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瀟君一步邁到跟前,一把將百穀的脖子掐住,生生提起來就要捏斷。會死!無奈之下,百穀再令四圍浩水湯湯,長波天合,雷鳴電閃,伴以隱隱角羽之音,澎澎大水卷起闊瀾水柱,中有魚蛟水虎之類遊吟,聲烈宏廣,滾塌房屋,即有傾倒之態。這是大架勢,瀟君趕忙後翻避讓,全力抵擋,又見在巨大水柱之下,百穀忽而跳起一段祭舞,端正踴溢,淑穆有加。他將山神魂力與自身水性相疊,以舞引山水,雙雙並迸,雷師英聲,雲旗顯龍。“有點意思,不過……”瀟君站穩,念起黃泉穢咒,將流至身邊的淨水速速凝結成血海碎冰,瞬時反攻,一人踩著冰層翩翩飛上,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激流中縱橫躍進,一路殺向百穀。陸離濤濤,下層是騰躍之水,上方是血泉之冰,天地脈殊途交織。夕光多姿,傳明散彩煉成千色,此景瑰豔奇偉,變幻無窮。百穀眼中有青霞奇意,瞑晚亦暘,他見瀟君來了,便將水柱陡然變作山石!這偷天換日的術法隻在白沃留下的書本裏見過,百穀今日背水一戰豁出全部精神,令山巔震蕩,山穀焚軀,地下中空溶洞撐不住這磊磊山石,地層折曲,猛然向下塌陷!血冰被山脈擁擠破碎,載著瀟君沉入山體,黃塵匝地,晦暗壅蔽,若天威震怒。異響振聾發聵,就算隔村的人也聽見了。“修為沒有了……”百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耗盡了……啊嗚……也算,也算成長了點吧。”天還沒黑透,絳紫西邊留半寸金紅,這些日子以來流血流汗的苦練總算沒白費,百穀躺在震顫的地上展平四肢,聽著地心裏一層又一層的石頭發出狂嘯。這村裏所有的屍身也都被覆到塵土之下了,也許昨天他們還在吵嚷著備酒吃肉,為“山神”獻上初熟的果品,今日就已全然埋葬。“……穀,百穀……”津滇在靈知境界中終於迴他,聲音急切:“山下群魔盡出,你兄也遇襲,向我求援。我剛率人抵擋三陣,你在哪裏?”百穀口幹舌燥地迴:“在被你弟弟和邪魔暴打!……壞了。”他一個軲轆爬起來:“嵐間呢?”話音未落,地下餘震再起,蟄蟲濁息擴散,百穀閃了一半,直接被從地底飛出來的家夥撞到一旁,磕在成塊石頭上,整個腦袋都要摔懵了。瀟君被傷到多處,尤其蹭破了臉,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就摘下鬥笠扔到旁邊。“夜來了。”他興奮道。百穀還在抱著頭打滾,沒見瀟君從腰間拔出塗了地脈精血的刀子,掐住他的腿就向下紮了一刀。神體也經不住這樣的深刺,還未清醒過來的百穀痛得尖叫,掙紮不得,這還沒完,瀟君脫掉他鞋子對著小腿連剮帶削,生生割下一塊肉筋來,直填進嘴裏嚼了嚼咽下去了!“以後還跳得舞不?”邪魔大笑,口舌染紅,“這下走路也是個跛的了。”百穀把痛苦含在嗓子裏,抽著冷氣,雙手疼得深摳進泥縫,低頭看見已變得畸形的腿腳就無聲流淚。·“你確實見過我。”百穀哆嗦著嘴唇,小聲道:“真是後悔,最後一舞是給你跳,令我作嘔……”——————必在今年內完結!如果你喜歡這篇文的話,可以幫我推推……【對手指第67章 “什麽意思?”瀟君側耳而聽,百穀卻不說了,亦不求饒,唯有破碎呻吟憋不住溢出唇外,大顆的淚珠兒打濕麵龐。微雨濕紅綃,散翠葆,沒賞過春的瀟君見他這樣子更起淩虐之心。他騎坐在百穀身上,用刀刃把深藍對襟上衫的盤扣一一挑落,豎起刀柄從裏到外都豁開來,像拆了隻黃米粑子、對隻乳豬講話:“報上名字,讓我聽聽吃的是誰。”百穀疼得弓著腰,騰出一隻手朝他臉上扇去:“你配知道麽!”瀟君隨意一擋,用鞭子纏了三道綁緊他不安分的兩手,又冷笑著在百穀的傷口上攪合一番,頓時迎來一陣更哀慟的叫喊。那患處原本切得平滑,在來迴翻弄後帶起連片肉絲血沫,甚至勾出筋茬來,比原先疼得更重,使百穀人都擰起來。邪魔舔著指頭上的血嫌棄道:“小神仙的皮白血香,卻沒什麽勁道。我曾存了一隻岱耶的心,不知為何找不見,若是能留住,不至於來吃你。”刀尖在百穀隱約看出肋骨勢絡的胸膛上比劃,瀟君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名字。”會和爹,和灶火爺在天脈裏相遇嗎。百穀想,我們一家若能以另種方式團聚也好,可一想到自己要跟岱耶同樣死法,死得甚是難看,甚是痛苦地被生吞活剝,就忍不住翻江倒海,複仇真是太難了。百穀倔強,越過瀟君凝視夜空,在眼淚中星漢雲河格外廣闊明亮。天脈比複仇更近,近得隻有幾步之遙,跳過河去,就是另一邊兒。名字是父親取的,他以此紀念昔日穀雨歡宴,禾田中因雨而出的土產,是豐饒的名字。百穀鼻音重重地迴:“跟你沒關係。”瀟君急著食用神仙肉複元,對方一再堅持不談,他就厭煩了。這不是細究的時候,河伯在遠方攔截長夜台群鬼中的精兵,隨時會舍棄戰場趕來支援;那擅長以小博大的茶神也有奇術能傷及血泉穢種,尤其以流轉往複之生克製死意。用作聯絡的鬼火不安動蕩,時時用喑啞囈語催促瀟君,若是耽延時辰被諸仙截在半道,一切力氣盡是白費。不再計較這散仙緣何麵熟,瀟君對百穀揚起刀子欲取整心,大啖血肉飽食一頓;百穀閉目不忍直麵,死亡的寒意懸在心上——“叮——”血紅的刀刃穿過百穀身體紮進石中,刺出蛛網般的裂痕。瀟君以為自己眼花,用手探了探,哪知百穀突然渙散形體,化為一片稀薄白霧,再無影蹤。……嵐間!到嘴的鴨子掉包了。瀟君氣惱地站起來環視,見四圍迷陣和飄蕩在上空的白色身影果然不見,如今隻有一種可能——役鬼脫離了鬼王的控製。邪魔憤恨閉目,依靠地脈之力追尋沾染穢息的霧野之神,不叫他逃脫;另一麵,正是嵐間臨危時一招拓刻原形當作替身才有了解救之計,他抱起百穀在空中乘雲而走。蒸嵐彌漫無邊,表裏通透,夜鳥讓道,夜中掩藏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