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黑雲逐漸散去,冥冥之中,陸衍聽到“嗡——”的一聲。像是飛鳥震動翅膀,又像是蟬在耳邊鳴叫,清晰得不可思議。裴瞻知道這是什麽。是劍鳴,拂衣的劍鳴。劍修與劍本命相承,劍在人在。“嗡——”劍鳴聲越來越大,洶湧的劍意從裏至外突破桎梏,以無比鋒利的姿態斬斷雷劫!天地靈氣在此刻翻騰起來,源源不斷的靈力被拂衣吸收,內斂於體內。山下,有弟子伴著四散的靈氣席地而坐,打坐參悟。拂衣自飛揚的塵土間緩緩起身,身上的紅衣被劈出幾個焦黑的窟窿,她也不在意,身體伸展,發出一聲愉悅的長嘯,伸手召迴自己的本命長劍,抬頭看見給自己護法的裴瞻,精神奕奕地踩在劍身上,像陣風一樣飛了過來。陸衍揉揉眼睛,聽見這聲長嘯才睜開,迎麵看見一個爆炸頭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陸衍:“……”謔。拂衣頭發上還有一點電光沒散幹淨,捂著頭盡全力把自己被雷劈得炸開的頭發往下壓,見到裴瞻懷裏的小朋友睜開眼睛,控製不住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驚唿:“師兄,幾天沒見你兒子竟然這麽大了!”裴瞻:“……”陸衍:“……”第3章 陸衍穿越過來不到一天,在喜提師父後,又喜提老父親。修仙之人築基以後成長會停止,裴瞻看上去二十來歲的樣子,實際上已經是個百歲老人了。一個百歲老人,守著宗門,沒道侶沒孩子,聞者傷心聽者流淚。神造化宗沒有劍修,拂衣整天在外麵找人打架,確實有段時間沒見裴瞻了,尤其裴瞻懷裏的小孩穿著一件跟他同款的白色道袍,拂衣剛渡完劫被電光閃得眼暈,看岔了也情有可原……吧。裴瞻唇角帶著笑,如沐春風般說道:“再給你一次機會。”拂衣打了個冷顫,慫不拉幾立刻低頭:“師兄我錯了。”陸衍看看裴瞻,又看看拂衣,莫名感覺這對師兄妹之間才更像是老父親和他的熊閨女。拂衣晃著爆炸頭,一點形象也不要。陸衍忍了忍,到底沒忍住伸出手指,想要摸摸拂衣那看上去手感很好的爆炸頭。雷劫沒過去多久,還有殘餘的力量在拂衣身體上遊走,突破元嬰之後,境界更上一層樓,拂衣根本不把這一點小電光放在眼裏,就當撓癢癢了。可陸衍不一樣,但凡有點修為的都看得出來陸衍是肉體凡胎,不曾入道,就算隻剩一點威力的雷電也會對他造成傷害,甚至有可能損害根基。拂衣本來就很好奇裴瞻懷裏的小孩是誰,特意離得裴瞻很近,兩個人都沒有預料到,陸衍會直接伸手去碰。柔嫩的指尖接觸到遊離的電絲,那一點點銀白色的電光像是一條條小蟲,跟陸衍的手指輕輕對上,隨後一甩尾巴,迅速朝著相反的方向褪去,如同見到天敵一般。拂衣隻感覺到身體一陣輕鬆,連雷劫可能帶來的暗傷仿佛被一並帶走,剛突破元嬰後周身不穩定的靈氣徹底撫平,識海都隻剩清靜。裴瞻看得更加清楚,那一絲電光分明在陸衍的手指上微微纏繞,裴瞻有種詭異的直覺,雷劫殘留的力量像遇到什麽喜歡的事物似的,小心翼翼不敢傷害,隻觸碰一下就心生歡喜。陸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裴瞻伸出手捏住陸衍脈門,溫和的靈氣順著經脈遊走一周,並未發現什麽隱患。小師弟懵懵懂懂地舉著手指,還不信邪地又摸了兩把拂衣蓬鬆柔軟的頭發。陸衍眼睛亮晶晶:“手感好好!”拂衣鬆鬆骨頭,對身體的變化頗有些摸不著頭腦,見陸衍沒事,主動把懷抱張開:“來我這裏,隨便你摸頭!”陸衍果斷叛變。小孩被拂衣抱在懷裏玩起頭發,裴瞻有些不適應地動動胳膊,陸衍很輕,抱起來感受不到什麽重量,但小孩離開後,才發現懷裏空落落的。他掩飾般一手握拳放在唇邊咳了兩聲,說道:“我們得去一問師叔那裏一趟。”上一代隻有兩位太上長老留在宗門,一是陸衍的師父一塵道人,一是不方便外出的一問道人。裴瞻飛得慢悠悠的,先給拂衣簡單說了一下陸衍的來曆,又給陸衍介紹著宗門結構。神造化宗是煉器宗門,修仙界流出去的法器有一大半出自這裏,陸衍目力驚人,趴在拂衣肩頭往下看,還能見到不少穿著灰色道袍的弟子不停地炸什麽東西。裴瞻解釋道:“煉器跟煉丹類似,每一個步驟都不能出錯,剛入門的弟子不會接觸等級太高的東西,炸多了就熟練了。”這話神似陸衍當年上學的時候,老師說多做題,做多了什麽題就都會了。說話間,已經到達目的地。一問道人所在的山峰種滿了竹子,遠遠看去青翠一片,自由生長,頗為茂盛。裴瞻落地,拂衣收起長劍,安安靜靜朝著竹林中的木屋走去。還有兩三步遠的時候,木屋的門緩緩打開,隻見一個頭發雪白,麵容卻如青年的人手持一枚黑子與一塵對弈,他穿著一身廣袖,輕輕落下最後一枚棋子,笑道:“師兄,承讓了。”一塵道人把手裏剩下的白棋往棋盤上一扔,哼哼道:“跟你下我就沒贏過。”一問道人輕拂棋盤,上麵的黑白棋子自動分開,落在各自的罐子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轉過頭,正對著大門的方向:“恭喜小拂衣突破,懷裏的可是小師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