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越暢想:“妙啊。”宋扶搖沉默良久,她深深明白陸衍隨口說出的話語對劍宗和劍宗弟子來說有多麽重要,若她真的有一線希望在一年之約中取得勝利,登臨掌門之位,掌舵劍宗,那這些話,就是她穩定掌門之位最堅實的基石。心服口服,不外如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宋扶搖深深對陸衍行禮:“扶搖身無長物,請不破師弟受我一禮,我代劍宗上下拜謝師弟大恩。”第一個月,陸衍整理完第五層。第二個月,陸衍登上第七層,與淩空之上的劍宗祖師遠隔數千年時空對視。劍宗祖師一身鏽色道袍,恍若鮮血染成,天塹被他一劍劈開,他的神念注視天空整整三天,三天後,他開口歎息,明明輕如春風,在耳邊卻如冬雷震震:“中洲,命數注定。”不是劍宗,是中洲。第55章 劍宗不像神造化宗一般四季如春,天氣轉冷,如今已至深秋,枯黃的樹葉簌簌而下,好在修行後不知冷熱,不必擔心即將來臨的冬日大雪。陸衍在一個深秋的早晨,於天塹觀道台跟劍宗祖師對視。朝陽初升,映得劍宗祖師的鏽色道袍深淺不一,金烏的光芒幾乎將祖師吞沒,他在劈開天塹之後,一動不動,保持相同的姿勢遙望天空整整三個晝夜,他輕輕歎息,恍然間,時空重疊,劍宗祖師留在天塹的一道神念似活過來一般,轉過身來。祖師說:“中洲,命數已定。”陸衍迴:“真的嗎?我不信。”語氣那叫一個挑釁。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一個在過去,一個在此刻。陸衍漆黑如墨的眸子中無數金色的線條轉換,他眼睛有些酸澀,卻並不表現出來,反而啜著一絲笑意,微微仰頭,一句話不言,就這樣過了兩個時辰,從晨光熹微,到烈日灼灼。若第七層有別的人在,定以為陸衍魔怔了。暫時無人登臨的第七層,氣氛詭異,陸衍就這樣靜坐,直到夜幕降臨。祖師再沒有說過第二句話。星子閃爍中,陸衍閉上眼睛,用神識探路,一步一步走下觀道台。第二日,陸衍準時在太陽初升時端端正正坐到昨日的位置。淡金色的光芒中,劍宗祖師的神念再次重複劈山、觀望、歎息這套流程,陸衍每次都迴一句“真的嗎,我不信”,如果祖師真的再世,說不定真會被氣出個好歹。第三十三日,陸衍輕車熟路走上第七層,跟感悟一夜的段同風打了個照麵。陸衍和段同風一個白天上來,一個晚上感悟,誰也碰不見誰,主要是覺得,旁邊如果是對方,兩個人會膈應得控製不住打起來。段同風假笑:“陸師弟最近頗為勤奮,隻不過師弟非劍修,還是量力而行的好。”意思是你個外行被劍氣傷著了可怨不得別人。陸衍皮笑肉不笑:“段師兄客氣,藝多不壓身,我天賦還行,說不定跟劍宗有緣,你看不見的我恰巧能看見呢。”你看見你們劍宗祖師了嗎就在我麵前逼逼!兩個人中間火花四濺,殺氣四溢,恨不得親自動手當場決鬥,最終還是雙雙撇頭,擦肩而過:“哼!”段同風:“陸師弟既然不聽我勸告,萬一出事莫怪師兄沒有提醒。”陸衍:“我隻覺得你聒噪。”論嘴炮功夫,段同風從來沒贏過。陸衍用手帕拂了拂跟段同風擦過的肩膀,點了一個手訣,把帕子燒毀,化作一縷煙隨風而散,他往常靜坐的地方已經壓出一個印子,陸衍拍拍衣角,繼續跟天塹最上方的劍宗祖師耗著。他在書中看過,天塹開辟時,劍宗祖師正值大乘大圓滿,半步飛升,有移山填海之能,隻差一個契機便能立刻渡劫,飛升仙界,不出意外的話,窺視天空隻是冥冥中所感。半步仙人的感受,很大可能是一個預警。快到極致可以打破時間壁壘,大膽一點猜測,說不定是開辟天塹時劍氣快到一定程度,人劍合一的情況下,讓劍宗祖師的神識在一刹那穿越到未來,見到一些他本不能見到的事情。他可能看到了被魔族吞噬的中洲。這樣一想,劍宗祖師遙望天際那三天可就有些意思了。陸衍撐起頭,不出意外地看見劍宗祖師一身鏽色道袍,如血色潑墨一般。劍宗的祖師爺今天沒有重複劈山、遙望、歎息一係列流程,第一次說出流程之外的一句話:“非我劍宗弟子。”陸衍沒有驚奇,在他看來,既然劍宗祖師有了感念,肯定會在飛升前留下一道神念指引後人,而不是一段機械性無限重播的影像,陸衍以為祖師在說自己,便迴答道:“我確實不是劍宗弟子。”不怪陸衍對劍宗祖師沒有敬畏之情。任是誰被靜置了三十三天,也有些小脾氣。劍宗祖師的神念在數千年時光流逝中已經失去作為“人”的基本理解能力,他眼珠微動,看向段同風離去的方向,言簡意賅:“他。”謔。陸衍直起腰身,揉揉眼睛,沉默一瞬,一時間不知道該心疼誰,幹巴巴說道:“不好意思,那是你們劍宗首席。”祖師神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