東西不能被肉眼看見,做某些事情自然是比他們親自做更方便,如果可以把這東西馴化,讓它去取些什麽總歸更加便捷。“別瞎想!”關毅盯緊了那邊,看著丁睦有疲累的跡象,急聲道:“它沒法兒聽你的!砍了它!”這東西脫胎於人的潛意識,而並非人的主觀意識,無法根據人的想法走,隻能做出人們下意識以為它會做的東西——就像夢一樣,你以為你會吃人,你在夢裏就真的會吃人。丁睦現在是可以強迫自己不去想它,迫使它靜止,可他在這山裏,沒法時刻保持思想空白,尤其是夜晚降臨的時候——誰大晚上的不瞎想點什麽?這種隨時都有威脅的東西,沒有足夠安全的保障,是絕對不可以留在自己身邊的。更不能讓它跟在丁睦身邊。“可……”丁睦有些詫異,他以為關毅會同意這個想法。他二十六年的生命裏,遇見事兒最多的時候,也就是這幾天裏,沒經過事兒,沒處理過這種東西,因此幹什麽還都有點想當然,不光進山是這樣,他從小到大一直被保護得很好,在社會上也有點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