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澈大婚也是正式向慕容徽宣戰的開始。景霜貴為太子妃而嫁與皇澈,本就是對天家最大的羞辱。又有景嘯天和皇氏的兵力,鳳若寧的民心和財力,龍吟劍鳳鳴刀在世人心中的地位。無論哪方麵來說,慕容徽已經輸了,輸得徹底。

    大婚前一日,風塵仆仆的皇雅帶著素衣蒙麵的景霜來到月城之時,全城都沸騰了起來。

    那日場麵之大,可謂萬人空巷。

    皇澈鳳若寧出城迎接歸來的景霜皇雅,有誰不想一睹四人風采?

    皇澈之清,鳳若寧之逸,景霜之冷,皇雅之傲,天下靈氣似乎盡集於此。

    其他人都有見過麵,唯有寧兒和皇雅隻在戰場有過“一麵之緣”。當時皇雅帶了麵具,寧兒則一身男裝,又是背對著皇雅,所以並未見過對方容貌。今日一見之下,也都生出些相惜之意。

    在眾人的慫恿,寧兒的推波助瀾之下,皇澈有些別扭地向景霜伸出了手。景霜眸中帶笑,那一刻,這個冰冷的人兒眼中溢出的光彩是寧兒從未見過的。

    寧兒鼻子有些酸酸的。嫁給自己深愛的人,是一種幸福吧。

    他們走在最前麵,寧兒皇雅自然落後幾步。

    “沒想到你就是鳳若寧。寧兒,鳳少……當日輸給你,今天我才真正心服口服。”

    寧兒見皇雅滿臉英氣,不似一般女子矯揉造作,心下也不怠慢,迴道:“聞名不如見麵,當世入得了我眼的現今隻有三人,你就是其中之一。”

    寧兒眼中的真誠,皇雅看的出來,便笑著問道:“不知另外兩人是誰?”

    “世子和慕容遙。”寧兒答道。

    “哦?”皇雅忽略掉聽到那個名字的彷徨之意,奇道:“景霜呢?”

    “若非其出身特殊,絕不是個能影響天下的人。她隻合閨中生活,不是我輩中人。”寧兒淡淡道,“不過來日母儀天下,也非她不可。”

    於景霜,寧兒絕不喜歡,卻也說不上討厭。由於猜忌而放棄了慕容遙,卻也因為皇澈而甘冒天下之大不諱。如今局麵,景霜敢跟隨皇雅從太子府中出來,最終站在此處,就是對慕容徽的最大打擊。隻是對慕容徽不忠,紅杏出牆,亦可使她背負紅顏禍水之名。較之安靜等待京城陷落皇澈再娶她為妻來說,是她自己多承受一份痛苦而皇澈省一份心。

    你也會為了所愛之人付出一切,哪怕他心裏沒有你……

    也……

    寧兒腦中冒出景霜的話。

    皇澈得到這樣一個人的眷顧,亦是一種幸運吧。

    晚上迴到住處,寧兒獨自走到後院,來到門口停下。“遙,你在麽?”

    “嗯。有什麽事?”房中傳來慕容遙的聲音,平靜無波。

    “明天皇澈大婚,我後天就離開。若是那時你還沒有答案的話,我想……我們……就算了吧……”寧兒低眉。

    “你真狠心。”房中傳來沙啞的聲音。

    寧兒再不多言,轉身走了出去。

    這十幾日,她能明顯感到慕容遙的迴避之意。或許從什麽大義上來說,寧兒可以說自己無錯。或許更冠冕堂皇一點,她是在許他一個安寧的未來。但是很顯然,她傷了慕容遙。

    這麽多天沒有決斷,苦苦糾纏,他是真的很難接受吧。與其在其間掙紮,不如放手。若是他做不出決定,那就由她來斬斷一切。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輕,慕容遙起身將門打開,月色清輝灑滿一地,襯著他頎長的身材,蒼白的肌膚更似夜色中一抹孤寂的幽魂。

    口中逸出“寧兒”兩字,在滿院清涼中化了開去。融在骨中血中的愛和恨,又如何分辨?

    翌日,月城迎來了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喜日子。寧兒隻在宴席上與皇澈對飲三杯以示慶祝,便向他告辭。

    “你真的要走?”皇澈一臉不可置信,“不能留下麽?”

    “天無二日,即便我不爭,還是會有人好奇龍吟鳳鳴孰強孰弱。這不是我們樂意見到的事情。”

    “那……以後還會見麵吧?”

    “以後你在廟堂之高,我處江湖之遠……”寧兒輕歎,突然間感到脊背發涼,迴頭看去,又匆匆迴頭對皇澈笑道:“不說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反正以後的事情,還是看緣分吧。”

    再說下去我可就抵不住你夫人殺人的目光了……寧兒心中默念,人早就跑遠了。

    皇澈隻好無奈一笑。那丫頭,總是沒心沒肺的,放下的事情便徹底放下了,說到底,這些年來糾纏的不過是他一個人。

    這迴她該是去殺蛇了吧?

    此刻,慕容遙一人寂寂站於池邊。良久方才俯身,指尖觸著冰涼湖水,泛起圈圈漣漪。到底是失去寧兒更讓人心痛,還是原諒寧兒更讓人心痛?答案已然漸漸明晰。

    水中卻又出現了另一個人的倒影,慕容遙一驚,站起身:“白姑娘,是你?”

    “怎麽還叫我白姑娘。”來人眉間染了淡淡輕愁。

    慕容遙一愣,隨即笑道:“是了,該稱唿皇姑娘。”

    白佳,本就是“皇雅”兩字各取一半而來。慕容遙在那時就已幾乎確定了她的身份,畢竟世上有此風華的女子總共隻有那麽幾個,加之性格和武功,更是容易判斷。隻是皇雅不說,他也不問。

    “皇姑娘現在怎麽會在此處?今天不是皇澈大婚麽?”

    “我……”皇雅一頓,“我聽說慕容公子明天就走,過來看看。”

    慕容遙眉頭微皺:“誰說我明天要走……”

    “不走麽?”皇雅臉上閃過一絲期許,“鳳姑娘說……”

    沒等皇雅說完,慕容遙已然改口:“沒錯,我明天確實要走了。”

    皇雅心頭一陣失落:“這樣啊……還沒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慕容遙淡淡道:“不必了。話說迴來,以你的身子,若是再這麽下去,壽命不會超過五年。以後少思少憂,切忌動情傷情,把國事都交給皇澈,或可保一生平安。”

    皇雅聞言一陣恍惚。

    她的身體狀況自己自然清楚。多年來為了皇氏消耗心力,這般下去遲早會油盡燈枯。

    所以皇澈對她一向尊敬有加,更是因為她的要求,才不惜聯合朝廷向鳳若寧下手。也是在見到鳳若寧之後,她才知道皇澈錯失的到底是什麽。

    平心而論,作為一個弱女子,皇雅掩去了所有的柔弱,卻挑起了家族所有的擔子。而最終功成名就,卻要將一切都留給皇澈。這是她從小所知,亦是拚盡最後一絲力氣要完成的事情。較之寧兒的灑脫,她有家族的禁錮。較之景霜天生富貴,她卻要自己一步一步建立政權。胸中苦澀,卻非他人所知。

    慕容遙見到她失神的樣子,隻當她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又見到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心中不忍,便上前扶住了皇雅,安慰道:“皇姑娘,抱歉,是我失言了。”

    皇雅硬是想要勾勒出一個笑顏,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不,你說得沒錯。這本就是事實,無需掩藏……”

    身邊人在戰場的那一刻,她當他是生平少見的對手。任他貌若天人,才壓群雄,皇雅也沒有半分上心。可是曆盡劫難醒來之時見到的那一抹淡影,卻是無論如何不能從心中消去。

    借勢靠在慕容遙的肩膀上,皇雅嘴角含笑:“接你肩膀一用。”

    慕容遙想要抽身而出,卻在觸著她眼神的刹那將話咽進口中。

    過得片刻,皇雅放開他,淡淡道:“多謝了。告辭。”

    如此軟弱的自己,皇雅隻允許有一次。

    或許直到皇澈登上皇位的那天,她才可以過上少思少憂的生活,而那時,眼前人已為人夫。

    慕容遙淡淡道:“不用謝。”

    同情當不了愛情,寧兒也絕非旁人可以替代。所以兩人剛剛接觸的那一刻,無關風月。

    皇雅自知使命在身,不過求片刻心安。

    隻是,黑暗中卻有個落寞的人影轉身離去……

    答案,不用等到明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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