諦聽說不是溯迴香隻迴溯了這麽點東西,是陸征以前每天過的就隻有這麽點東西。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溫白忽地就懂了在他魂體出竅的那天,陸征說的“無舊可念”的分量。 溫白重重歎了一口氣。 在青煙徹底消散的那一刻,很想見他。 小蓮燈的聲音讓溫白迴過神來。 他一抬頭,看著從諦聽辦公室飄出來的小燈,把它抱了下來,輕聲問道:“怎麽從諦聽辦公室出來了?” 小蓮燈:“和畫靈一起去找小朱雀玩了。” 溫白摸了摸它。 小蓮燈覺得今天的白白好像有點不高興,忙給溫白炸了個小星子,然後在他頸間蹭了蹭。 溫白笑了下。 許久,他輕輕點了點蓮燈的花瓣:“我是不是應該再早一點送你去他身邊?” 小蓮燈:“誰鴨?” 溫白:“陸征。” 看著小蓮燈變亮了一點的燈火,溫白很輕地說了一句:“元元喜歡陸征嗎?” 小蓮燈葉托高高一舉:“元元最喜歡白白和陸征了!” 溫白輕笑。 偶爾和陸征鬧脾氣的時候,小燈總會說要找他,平日裏似乎也更黏他一些,但溫白心裏很清楚,小燈離不開陸征。 它說的“最喜歡”,就是“最喜歡”,沒有要在他和陸征間分個高下的意思。 小蓮燈看著有些出神的溫白:“白白你呢?” 溫白:“我什麽?” 小蓮燈:“白白喜歡陸征嗎?” 從小蓮燈口中聽到這問題,溫白稍怔了下。 他把蓮燈抱下來,放在窗台上,以一種麵對麵的姿勢看著它。 “喜歡啊。”溫白迴道。 小蓮燈歪了歪腦袋,像是在思考什麽,最後說道:“最喜歡嗎?” 它其實不太懂“最”這個詞的意義,但它知道在沒遇上白白之前,他最喜歡陸征了,在遇上白白之後,最喜歡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最喜歡”,就代表著能一直在一起,不分開。 就像它和陸征,就像它和白白。 就像陸征和白白。 這麽想著,小蓮燈忽然感覺有一點緊張。 直到溫白點了點頭:“嗯。” 它聽到白白說。 “最喜歡了。”第78章 把自己搭進去了 年關最後一天, 溫白什麽都沒做,就坐在陰司外頭的亭子裏,和周偉一起疊了滿筐的金元寶。 朱雀的雀羽在身, 饒是外頭寒風亂作的,溫白也就隻穿了一件白色的羊絨衫。 這陰司唯二的人類,周偉, 托了小胖燈的福, 也在寒風中狂野了一把。 溫白怕他穿著羽絨服行動不利索, 想起諦聽說過的,兒子的小金庫裏頭還塞著幾根雀羽, 就對著雀羽拍了張照,讓小燈在玉葫蘆裏對著找了一通,最後還真找到了兩根。 不知道是小燈的雀羽厲害些, 還是周偉做了地官,一身正氣的,溫白還要穿件羊絨衫,他就意思意思穿了件短袖, 有一次忙忘了, 出了東泰就遇到山莊執勤的保安,那短袖、大褲衩子的,差點沒被當成什麽可疑人員抓起來。 經過那次後,這雀羽也就隻敢在陰司裏用用了。 小蓮燈則是從那根雀羽中得到了啟發,淘東西淘出了癮, 把所有壓箱底的寶貝全都找了出來,一件一件拿給溫白看, 以致於這幾天陰司一直冒著富貴的氣息。 尤其是有一顆據說是青龍送的夜明珠,小蓮燈抱著它從玉葫蘆出來的時候, 大白天的,珠子都把整個東泰照得通明,嚇得他們差點以為是金烏沉到陰司裏頭了。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如此直觀得認識到小燈的富貴程度。 就是給他們千八百輩子都修不過來的那種。 “元元呢?今天陰司怎麽這麽安靜?”周偉把金元寶扔到腳邊的銅盆裏,才意識到今天過分安靜了點。 “找東西找了一身的灰,陸征抱著洗澡去了。”溫白迴道。 周偉被風嗆了一口:“洗澡?溫小元不是紙燈嗎?還洗澡?” 溫白笑了下:“就是用靈力澆一澆。” 周偉這才“哦”了一聲。 兩人已經疊了一早上,攢了幾大銅盆的元寶。 周偉疊著疊著,忽然笑了下。 溫白正把腳邊的銅盆移位置,起身的瞬間,見他笑了,也笑著問了句:“笑什麽?” 周偉:“就是想起你帶著陸老板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我還被野鬼拘著疊元寶呢。” 他把手上正疊著的那個元寶的邊角整得筆直:“你還讓我去學疊元寶的手藝。” “因為你疊的那一座元寶山,隻有一成是有用的。”溫白說道。 周偉晃了晃手上的元寶:“你看現在,閉著眼睛都能疊了。” 周偉做了城隍,老城隍自然不可能讓他這麽得過且過。 大到民生供奉的規矩儀式,小到點祭孤魂用的元寶香燭,一股腦都教給了他。 方便倒是方便了很多,以前老城隍是生怕他疊不夠,現在是怕他疊得元寶重,把孤魂野鬼們撐著了。 “我有時候想想,還跟做夢似的。”周偉嘖了一聲。 “前兩天還收到鍾昊的拜年短信呢。” 這放在以前,能跟鍾家人交好,他想都不敢想。 在陰司時間久了,有時候周偉都忘了自己陽間人的身份,現在這燈籠掛著,對聯貼著,小白陪著他一起疊著從小到大,逢年過節就要疊的祭祀孤魂的元寶,周偉才找了點“人氣”迴來。 可其實也才過了小半年。 周偉又看了溫白一眼。 比起他,這人感觸應該更深吧。 畢竟…小白可是把自己搭進去了。 周偉突然有些好奇:“唉小白,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沒有入職這陰司,現在會做什麽啊?” 溫白想了很久,最後發現沒有答案。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沒有來這陰司,他會做些什麽。 半年前,他還覺得自己做什麽都可以,現在,卻覺得好像也沒什麽可做的。 說不可做也不準確,更準確些,是做什麽好像都不合適。 “不知道啊,”溫白很輕地開口,隨後,又抬眸看著周偉,“那你呢。” 周偉沉默半晌,也迴了句:“不知道啊。” 兩人都笑了下。 “怎麽都在院子裏啊?快進來快進來!”鍾時寧遠遠就看到坐在亭子裏的兩人。 溫白看著桌上還剩下的一疊黃紙,看著周偉。 周偉數了數地下的銅盆:“夠了夠了,先這樣吧,這大過年的一直疊元寶好像也不太好。”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拉著人疊了一上午了,再占著,再被陸老板知道了,他說不定會被連夜打包送迴去。 周偉蹲下|身子,把所有金元寶一骨碌裝進袋子裏,跟著溫白就走了進去。 進了屋子,再帶著雀羽就太燒了,溫白就把雀羽放在了壁櫥裏。 站在門口的陰差見了人,立刻有了動作。 “這個,給你的,”陰差從口袋裏掏了兩個大紅包出來,遞了一個給周偉後,轉頭又遞給溫白,“這個,是小白的。” 周偉愣了下:“這什麽啊?” “紅包啊。”陰差在紅包上點了兩下,“看不出來嗎?這不就是陽間市麵上最常見的紅包嗎?也沒買錯啊。” “我知道這是紅包,我問的是裏頭是什麽?”周偉又道。 陰差:“錢啊。” 周偉“啊”了一聲:“你給我錢幹嘛?” “不給你錢難道還要給你供香嗎?”陰差被周偉問懵了。 周偉更懵:“陰司還給年終獎的?” “不是啊,人間不是講究壓歲錢嗎?到過年的時候,長輩都要給小輩發壓歲錢。” 周偉:“???” 小輩? 謝九章在一旁解釋道:“按著陰司的年紀算,你和小白的確還是小孩子。” 溫白:“……” 周偉:“……” 仔細想想,好像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