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荒僻的山村裏,一位臉戴蛤蟆鏡的青年,靠坐在一張懸浮在空中的搖椅上,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四處飄搖,仿佛在躲避著什麽。


    “毛發?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有事麽?”


    又一隻鬼手襲來,王學斌操縱著搖椅,一個翻滾躲開襲擊,看著越來越密集的鬼影,眼中滿是平靜。


    “...王先生...沒什麽...我隻是聽說annie死了...我想問一下...曾經附身annie的那個厲鬼究竟怎麽樣了!”


    電話那頭,毛發說話的聲音緩慢而尖銳,聲音仿佛從喉嚨中擠出來似的,很是刺耳。


    “你怎麽知道annie去世了!”


    聽到這種聲音,王學斌眼中精光一閃,語氣未變,但心卻已經警覺了起來。


    “...我?”


    電話那頭,毛發仿佛遲疑了一下子,隨即操持著尖銳滑膩的嗓音,故作忐忑的說道:


    “我...是從阿明那裏得知的,阿明喝了一夜的酒,到現在還未清醒,所以我想找王先生問一下...”


    聽著毛發的話,王學斌的心漸漸沉入了穀底,毛發的迴答並沒有什麽破綻,但他聲音的問題卻十分嚴重。


    這種聲音王學斌非常熟悉!


    厲鬼初附身時,對肉體的控製能力還不算強。


    像氣體衝破咽喉,震動聲帶這種常人毫不費力的動作,對於厲鬼來講,著實需要費一番功夫。


    因此,被厲鬼附體的人的聲音往往是這種尖銳而緩慢的,有時還會有種滑膩感,聽著非常瘮人。


    聽著電話裏毛發聲音的王學斌知道,電話那頭的人,已經不再是毛發了,至於是誰...


    “你說annie麽...”


    王學斌眼瞼微垂,深吸了一口氣,向後一靠,緩緩吐出,沉聲說道:


    “附身annie的那個厲鬼還在黃山村,挺棘手的,單憑我的能力想要除掉它,恐怕力有未逮!”


    聽到王學斌的話,電話那頭毛發的氣息微微一促,隨即放緩,似恭維似好奇的問道:


    “王先生,還有您無法降服的厲鬼麽?”


    聽到這話,王學斌輕笑一聲,若有意味的說道:


    “降服是能降伏,隻是太過麻煩而已!


    黃山村因為地勢特殊,我的力量被壓製到最低,麵對著龐大的陰煞之氣,我也隻能花時間慢慢去磨!


    好在這些陰煞之氣沒有被那隻厲鬼吸納,若是厲鬼完全吸納了此地天然的陰煞之氣後,恐怕我也隻有逃命的份了!”


    “嗬嗬嗬嗬...王先生說笑了,你的本領,誰人不知啊?


    不知道王先生現在在哪裏,怎麽聽起來嗚嗚囔囔的...”


    聽到電話那頭強壓著喜悅的聲音,王學斌輕笑一聲,緩緩說道:


    “我正在黃山村村口布置陣法呢,這裏煞氣彌漫的,我準備布置一個化煞的法陣,等到陰煞之氣全部消弭殆盡之後再處理那隻厲鬼!”


    聽到王學斌的話,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一窒,氣息再次急促了起來。


    “...王先生,現在就在黃山村麽?”


    “嗬嗬,對啊...正在布置法陣,估計再有個把小時就能完全弄好,到時候無論是小明,還是你們,都不用在擔心厲鬼的侵擾了!”


    “...是嗎...王先生辛苦了...還請多加小心...”


    說著,那頭利落的掛斷了電話,而正在黃山村裏跟厲鬼玩你跑我追遊戲的王學斌,聽著電話裏的忙音,輕輕的笑了起來。


    annie?


    年輕鬼,這迴教你個乖!


    要知道鬼話連篇可從來都是形容人的!


    來吧!鬼多了熱鬧,他到要看看,這區區一個黃山村,能不能容得下兩隻厲鬼,還是同性厲鬼!


    “我來跑,你來追,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讓你嘿嘿嘿!來呀寶貝兒!”


    王學斌操縱著搖椅上下翻飛著,躲避著越來越密集的鬼手,一邊躲避著,嘴裏還一邊打著嘴炮。


    楚人美至今還未露麵,但王學斌能感覺到,名聲鼎沸的美姨此時正潛伏在那個幽深的湖泊裏,用那滿是覬覦的目光,窺視著王學斌的肉體與靈魂。


    王學斌也在耐心的等待著,等著楚人美耐心耗盡,等待著它忍不住露麵的時刻!


    ......


    “觀瀾!”


    就在這時,一聲暴喝從村外傳來,緊隨其後的,便是淩厲的咒決。


    “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聖,護我真靈,巨天猛獸,製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滅形,所在之處,萬神奉迎,急急如律令!敕!”


    伴隨著聲聲咒文,九叔身上迸射出萬道華光。


    一道道華光宛若一柄柄利劍,直挺挺的刺入血海一般的鬼氣之內。


    滔滔鬼氣立時劇烈翻湧,如同冬雪遇見驕陽般節節敗退,就連那些被楚人美裹挾的魂魄傀儡也一個個掙紮不休,在痛苦中煙消雲散!


    “觀瀾,你沒事吧!”


    施完法的九叔三步並做兩步,闖了進來,一臉關切的望著懸浮在空中的王學斌,緊張不已。


    他才剛到,就看見一群厲鬼在打王學斌...


    不明真相的他隻以為王學斌身陷囫圇,於是便來不及思考,用盡全力使出驅鬼咒,意圖驅逐厲鬼,把自己那個子侄救出重圍!


    就是這麽一下子的功夫,把快要忍耐不住露麵的楚人美再次壓迴了水底,驅鬼辟邪效果拔群啊...


    “九叔...”


    王學斌無奈的看了九叔一眼,輕輕一躍,跳下那個懸浮在空中的搖椅。


    “你來的好快啊!”


    看著一臉疲倦的九叔,王學斌滿肚子的槽不知該如何吐起。


    哪怕九叔在晚來五分鍾呢?


    王學斌都有把握把楚人美留在岸上!


    哪怕沒法留下,也能稱量稱量對方的斤兩,試探一下對方的手段,為之後的戰鬥做一些鋪墊,可現在...


    聽到王學斌的話,在看到他一臉神完氣足的表情,九叔頓時知道,自己莽撞了!


    想想也是,以觀瀾如今的能耐,一點不比自己差,自己能解決的厲鬼,他沒理由解決不了啊?


    看看衣衫發型紋絲不亂的王學斌,再看看一身風塵狼狽的自己,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剛剛被困在鬼氣裏麵的是自己呢!


    “咳咳...觀瀾,你在幹什麽?這樣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心裏難為情的九叔,難掩通紅的臉色,幹咳兩聲,尷尬的訓斥起來,要不是王學斌的表現,自己豈會關心則亂?


    沒錯,都是王學斌的錯!


    聽到九叔的話,王學斌不由搖頭一歎,無奈的解釋道:


    “沒轍,那個楚人美的真身藏在湖底,而這個湖裏的水完全被楚人美的鬼氣同化了,我操控不了!


    我害怕貿然下去會有危險,所以才想要把楚人美引上岸來,看能不能把它留在岸上,這個湖我大致測量了一下,有十來米深呢!”


    聽到王學斌的解釋,九叔也顧不得什麽尷尬,皺起眉頭,仔細的觀察起此地的情況。


    王學斌那一手操控水元素的魔法他是見識過的,別說小小的湖泊,就連廣闊的大海,都能興風作浪一番。


    連王學斌都說棘手,由不得他不慎重。


    九叔眯著雙眼,手持羅盤,一步一頓,仔細觀察探索一番,隨著他的探索,眉頭卻是越來越緊。


    “此地最初確實是風水寶地,但是現如今,這個風水寶地卻已然變成了大兇大險之地!”


    說著,他長長的唿出一口濁氣,抬手指著此地的山水,開始一一為王學斌講解起來:


    “村落三麵環山,一麵環水,左邊金盆獻瑞,右邊水瀉中堂,前展華庭鶴宇,後枕翠玉荊山,正和風生水起,財丁兩旺之像!


    可如今此地六畜不安,人丁不寧,全是此地的厲鬼所致!


    風水風水,風指氣流,水指水源,風為鬼氣所汙,水為鬼氣所染,再好的風水,碰見厲鬼的侵襲,也會變成兇險之地!


    此地厲鬼乃是窮兇極惡之輩,此地的風水自然也會變成大兇大險之地,至於困住厲鬼的...”


    說到這裏,九叔沉默了,片刻後,他從懷裏取出一枚桃木篆刻的符,輕輕拋往湖麵。


    隻見這道桃木符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托舉一般,緩緩飛到湖泊中央,無火自燃,燒成了一團火球。


    隨著木符的燃燒,虛空中顯現出一條條綻放銀輝的脈絡,一條條脈絡相互串聯,組成了四個大大的篆文——一眉敕令!


    四個碩大的篆文煜煜生輝,令人望之頓覺正氣凜然。


    “...困住厲鬼的從來不是什麽天然的風水佳穴,而是家父的一番心血!”


    見到這一幕,王學斌內心深處的震撼簡直無法用言語訴說。


    沒錯,王學斌是察覺到這裏風水有異,但他隻是覺得此地風水實在好的出奇,從始至終都未曾發現過人為的痕跡。


    他也一直認為楚人美被困在此地,是因為天生地養的風水脈絡所致,畢竟是風水寶地,人傑地靈之下,有些神異也是正常。


    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在他看來沒有絲毫不和諧的風水地貌,竟然是有人動過手腳的!


    最關鍵的是這個手腳竟然能瞞過他的第六感,讓他敏銳的感官變成廢物,除了喊六六六,什麽都發現不了!


    “林大爺學究天人,手段果然不同凡響啊!”


    修為盡喪,但卻憑借一手風水術數,阻卻楚人美數十年出不了黃山村,這等威勢,實在令王學斌拜服不已。


    起碼就王學斌來講,如果失去一切神秘側力量的話,他是沒有把握與厲鬼之流放對的,更別提楚人美這樣的強橫的厲鬼了!


    看著篆文西南角的缺失,正好是地產商施工打洞的地段,要是沒有這個影響的話,這個風水陣法起碼還能在維持四十年以上!


    唉...


    “九叔,您看咱們該如何處置...”


    聽到王學斌的話,九叔緩過神來,轉過頭去,悄悄擦了擦眼眶,佯裝無事的說道:


    “當年家父修為盡喪,無奈之下,隻得困住厲鬼,如今你我叔侄二人修為不下家父當年,自然應當除惡務盡,不再留下隱患於後人!”


    聽到九叔的決定,王學斌點了點頭,沒有提出什麽異議。


    風水法陣再好,也不如消滅掉厲鬼來的徹底,當年的一眉道長若是修為盡在的話,想來也不會用風水術法來拖延的。


    “好吧,那我就先...什麽味道?!”


    正打算說出自己計劃想法的王學斌,突然聞到一顧誘人香味,伴隨著香味而來的,還有陣陣鼓樂聲。


    “這是...”


    聞到香味的九叔仿佛想到了什麽,神情一肅,雙眼圓睜。


    “...梅菜扣肉!”


    聽到九叔的話,嚴肅的王學斌差點沒出岔氣,不由白了九叔一眼,無語的說道:


    “這明明是四喜丸子,我曾經跟一位大能學過廚,絕對錯不了的!”


    鼓樂聲自村口處傳來,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隱約間還能聽到有人在微聲附和著曲子,唱著些什麽。


    “...藍藍的天空銀河裏,有隻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樹,白兔在遊玩,槳兒槳兒看不見,船上也沒帆,飄呀飄呀飄向西天...”


    伴隨著陣陣悠揚的歌聲,一隊人神情恍惚,腳下虛浮的緩緩向前。


    在眾人全都身穿紅衣,頭戴詭異的紅發飾,一邊吹拉彈唱,一邊拋撒著紅紙。


    若是不考慮其他不和諧的地方的話,這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送親隊伍。


    隻可惜,這個隊伍非常的不和諧,單就它們所用的紅色就與常人辦喜事所用的紅色不同。


    它們的紅色更為豔麗,更為血腥,也更為詭異。


    眾人拱衛的中央,是一頂紅若血染的花轎,眾人抬著豔麗的花轎,一步三搖的向王學斌二人走來。


    “這...”


    見到這番場景,王學斌與九叔同時緊皺起了眉頭。


    “cissy,小明,陳太太,毛發...”


    這裏的人大都是王學斌熟悉的麵孔,要是他沒猜錯的話,轎子裏坐的,應該就是annie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古人誠不我欺!


    與此同時,湖麵也有了異樣的動靜。


    一隊身穿白色孝服的人,緩緩從湖麵升起,歪著脖子,看著王學斌二人,紛紛露著詭異的笑容。


    白衣人比紅衣人多了數倍,氣勢也森冷了數倍,每個人都再用同樣的目光盯著王學斌與九叔,那是一種看食物的眼神。


    白衣人同樣奏起鼓樂,拋灑白紙冥錢,拱衛著一口棺材,棺材上坐著青衣長發的楚人美,踏著幽黑的水波,向著王學斌二人緩緩走來。


    “郎在歡心處,問,妾在腸斷時答,委屈心情有月知,迴,相逢不易分離易,棄婦如今悔恨遲,君憶否當日鳳凰欣比趣,又記否...”


    淒涼的曲調十分動人,聞之不覺催人淚下,但王學斌和九叔卻絲毫沒有欣賞的心思,二人背靠背,緊張的警惕著。


    “這是怎麽迴事,怎麽又多一隻厲鬼!”


    “...我原想著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嘛,就把annie也騙過來了,誰能想到該快的不快,不該快的瞎快...”


    “那現在呢!”


    “...可能是它們倆覺得咱兩更像老虎吧...”


    “...我頂你個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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