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開的窗外,那抹豔紅隨風飄曳著,瞬間被風吹了開去。


    顧莘絲毫沒有遲疑,直接轉身就衝了出去。


    “顧莘!”鬱芷言本想攔著他,但他跑得實在太快,她的手空垂著,自己都覺有些可笑!


    其實佟慕妍都不在了,她應該好好和顧莘相處的,卻不知道怎麽就更加抑製不住自己的脾氣,竟然就這樣在顧莘麵前爆發了。


    說來真是可笑,佟慕妍不在的日子裏,鬱芷言心裏對她的嫉妒並沒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從前她還能不動聲色挫佟慕妍的銳氣,可是現在,佟慕妍人不在,但她的氣息似乎到處彌漫在顧莘所到的每一處,鬱芷言覺得即便有力也沒處使,這種蒼白的無力感令她感到很挫敗。


    也許是真的在乎顧莘了,從迴國時隔多年再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從最初在他身上看到顧若的影子,到後來她給他看病時接觸的點滴,再到最後想要把他占為己有。鬱芷言對顧莘的感情,早已經不是對待一個弟弟的感覺了。


    那樣優秀溫柔的男人,哪個女人不喜歡?


    她鬱芷言也不是個例外。


    隻是現在,她該怎麽打破他們之間的嫌隙,如何走進他的心裏?


    鬱芷言有些後悔剛才的魯莽舉動了,她下意識朝門口看了眼,不知顧莘迴來後會不會生氣。


    她咬著牙,為了避免與他正麵衝突,快步走迴了自己的房間。


    …………


    樓下,顧莘像瘋了一樣衝進花園,到處找都沒有找到,迴頭的時候看見紅蓋頭掉進了一側的噴水池裏,他顧不上天寒地凍就跳了進去。


    幾個護士從健身房整理了東西出來正好看見,他們全都震驚跑過去:“顧先生!”


    寒冷刺骨的水漫過他的膝蓋,顧莘的目光始終被逐漸沉下的紅蓋頭引導著,他撲過去,伸手握住了已經完全濕透的紅蓋頭,這可是佟慕妍留給他唯一的念想了!


    “顧先生!”男護士力氣大,衝過去就把顧莘從池子裏拖了出來,他整個人都凍僵了,唇色深紫,情況有些不妙。


    眾人把顧莘帶迴房間,女傭把暖氣開到最大。


    護士已經找了幹淨的衣服過來,直到把身上的衣服都換下,顧莘的手中還緊緊攥著那方紅蓋頭。


    金發的女護士並不明白這是用來做什麽的,還以為是超大的手帕,於是她隻好拿了幹淨的毛巾給他,說:“顧先生,用這個毛巾吧,您手裏的都濕了。”


    她試圖用毛巾給他換,他卻握得更緊。


    女傭皺眉說:“顧先生,您的手帕髒了,我馬上給您去洗。”


    髒?


    顧莘順著女傭所指的方向看去,紅色蓋頭的一角處,似乎有黑色的墨汁從背麵印透了出來。


    顧莘疑惑坐起身,他不記得什麽時候弄髒了,他順手將紅蓋頭翻過來,這才發現這根本不是髒了,分明是有人在上麵寫了字。


    此刻,那些字跡已經嚴重暈染開來,顧莘認真看了一眼。


    隻是一眼,他卻猛地怔住了。


    字跡有些難辨,但他認出了上麵模糊的三個字,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佟慕妍寫的!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她調皮在背麵寫字時的模樣,仿佛他走近,她就會迴頭衝著他笑,然後得意又大聲地說:“我胖啦!”


    那時候,老爺子總是各種明示暗示要他把佟慕妍“養胖”,他也一直期盼著那一天可以快點到來。


    指尖退去了最後一絲溫度,顧莘的目光定定看著上麵越來越模糊的字跡再也無法移開。


    這是佟慕妍送給他的新婚禮物,這才是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不止是這塊她親手繡的鴛鴦紅蓋頭,還有他們的孩子!


    孩子……


    她懷了他們的孩子!


    他卻還在機場上說了那麽多傷她的話,他……他到底對佟慕妍做了多少殘忍的事!


    尤記得那次他說沒有套,問她有了孩子怎麽辦,她毫不遲疑說她養。雖然不過是一句可當成玩笑的話,但顧莘卻覺得,佟慕妍就是這麽倔強的一個人。


    她真的會自己養!


    不,不可以!他要迴去見她!


    顧莘猛地將紅蓋頭一握,掀起了被子就下床。


    周圍一眾人都吃了一驚,下意識攔住他:“顧先生,您不能出去!”


    顧莘聽不見周圍人的話,用力推開攔住他的男護士,早已經隱隱抽痛的心髒仿佛說完了最後的警告,待他再往前一步,劇烈的絞痛瞬間爆發,從心髒蔓延至肩膀、手臂,幾乎麻痹了他半側身體。


    痛……


    從來從來沒有這樣痛過。


    他不能這樣死,不能就這樣死了!


    可是此刻,再強的意念也阻擋不住身體機械性的劇痛。


    眼前是一陣陣的黑,顧莘隱約看見男護士過來架住了他倒下的身體,所有人全都嘰嘰喳喳說著話。


    他卻隻有一個念頭:“慕妍,我要迴去見慕妍……”


    男護士將他扛上床,金發女護士出去打電話叫醫生,床上之人分明已經漸漸失去了意識,但兩瓣薄唇一上一下動著,一遍遍重複說著他們誰也聽不懂的語言。


    …………


    此時的巴黎已經晚上8點多,桌上的台燈不知道什麽原因忽然跳了跳,佟慕妍心底閃過一絲慌張,她下意識伸手撫上小腹。


    簡靈端著吃的進來,看見這一幕,嚇得她放下東西就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佟慕妍搖頭說:“沒有,就是……突然間好像覺得孩子動了。”


    簡靈鬆了口氣:“你才三個月不到,怎麽會胎動!”說著,她從佟慕妍手下抽出了那本厚厚的商業管理書籍,把吃的推倒她麵前,說,“你答應我的,不許熬夜,吃了東西就睡覺!”


    佟慕妍歎氣說:“接觸了才發現要學的東西真的好多,恨不能一天掰成48小時來用!”


    簡靈無奈笑著說:“行了,你已經很厲害了,你現在說的很多東西,我都已經快聽不懂了!”


    佟慕妍笑著吃了東西,又問她:“你那邊怎麽樣?”


    “很好啊,是我喜歡的生活。”簡靈得意拿出了手機,翻出一張照片給她看,“看,還和我的偶像合影了!人家在國際時尚界可是泰山北鬥!光這事我都能樂一年半載!迴頭洗出來掛我工作室!保證生意興榮!”


    “你偶像知道你這麽消費他嗎?”佟慕妍笑著說。


    正說著,藍清發來了視頻,簡靈瞪她一眼,佟慕妍揮手示意她去接,簡靈捂住話筒小聲說:“明天記得去醫院!”見佟慕妍點頭,她這才迴房去了。


    佟慕妍站起來,推開窗戶看著外麵的夜景。


    很久沒有顧莘的消息了,簡靈從來不問藍清,也不許藍清提,更不許他問她們的情況。就連她們現在在法國,簡靈也一直閉緊嘴巴沒有說。


    藍清隻知道她們離開桐城,卻不知道在哪裏。


    佟慕妍深吸了口氣,她們遲早都要迴去的。等到那一天,她一定會強大得不讓任何人欺負!


    …………


    顧莘重新迴到桐城已是兩個月後,看著機場外有些髒舊的新春橫條,他這才意識到新的一年又開始了。他那次病得很重,伴著高燒一直昏迷了一周,醒來後拚命地想要快點好起來。


    主治醫生喬治警告他現在不應該中斷治療,畢竟他的病還在初期,可以得到極好的控製。


    但佟慕妍和簡靈的電話都顯示不在使用中,所以顧莘還是迴來了。


    夏商周在機場接到他時,沒有看見鬱芷言,他有些吃驚,但顧莘沒有提,於是他隻問:“顧總您說別讓老爺子知道您迴來了,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嗎?”


    顧莘沉著臉不說話,上車後,他突然說:“去長樂路的家裏。”


    夏商周皺眉,那裏不是以前佟慕妍住的地方嗎?


    他忍不住說:“您打電話來的時候,我親自去看過,佟小姐……”


    “叫顧太太。”顧莘突然插嘴說了一句。


    夏商周一愣,隻好說:“顧太太和簡小姐早就不住那了。保安和物業的人也說她們走後就沒有迴來過。”


    顧莘抿著唇不說話,夏商周無奈,隻好把車開到了公寓樓下。


    上樓後,顧莘直接拿出鑰匙打開了佟慕妍住的家。


    一股灰塵的味道撲麵而來,他咳嗽兩聲,本能抬手擋住了口鼻。夏商周忙上前打開了門窗透氣,陽光照射了進來,屋內的一切都沒有動,沙發、桌子、椅子……所有的東西都用布套給套了起來。


    房間裏,床、衣櫃,也都一樣。


    顧莘緩步上前,在佟慕妍床上坐了,柔軟的床墊,還是熟悉的感覺,他不自覺笑了下。


    夏商周跟著進來,見顧莘的臉色疲憊,上前勸說:“顧總剛到需要倒時差,還是先迴去休息吧。”


    顧莘低頭輕拂過床墊,沒有說話。


    夏商周歎息說:“宋總那邊我也已經問過了,顧太太辭職後他們就沒有聯係過。裴家那邊也沒有消息,連藍主任也不知道。”


    是嗎?


    連藍清也不知道?


    顧莘有些失落,想要起身時,瞥見一側的床頭櫃上的抽屜沒有關緊,裏麵似乎還有東西。他遲疑了下打開,橫七豎八的驗孕棒丟在抽屜裏。


    夏商周見此也是吃了一驚。


    顧莘顫抖伸手握住了其中一隻驗孕棒,這麽多,難以想象佟慕妍當時知道自己懷孕時有多興奮多高興,她一定迫不及待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她寫在紅蓋頭上,就是想著他揭開蓋頭的那一刻一眼就能看見,這是她準備給他的驚喜。


    可是瞧瞧,他都做了什麽!


    “難道說顧太太那時候已經……”


    夏商周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顧莘猛地站起來衝出去。


    “顧總!”


    夏商周轉身跟上。


    顧莘走得極快,宋宇不知道佟慕妍去了哪裏,裴家的人不知道,但是陸衍一定知道!他要去找陸衍,他要去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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