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盤與王學斌二人相伴走在海邊,正午的冬陽撒在身上,溫和舒適,令人流連。


    因為趙妮的影響,二人情緒都不太高漲,但也正是趙妮的原因,讓原本已經生分的二人,找迴了當初的師徒默契。


    “唿對不起了王某李代桃僵一事,自問對得起下百姓,但唯獨對不住的,就是你跟妮夫人了,逼著你們走上了這樣一條道路”


    王學斌輕唿一口氣,看向身邊沉思的趙盤,愧疚的道了個歉。


    趙盤聽到師父的話,不由一怔,愣神良久,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搖頭安慰道:


    “此事怨不得師父,朕也從沒怪過師父!”


    著,他抬頭望向波濤起伏的海濱,沉聲道:


    “朕也常常在想,若是沒有師父存在,朕母子會過什麽樣的生活。


    若不是師父,想來朕與娘也會向芸芸百姓一般,沉淪在亂世的苦海之中,掙紮求存!


    又或許,朕會被亂兵屠戮,娘生得貌美,落得個生不如死的下場!


    師父給朕的,不僅是一份機緣,更是我們母子的一線生機,徒兒,從未責怪過師父!”


    王學斌聽到這話,搖頭欣慰一笑,看著感慨的嬴政,輕聲問道:


    “嗬哈,你準備如何安置妮夫人?”


    嬴政聞言沉思良久,看向王學斌試探的問道:


    “師父覺得,應該如何?”


    王學斌聽到嬴政的話,眉頭一跳,轉頭看著他,道:


    “她隻有你一個親人了,未來如何,自然應該由你惦記!”


    嬴政聽聞此言,眉頭一揚,轉頭看了看那群陪在自己夫人身邊的鶯鶯燕燕,又迴過頭來,狐疑的看著王學斌,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見到嬴政的動作,王學斌不自覺的幹咳兩聲,無語的道:


    “別瞎尋思,王某雖然算不得什麽正人君子,但欺壓暗室之事,還是做不出來的!”


    嬴政將信將疑的看著王學斌,試探的道:


    “若是如此,那徒兒便將娘接迴宮中榮養了,到了那時,師父在想見到我娘,可就不那麽容易了!”


    王學斌聽到這話,不由翻了個白眼,隨即又想到什麽,皺眉開言問道:


    “將你娘接迴宮中,那趙姬豈會同意?”


    嬴政聽聞此言,眼中精光一閃,隨即做出一副果不出我所料的神情,看著王學斌,輕笑揶揄道:


    “哈哈,此事便不勞師父費心了,徒兒自有辦法!”


    王學斌聽到這裏,眉頭一皺,神情嚴肅的問道:


    “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娘盼了你十年,心心念念惦記的全都是你,豈有二念?


    你應該給她一個妥善的安排才是!”


    嬴政聽到師父的話,其他的心思頓時消散一空,看向師父的眼神也嚴肅下來。


    “師父放心,趙姬那裏,朕會處理妥當,不會讓娘收到委屈的!”


    王學斌聞言若有所覺,深深的看了嬴政一眼,輕聲道:


    “那就好!”


    完,扭頭看向波濤起伏的海麵,長袖一揮,海麵頓時變得波平如鏡,沒有一絲波瀾。


    嬴政看著師父的動作,心裏非常清楚,這是師父對他的警告,師父已經察覺到,趙姬已然身死了。


    自從嬴政因琴清一事與趙姬吵了一架之後,趙姬便對這個兒子升起不滿之心。


    想想當年昭襄王、宣太後,再想想自己,頓時覺得不平衡起來。


    同樣是未加冠的新君,宣太後可以總理朝政,自己卻隻能窩在後宮,每吃吃睡睡,憑什麽?


    趙姬不甘心如此,便效仿宣太後,想要拉攏相邦,架空嬴政。


    隻是,趙姬傻,呂不韋可不傻,不僅沒有與趙姬合作,反而勸趙姬不要自找麻煩。


    陷入偏執的趙姬,哪裏肯聽呂不韋的勸解,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尋了一群麵首,開始了每日尋歡作樂的生涯。


    趙姬的事,嬴政全都看在眼裏,在他的有意放縱之下,很快,趙姬便有了身孕。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趙姬一心想著生下孩子,在想辦法害死嬴政,這樣以來,她便可以扶持幼子上位,自己職掌朝綱。


    她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這個孩子不是嬴秦血脈,有沒有可能登上王位,隻是做著效仿宣太後的春秋大夢,不願蘇醒。


    嬴政對與趙姬的想法,心知肚明,待到孩子出生以後,他直接帶兵包圍後宮。


    麵首全部當著趙姬的麵,一一斬首,剛出生的幼子,也被嬴政親手摔死在趙姬麵前。


    目睹了這一切的趙姬,受不了刺激,直接瘋了,不過月餘,便病逝了。


    聽到趙姬離世的消息,嬴政毫不在意,將所有知道趙姬死訊的人,全處理幹淨,又隨意尋了一位女子養在宮中,


    就這樣將趙姬的死訊壓了下來。


    現如今,下人隻以為嬴政因為趙姬尋找麵首之事,將其軟禁,無一人知道,如今的趙姬,早已變成一抔黃土了。


    嬴政對師父當年利用情報機構霍亂六國的手段記憶頗深,因此便用趙姬一事來試探師父。


    現在看來,師父確實不知道趙姬早已身死,隻是從自己的隻言片語中,猜到了事情真相。


    “師父的異術,無論看過幾次,都令人覺得驚懼啊!”


    王學斌聽到嬴政一語雙關的話,長歎一聲,搖了搖頭。


    他雙手一合,平靜的海麵頓時沸騰起來,一條長約千丈的水龍,自海中騰躍而出。


    盤旋片刻,升騰到遙遠的雲間,一道龍吟傳來,水龍立時迸散,遠處的海麵上,憑空下起了暴雨。


    “令人驚懼的從來不是什麽異術,而是人心!”


    著,他轉頭看向秦王,淡淡問道:


    “你來此處尋我,不知有何貴幹?”


    王學斌的話,驚醒了沉醉在異術之中的嬴政,迴過神來,看向師父,沉聲問道:


    “朕此次前來,卻是有事想要請教師父!”


    “哦?”


    王學斌聞言微微點頭,淡定問道:


    “何事?”


    “師父你這下可有萬事不移的王朝?”


    王學斌聽聞此言,想也不想,堅定道:


    “沒有!”


    嬴政聞言眉頭一皺,沉聲問道:


    “為何?”


    “人性!”


    “人性?”


    王學斌點了點頭,肯定的道:


    “對,就是人性!


    人性本貪,底層百姓想要往上爬,高層權貴想要永享富貴。


    長此以往,階級固化,兩極分化之下,必然會產生動蕩,這個動蕩,就是改朝換代!”


    著,王學斌轉頭看向嬴政,沉聲道:


    “曆朝曆代,莫不如此,秦國也不會例外!”


    “那要如何做,才能延長國祚呢?”


    聽到嬴政的這個問題,王學斌略作思索,緩緩道:


    “君王治理國家,其根本在於利益分配,取下之利,以供家國,取家國之利,以養百姓!


    百姓得利,則家國安寧,家國安寧,則國祚永續!”


    “師父的意思是打壓貴族?”


    “不,打壓貴族隻是治標,其根本還是要發展生產力!


    倉廩實而知禮節,讓下百姓全都衣食豐足,這才是延續國祚的根本!”


    聽到王學斌的話,嬴政沉思良久,默默的點了點頭。


    雖然他知道,讓下百姓全都衣食豐足是極其困難的事情,但起碼有了方向,知道要如何去做了!


    一代不行就兩代,兩代不行就四代,秦國曆經六代君王才有了一統下的這一。


    他就不信,他的後人會比曆代秦王差!


    想到這裏,嬴政的臉上有了些許笑容,看向一旁的王學斌,笑著道:


    “還是師父博學!”


    著,他從懷裏取出一份陳舊的詔書,也不講究什麽禮儀,直接遞給了師父,懷念的道:


    “這份詔書在朕這裏存了七年,現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


    王學斌見到這份詔書,輕笑一聲搖頭道:


    “原來是它呀!”


    這份詔書王學斌早就知道,這是莊襄王為王學斌封侯的詔書,封的是妙元侯。


    隻是當初王學斌嫌麻煩,沒有給嬴政宣布詔書的機會,直接消失了。


    沒想到,這份詔書兜兜轉轉,又迴到了他的手裏。


    王學斌接過詔書,看也不看,隨手又還給了嬴政,笑著道:


    “王某自由慣了,那裏受得了這份約束,你自己留作紀念吧!”


    王學斌了解嬴政,嬴政又何嚐不了解王學斌呢?


    他對師父的表現早有所料,輕笑一聲,又將詔書遞了迴去。


    “哈哈,這份詔書徒兒有過更改,不僅有師父的爵位,師娘也沒有落下!


    徒兒知道師父不在乎世俗眼光,但師父不在乎,師娘呢?


    師父現在也不是孤身一人了,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師娘們考慮考慮才是!”


    王學斌聞言眉頭一凝,看了笑盈盈的嬴政一眼,輕笑一聲,接過詔書。


    “那,為師就應下這妙元侯之位,但是,你可不要指望我去為你奔波效力”


    嬴政見王學斌接下詔書,和煦的笑了笑,懷念的道: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嘛!師父的教誨,徒兒無一日敢忘卻!”


    “哈哈哈哈!”


    道這裏,二人相視,紛紛笑了起來。


    一切,宛如當初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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