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莘瑤那時候用著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他,之後微笑,顧南希的眼裏隻有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耳邊卻是傳來孩子不停的叫喚:“爸爸……爸爸……”


    那時候,單老早已經走進進房間,卻在那一刻,站在顧遠衡的身後,用著一種“平淡”的目光看著他。


    人說怒極反笑,那一刻顧南希真的險些笑出來,可眼前季莘瑤的笑臉卻是刺的他連笑的力氣都沒有,已經傷害了一方,是暫時保全一方穩住場合,還是兩方都毀個徹底?


    人性在這裏,感情在這裏,親情,友情,愛情,人說顧南希這輩子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一路順風順水,無論是從商還是從政都大有所成,人人都說他太順利了,所以今天,這一刻。


    老天是將所有的煎熬都放在他一人身上,所有艱難的選擇,往前一步是萬丈深淵,向後一步,同樣是千年寒潭轢。


    向左或向右,一樣的。


    哪一步都是錯。


    枉他顧南希聰明一世,今天終於栽了一個跟頭,毀了他的是什麽?是冷漠的人性表麵下隱藏的至善?還是潛在的對親生父親包庇的自私?亦或是,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把季莘瑤拽入這淌渾水醪?


    錯了錯了錯了,一切都是錯了,在這種淩亂的時候他唯一能做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先保住一方,之後無論季莘瑤怎樣都好,他傷了她的心,讓她在婚禮上顏麵盡失,讓她失去一個女人該有的一切做為新娘的幸福和容光,縱使是在這群人麵前被她打被她罵,他也願意等她發泄過後迴去跟她好好解釋。


    可他沒想到,那時候,季莘瑤隻是笑看著他,然後無聲的一步一步的從房間裏退了出去。


    她想要離開。


    那一刹那顧南希忍住心尖上鑽心入骨的痛,驟然起身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莘瑤!不能走!”


    她不能走,不能離開他,隻要她不離開,一切的一切他都可以重新扭轉,隻要別是現在這種他人生中第一次充滿無力的時候,這是他人生中少有的脆弱,如果這種時候她離開,他是真的沒有信心能將她重新拉迴到自己身邊。


    可她還是走了,用著極大的力氣推開他的手,他甚至看著她的手背上被他手心裏的戒指劃傷。


    她說:“顧南希,其實是我錯了。”


    然後,他的妻子,他的季莘瑤,提著婚紗的裙擺,就這樣迅速的退出所有人的視線,轉身便走。


    “莘瑤!”身後孩子的哭聲,眾人的唿喊聲不絕於耳,顧南希腦中一陣巨痛,胸口亦是沒來由的劇烈的痛楚,忙要追出去,卻是剛跨出房間,看見已經走進電梯裏婚紗的裙擺,腿下莫名的一軟,整個人向前栽倒。


    “南希!”何婕珍和周圍的人忙將他扶住,顧南希頭昏眼花,卻是想揮開他們。


    “南希!你怎麽迴事?”


    “顧市長這兩天趁著季小姐在外邊住,已經有兩天沒有怎麽睡覺,一直在安排婚禮上的細節,本來昨天晚上應該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可他……昨晚應該沒有睡……”蘇特助上前跟著一起扶住他,一邊低聲說。


    “送醫院!快送醫院!”


    不知道是誰在喊。


    顧南希卻沒有讓他們將自己送去醫院,隻是安靜了幾分鍾後,定了定神,不顧眾人的阻攔衝出了酒店,那時候季莘瑤早已經開著秦慕琰借給她的車離開,有人在剛剛趕來時,開了他的路虎車趕到酒店,他直接掏出自己的那份電子車匙上車,發動引擎疾馳而去。


    一路上的飛速疾馳,卻還是晚了一步,當他趕迴日暮裏時,剛到小區門口,就看見季莘瑤提著行李箱上了一輛計程車。


    他停車,走下車快步過去想攔住她:“莘瑤!季莘瑤!”


    她讓那輛計程車加了速,留給他的是一片濃鬱難聞的汽車尾氣。


    顧南希想追,卻忽然察覺自己此刻無比的狼狽……


    如果不是傷的太深,又怎麽會這麽果斷絕決的離開?


    明知她一定會趕去機場,他卻隻是坐站路邊,凝望著眼前的車來車往,頭疼,心疼,無以複加。


    之後他迴到日暮裏,打開門,第一眼就看見了放在茶幾上的幾張a4紙,遠遠的,那上邊的離婚協議四個字刺著他的雙眼。


    他沒有關門,走進去,低頭看著茶幾上的這兩份離婚協議,久久的無言。


    “南希!”媽和爸他們一路跟著趕了迴來,一進門就看見他站在茶幾邊上,不知道究竟是幾個人圍了過來,特別是當媽看見桌上沒有動的離婚協議時,驚訝的叫出了聲。


    “南希!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怎麽會在單縈那裏?媽知道你有苦衷,你說出來!快告訴我們!莘瑤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你要是有苦衷,她一定會留下的!你倒是說啊!到底怎麽迴事?!”何婕珍急切的聲音在耳邊縈繞。


    顧南希始終都沒有說什麽,苦衷?


    他又能有什麽苦衷?


    無非是自己走錯了一步,又能怪得了誰?


    他沒有苦衷。


    他拿起桌上的離婚協議,看著那下邊已經簽過的季莘瑤的名字。


    他的小刺蝟,被他漸漸拔掉了刺,漸漸變成一個可愛的小女人的小刺蝟,做事到底也是幹脆的。


    他看著離婚協議,忽地有些淡漠的笑了,之後轉頭看著滿臉擔心的蘇特助:“查一下今天從g市飛往f市或者y市的航班是幾點。”


    蘇特助當即領會,點點頭便走出去打電·話。


    當顧南希開車趕到機場時,季莘瑤所乘坐的航班已經起飛,聽見天空的轟鳴聲,他驟然刹車,看著湛藍的天空上那抹白色,始終握著方向盤的雙手漸漸滑落。


    他知道,她迴了f市。


    這個世界遠不似電視劇那麽狗血,隻要他想追,訂下一班的飛機,不過是遲一點而己,隻要他想去追,即便她飛去離中國最遠的國度阿根廷,他也一樣能找到她。


    可是……


    他淡淡的凝望著天空上已經變的模糊的那一個小點,目色悠長,坐在車裏,久久沒有動彈一下。


    若非傷的體無完膚,怎麽會走的這麽幹脆?


    如今的一切都變的複雜,因為二十幾年前父親的事情,有很多他之前就查到的真相幾乎浮出水麵,他甚至知道莘瑤的母親叫單曉歐,跟單老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隻是還沒有得到確切的證據,一切都成了一張黑暗的網。


    這樣複雜的一切,應該讓幹幹淨淨的她遊走在這一邊緣麽?


    眼前的現狀連他都覺得棘手,或許她暫時的離開能保她的寧靜與安全,他亦可以拋卻身邊的牽掛徹底清查那樁舊案,今日他可以被單老威脅一次,但卻絕對不會給任何人威脅到他第二次的機會。


    隻是他無法確定,這所謂離開,真的是暫時的,還是永遠。


    望著已經隻剩一片湛藍與白雲的天空,顧南希從來沒有過樣的彷徨與……不確定……甚至是絕望……


    之後秦慕琰開車追了過來,看見他的車停在這裏,便過來大聲問:“季莘瑤呢?”


    “我在問你話!顧南希!你他·媽從來都不是這樣懦弱!我問你季莘瑤在哪?你不是追她來了嗎?”見顧南希不答,秦慕琰驟然大罵。


    顧南希的依舊看著天空,之後緩緩垂下眼,目光直視著眼前人來人往的機場,淡淡的說:“她走了。”


    “你!”秦慕琰咬牙,一把拽開他的車門,就要揪住他的衣領,卻是還沒碰到他,顧南希便陡然咳了一聲,口中隱隱咳出一些血沫,驚的秦慕琰的手僵在當場,一把撫住他的肩:“南希?!”


    “沒事,一點小胃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顧南希揮開他的手,隨手拽起車內置物盒中的紙巾擦了擦,在其他人開車趕到的時候,若無其事的將紙巾纂在手心。


    “去醫院!馬上!走!”


    秦慕琰伸手就要扶他下車,顧南希卻是推開他的手,低聲道:“讓我靜一會兒。”說這話時,顧南希看著他。


    二人相交多年,秦慕琰怎麽可能不了解他,扶在他肩上的手緊緊握了一下,瞪著他:“我知道事情與你父親有關,事情放在我身上,我恐怕也一樣進退兩難,顧南希,你是不是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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