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入深淵的平台上,昏暗又寂靜中,李涼慢慢踱步。


    他看到了更多細節。


    地麵上有一片區域被整個削下去幾厘米,上麵刻滿了數字和公式,並且殘留著反複抹掉的痕跡。


    平台邊緣,有一處地麵呈現圓潤下凹的淺槽,就像有個人在這裏徘徊許久。


    有一台射燈的底座被拆開,暴露出裏麵的線路。


    十四根射燈電源線匯聚成線束,一路蔓延到電梯門側,那裏被挖出一個深洞,可以看到深處反射著金屬的色澤。


    電梯門上布滿了斑駁的鑿痕,隱約有幹涸發黑的血跡。


    電梯門旁的石壁上有一些被鑿出來的凹槽,分別向上和向下通往黑暗。


    比利究竟被困在這裏多久?嚐試了多少逃離的方法?


    李涼有一絲明悟。


    無論是悄悄話,張主任還是德裔,他們的描述簡略又模糊,除了悄悄話稍微有些感物傷懷,其他人似乎非常冷靜。


    或者說,那些誕生的人格一直都很冷靜。


    因為他們都不是比利,他們對於“曆史”的了解來自“口口相傳”,同樣隻是故事,那些最早的人格,除了比利,早已消亡。


    “所以,比利的命運結束了?”李涼重新迴到平台,仰望著最後一個石碑。


    “嗯,”張主任笑了笑,“有始有終。”


    李涼長長歎了口氣。


    如果比利殘酷的人生隻是為了等待他來到這裏,那他寧願真的死在一千年的換腎手術中。


    “我們一直認為……”張主任上前捏了捏李涼的肩膀,“這個漫長的人生是比利自己的選擇,我們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比利有一個無比堅定的念頭,沒人可以把這個念頭放進他的靈魂深處,除了他自己。他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我們很清楚,他並不僅僅在等你,而是為了一個偉大的願景甘願犧牲,所以,這一刻,我們由衷地為他高興,李涼,你也應該如此。”


    “什麽願景?”李涼低沉道。


    “你來告訴我們,”張主任與他並肩站立,“接下來,我們會將比利的路繼續走下去,直到我們每一個人都獲得救贖。”


    李涼鄭重說道:“好。”


    許久。


    李涼深吸口氣,再次把石碑看了一遍,思索片刻,轉身說道:“我也有一段缺失的記憶,你們有沒有查到我的身份究竟是什麽?”


    “不清楚,”張主任搖了搖頭,“過去,我們有很多次以為遇到了神喻中的人,但很快發現其命運的走向和石碑不符,直到你突然出現在垃圾場,我們看到了正確的趨勢,但是,我們卻完全查不到任何關於你的信息,這說明,你不僅來自上城區,很可能來自英靈殿或者眾神殿。”


    李涼沉默片刻,問道:“你們覺得呢,我是誰?”


    “我們猜測,你是一個失敗的顛覆者,”張主任肅然道,“一個真正的希安高層,試圖顛覆希安,卻失敗了。”


    “這麽多年,你們都沒辦法搞清楚希安的創始人,高層都是誰嗎?”李涼有點難以置信,別說集團本身就是一個強大的間諜,即便是普通人,經曆過最早的那段時間,總會知道一星半點吧?


    “是的,”張主任平靜道,“那場核戰摧毀了一切,整整一代人都活在黑暗絕望的末世,那個時代隻有幫派和軍閥,流血和死亡,然後,希安出現了,可以說,整個文明是希安一手重建的,在這個過程中,希安已經有意識地隱藏信息,而我們想要活下去,注定不能身居高位,惹人矚目,況且,我們存在的目的並不是左右曆史,比利並不關心世界發生了什麽,我們同樣如此。”


    李涼有些失望,不過他也理解集團的選擇。


    b.p.r.d的主任不起眼,假如集團是秩序局局長就不同了,有心人總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他意識到,集團的行為並不遵循某種固定的邏輯,達成某種確定的目的,而隻是隨著因果自然發展,說明那個塑造比利的人其實並不是操縱了命運,而是……


    看到了命運,並把它記錄了下來。


    如果連始作俑者都裹在了裏麵,感覺……更加糟糕。


    這是個沒有盡頭的思維遊戲,會把人逼瘋。


    李涼搖了搖頭,擺脫這個念頭,說道:“你在不同的派別都是什麽身份?”


    “改造派中,我,張遠望是古盛的聯絡人之一,負責秘密調查通靈者和秩序局,中間派中,張遠望背叛了古盛,是李小孩在改造派的暗線。開拓派中,佐爾格負責協調下城區各項勢力,為開拓派的計劃提供後勤保障。在通靈者中,梁團是支配人在真靈會時期就結識的老友,而臨終之際,梁圖向支配人推薦了自己的兒子,梁亦真,成為了支配人的親信之一,秘密調查改造派和開拓派的計劃。秩序局中,李一元是b.p.r.d的現任主任。”


    “……”


    李涼愣了,琢磨片刻才想明白。


    張遠望,也就是張主任是改造派和中間派的雙麵間諜,佐爾格是開拓派的後勤總管,梁亦真是支配人的秘密手下,李一元是秩序局的主任。


    再加上悄悄話,一個情報掮客,幫派老大


    “你還有其他身份嗎?”李涼問道。


    “我們有很多人,”張主任笑了,“隻是從你出現開始,我們不得不做出取舍,比如,我們還是yakuza的幕後操縱者。”


    “嗯?”李涼恍然,“所以你才知道水野的行動?”


    “水野加入蜉蝣長老會是我們授意的,”張主任笑了笑,“我們懷疑她就是石碑上的修女,那個女孩是個天生的間諜,多變又堅韌,擅於偽裝卻恪守內心。”


    “那蜉蝣呢?你們沒有參與蜉蝣?”


    “沒有,我們一直認為,蜉蝣隻是個盲目的幫派,沒什麽價值,不過該隱是個有些特別的女人,所以我們才讓水野接近長老會。”


    李涼點了點頭,走到那副刻著人物的石碑前。


    撲克自然是k,被悄悄話忽悠加入了b.p.r.d,修女大概是水野,小女孩是李小孩,青蛙臉是塔姆……


    他愣了下,指著石碑問道:“這個風衣和抱著書的老頭是誰?”


    “穿著風衣的男人很可能是一個秩序局探員,豪斯還是德羅,我們無法確定,”張主任想了想,“那個抱著書的老人沒有出現,我們推測,那看起來像個研究人員。”


    德羅?


    李涼想起了這個名字,不就是最早把他坑進南部死監的那個探員嗎?說起來,那件事完全怪老福特,媽的,找個關係往看守所送,結果導致他直接被當做替死鬼送到了南部死監。


    下一刻。


    李涼猛地轉頭看向那塊刻著自己被救的石碑。


    那根從長方形方塊上蔓延出的繩子,正被兩個人牽著。


    一個應該是梅賽,另一個是誰?


    梅賽從沒提過當時救他時身邊還有別人。


    李涼怔怔轉頭。


    昏暗中,集團正盯著最後一個石碑發呆。


    李涼突然說道:“老板,slow怎麽賣?”


    不知什麽時候,集團似乎矮了一些,沒有迴頭,哼哧哼哧笑了起來:“李涼啊,以後,別他媽一大早的折騰,容易吵到街坊,多缺德?”


    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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