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夫子,晚生龍陽有禮了,陋居簡拙,夫子舟車勞頓,也不知有沒有休息好?”


    “哈哈,龍陽君多禮了,老夫夜臥不過七尺而已,何況君上府邸雖算不得高廣之廈,但也是一等一的福地,何陋之有啊?”


    龍陽府邸,一身灰白色對襟寬袍的老者,笑吟吟的看著麵前恭謹的龍陽君。


    那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五德始終說創始人,當世陰陽大家,鄒衍。


    齊國自田單逝世以後,政治鬥爭紛亂不休。


    田單可以說是齊國的擎天之臣。


    當年五國伐齊,燕國樂毅直接攻下了齊國全境,都城被毀,齊王被殺,隻有莒和即墨二城,在樂毅包圍之下苦苦支撐。


    若不是燕國換王,田單利用新王對樂毅的忌憚,施了反間計,又利用火牛陣,大敗燕軍,齊國早就亡族滅種了。


    就連齊國上一任齊王,都是在田單的扶持之下即位的。


    可想而知,在齊國,田單的死亡,不亞於一場十級大地震。


    朝堂的動蕩不僅影響了齊國國力的複興,還造成了稷下學宮的衰落。


    兩年前,稷下學宮祭酒荀子請辭,想要前往楚國擔任蘭陵令。


    齊王多方挽留,奈何荀子去意已決,無奈放行。


    此時齊楚之間邊境正值爭端,恰逢田單逝世,朝局動蕩,有臣子為了上位,入宮向齊王進言。


    直言荀子大才,不用即斬,齊楚比鄰,彼盛則我衰,齊王此資敵之舉,無異於昔日魏王棄用王觀瀾,彼盛而我衰之時,悔之晚矣!


    齊王正被一連串的壞消息砸的蒙頭轉向,聽到此言,又想到魏王那笑話般的作為,立時將次奉為圭臬。


    連忙喚近衛來,打算追迴荀子,囚禁起來。


    齊王還不算太傻,知道荀子身份敏感,可以不用,可以囚禁,但是不能有所損傷。


    齊王想的很好,可是那個臣子進言的目的是為了自己上位,不是為了讓荀子上位。


    在得知齊王的命令後,他率先派人刺殺荀子,待齊王近衛趕到以後,荀子與他的門徒早已命喪黃泉了。


    荀子一死,稷下學宮立馬掀起軒然大波,所有儒家學派的學子紛紛展開了報複。


    韓非出走燕國,李斯奔赴秦國,都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策劃著對齊國的報複。


    身為陰陽大家的鄒衍,也因不喜齊國做派,離開了稷下學宮,去往了三晉之一,韓國。


    他此次來大梁,就是代表韓國來參加這論政大會的。


    為的是彰顯韓國國力,也為三晉合一張目!


    他一周之前來到魏國,便被龍陽君接到了他的府邸,一是為了彰顯魏國親近之意,二是為了提前打探一下韓國的想法,好有個準備。


    但鄒衍畢竟是一個七十三歲高齡的老人了,舟車勞頓之下,難免有些不適,一連修養了七天,才緩過勁來。


    “人年歲大了,不服老不行了,十年前老夫輕車來魏,隻是歇息了半天,就恢複精神。


    哪裏能想到,如今在眾人護持下再來魏國,卻需要七天才能緩過神來?


    老夫終究是老了,今後還要看你們年輕人的風采才是!”


    “夫子說的哪裏話,夫子學究天人,晚生後輩學還學不過來,又豈敢在夫子麵前爭鳴?”


    鄒衍聽到龍陽的恭維,笑著搖了搖頭。


    “大爭之世,代有天驕,老夫終究一屆將死之人,又哪裏比得上你們這些風流人物呢?”


    龍陽聞言謙虛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鄒衍見此,神秘的說道:


    “老夫可不是大言之輩,你可知老夫昨日夜觀天象時,看到了什麽?”


    龍陽見此,佯裝感興趣的問道:


    “哦?不知夫子看到了什麽?”


    鄒衍一撫長髯,自得的笑了笑:


    “老夫昨日可是看見五色雲氣高掛天北,五星將連,熒惑欲綻,實乃大吉之兆啊”


    龍陽對陰陽星象不甚了解,沒有聽懂鄒衍的高論,但聽到有吉兆,也是高興不已。


    “哦?吉兆?哈哈,夫子見諒,晚生才疏學淺,未能盡析夫子之言,還請夫子為晚生解惑!”


    鄒衍沒有在意,搖晃了一下頭腦,暢然說道:


    “此乃聖人北來,盟約將成,戰事將起之像,想來會有一位自北地而來的聖人,推動我等合盟,並率領主導諸國戰事。


    正值六國合議伐秦之時,逢此天象,豈非大吉之兆?”


    鄒衍說的誌滿意得,龍陽聽得卻凝重非常。


    龍陽慎重的思索著,突然想到鄒衍之前的話,連忙開言問道:


    “夫子之前說的代有天驕是何意,可是從天象看出來的?”


    鄒衍聞言一訝,隨即笑道:


    “確實如此,此天象乃是初生之像,想來這聖人也不會像老朽一般,是這老殘之軀!”


    鄒衍看到龍陽君緊緊凝著的眉頭,好奇的問道:


    “嗯?聖人雖非你我二國生人,但終究是我等助力,君上何故愁眉不展呢?”


    龍陽被鄒衍的話驚醒,敷衍的笑了笑。


    “嗬嗬,夫子見諒,龍陽隻是在好奇那聖人是何等人物而已,別無他意!”


    鄒衍聞言沒有深究,略作思索,遊移不定的說道。


    “方今天下的後進之士,能夠自北而來的,想來就是那燕國的公子非了,但不知君上此次大會有沒有邀請於他?”


    龍陽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


    “那是自然,公子非乃是當代法學集大成者,晚生豈敢忽視?但是...”


    龍陽的語氣非常慎重,聽得鄒衍有些摸不到頭腦。


    “但是什麽?”


    “不知道夫子有沒有聽過一個傳言?”


    “什麽傳言?”


    “傳言那秦國陶邑被秦先君昭襄王封給了一位年輕人,據說那年輕人是秦昭襄王最為信重的封君!”


    “秦國陶邑?”


    陶邑此地絕非尋常,位於魏國之北,乃是上古帝堯之封國,春秋戰國時期,陶邑是天下通商的樞紐,合縱連橫的子午要道!


    戰略位置極其重要。


    陶邑原是曹國封地,曹國被宋國吞並後,陶邑也一並被吞並,後來齊國滅宋,陶邑便輾轉到了齊國。


    直到五國伐齊之時,諸國會盟畫疆,陶邑被分給了秦國,被昭襄王封給了當時的權臣,穰侯魏冉做卻為封地。


    後來魏冉的敗亡,很難說沒有陶邑從中作梗。


    就在幾年前,秦趙長平之戰後,兵圍趙國,信陵君竊符救趙,魏王也趁機出兵攻占了陶邑,陶邑至此歸魏國所有。


    但是好景不長,魏王與信陵君矛盾激化,魏王對信陵君的戒備上升到了極點,因而將駐守陶邑的兵卒,盡數撤迴本國,秦國趁機派兵進駐,秦國自此再次獲得了陶邑的實際掌控權。


    鄒衍實在無法想象,視陶邑為戰略命脈的秦昭襄王,怎會舍得將到了手的城池在分封出去,其中秘聞,不由讓他心生好奇。


    “不知君上所言乃是何人?”


    龍陽君緊閉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睜眼說道:


    “此人學究天人,通曉百家之要,我魏國的論政大會,就是因此人而再度複興的!”


    鄒衍眉頭一皺,開言問道:


    “君上說的,可是那觀瀾先生?”


    龍陽長歎一聲,點了點頭。


    “正是此人!”


    鄒衍見龍陽如此模樣,好奇的問道:


    “此人老夫倒是聽過,據傳君上與這觀瀾先生私交不錯,但不知他的那些傳言,哪些是真?”


    龍陽苦笑這搖了搖頭。


    “夫子有所不知,若說其他人,大都是名大於實,唯獨這觀瀾先生,卻是實大於名,他的那些事跡,就連市井傳言都編不出來,這還隻是冰山一角!”


    龍陽君起身看了看天邊如血的朝陽,沉聲說道:


    “晚生早有預感,此次論政大會,觀瀾必然不會缺席。


    今日聽聞夫子之言,想來觀瀾已然入城。


    除他以外,晚生在想不出何人能擔得起這聖人名號了!”


    龍陽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近自語。


    鄒衍看著龍陽的背影,心下也升起了興趣。


    他觀了一輩子天象,這聖人出世的天象也是頭一次見,他到想看看,這位天定聖人究竟是何等風采?


    能不能如同上古傳聞一般,為這天下黎民百姓,開一番太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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