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活著,太難了。“張老師……我錯了……”這個女孩子打完了自己,倆眼通紅,雙眸含淚,看向餘小魚。餘小魚給她整愣了,半天沒迴過勁兒來,她最開始隻是生氣而已,哪成想能鬧出這麽大陣仗?一波孩子一塊上去毆人的時候她就懵了,還沒來得及巴拉人,就聽“啪”一聲,這丫頭抽了自己一狠巴掌。聽著都疼。她幹咳一聲,想說沒事兒你玩去吧,卻見這孩子片刻沒猶豫,“噗通”一聲就要跪下來。沒跪下去,被關毅攔著了,那發出“噗通”一聲的,是關毅的小腿跟這丫頭的膝蓋碰撞的聲音。力道大得讓關毅都皺了眉頭。“我錯了……張老師……我是婊子,我是個婊子……我是婊子……”這個女孩子嘴裏不停,一直念叨,眼神恍惚,看著有些神經質。“婊子”這兩個字,是最下流不過的髒話,是對女性最惡心不過侮辱,這個女孩子卻說得滿不在乎,說得毫不遲疑。而且,從她的神情上看,她是明白這些詞兒的意思的。丁睦閉了閉眼,他不想再看下去了。他想快速過完這個副本——他寧願這隻是個遊戲,而非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可他再睜眼的時候,看見的還是原來的景,原來的人,一點都沒變化。他忍不住伸手摸摸這孩子的頭,他想說“別怕,沒有人會打你”,卻在這孩子眼裏看見了真切的厭惡,和壓抑的恐懼。盡管這孩子露出了習慣性的笑容。他猛然收迴手,險些打到關毅的腿。“沒事,沒有人會傷害你的,相信我,好嗎?”丁睦開了口,在他說話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說不出話來了,他幾乎要哭出來,幾乎沒法忍受這種精神淩遲。這些孩子是厭惡別人的觸碰的,卻仍然選擇壓製住自己的本性,帶著笑,去討好別人。也是在這一刻,丁睦明白了為什麽那些家族性的團隊都從小訓練心理素質。進山,不是個什麽好事兒。哪怕進一次山能掙一百萬。關毅以前,是怎麽熬過這樣的“折磨”的呢?這些孩子,已經經曆過一遍苦難,甚至已經失去生命。那麽,這個站長所尋求的幫助是什麽?他們進來,真的會給站點以有效幫助嗎?他們進來的意義是什麽?沒有人可以迴答他的問題。“行了,先下課,”關毅出言打斷了這令人不快的死寂,“丁城,你來。”餘小魚看著那個躲躲閃閃不敢和她對視的女孩子,心裏不怎麽舒坦:她沒有要處罰這孩子的意思,卻造成了這種局麵,不能不說有她的責任。可她什麽都沒做!她不過是怒氣上湧,一時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好像自從進了山,她就很難再控製住自己的脾氣,好像,情緒不再是她自己的,該激動的時候冷漠得不像個正常人,該冷靜的時候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砸人,甚至有時無緣無故就對周圍的人產生惡感,有些時候還試圖做些無論是在外界還是在山裏都令人厭惡的事。這不是她正常的情緒!這種情緒不受控,好像變了個人一樣的感覺讓她有些恐懼。她目無焦距地盯著那群又毫無芥蒂玩在一起的孩子,神情有些恍惚,眼睛轉來轉去,看著屋裏的孩子。那個女孩子,自從打了她自己一巴掌欲下跪而不成之後,就一直愣愣地低著頭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餘小魚的眼睛落在了這女孩子的頭頂,那裏長了一個發旋,可這並沒有吸引她的注意。她轉頭看了眼自己身後,確定有板凳才往下坐,餘光看著丁睦和關毅湊在一起講著什麽的背影,心裏煩躁。隻得移開視線,往室內掃去——卻再一瞥之間,看見那女孩子抬起了頭,臉向著她的方向。正好和她對視。那女孩子露齒一笑,笑容越來越大,牙齒越露越多,嘴唇顫抖著,撕裂了嘴角的皮膚,露出粉色肌肉和黏連組織,粉色牙床帶著猩紅的血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這丫頭,生生撕開了一個血淋淋的笑!第151章 鐵索囚龍餘小魚恐懼得幾乎失去了最基本的反應。她下意識屏住了唿吸,嘴巴因過於驚慌而微張,忘記了口水的吞咽。雙眼凸出,瞳孔針縮,兩眼瞪得極大,看著極其猙獰。大腦中空白一片,隻剩下眼前這血腥暴力的場麵。她渾身不自然地抽搐著,好似在做最後的掙紮。喉頭肌肉因恐懼而痙攣,讓她發不出任何聲調,隻能不斷從嗓子裏發出“嗬……嗬……嗬……”的聲音。她感覺自己好像被分成了兩部分,一個是她的靈魂,理智而驚懼,不間歇地衝她吼著:“跑啊!跑!不要呆著不動啊!”而她的身體卻無法控製,僵在原地,隻能依靠身體的顫抖進行微乎其微的移動。“張老師……”那個女孩子的聲音嘶啞難聽,好像是誰在用鈍刀撥拉她的聲帶,讓她發出聲音。餘小魚渾身猛一抖,靈魂似乎被這一聲狠敲迴軀殼,她終於把聲音從喉嚨眼裏擠了出來,尖叫聲幾乎要衝破了天花板:“啊——!!!”丁睦被這尖叫震得頭皮發麻,耳鳴尖銳地和這尖叫相衝,在那一瞬間把他的理智攪得粉碎。關毅抬手扶住看著好像有些站不穩的丁睦,皺眉看向餘小魚那裏。他什麽也沒看出來。和餘小魚看到的不同,他看到的隻是餘小魚莫名其妙地渾身顫抖,還把一屋子的孩子嚇得抱頭大哭。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