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啊這是。”岑羽嘀咕。  就這點衣服,還都洗得發白發硬了?  水缸裏沒有水?  米缸裏沒有米?  連醬缸都幹幹淨淨?  唉。  原主這日子是真苦啊,岑羽歎氣。  頭頂忽然傳來哢噠哢噠的動靜。  嘭的,屋頂的厚雪滑下,落在窗戶下。  沒多久,一堆一堆的瓦片跟著墜下。  等窗戶外安靜了,頭頂也見光了——赫然一個能鑽人的洞。  岑羽終於把那聲“唉”喊了出來:“唉——!”  原主苦,就是我自己的苦。  苦透苦透!  可都這麽苦了,岑羽也沒多抱怨,反而行動力十足地動手修起了這簡陋的屋舍——  先屋子裏找書,看這木梁灰瓦的屋頂具體該如何修。  找到書,認真翻閱,發現這活兒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便找到一個容易的方法,登梯|子爬屋頂,簡單的補休,至少先將那洞填上了。  滄沉在屋子門前抬頭瞧著,見岑羽在屋頂上一陣手忙腳亂地叮鈴哐當,麵露笑意。  等岑羽下來,他施法將那簡易的修補變得分外紮實,此刻別說厚雪壓不漏,扔個大石頭上去,石頭碎了,屋頂都不會碎半片瓦。  這之後,岑羽像是熱衷上了敲敲打打,補完屋頂,又開始補窗戶、補門、補牆、修櫃子、修桌子凳子。  連原主那搖搖晃晃的毛筆架,他都給修了一下。  邊修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同人說話:“原主啊,看得出來,你也是個斯文的人,平時就指著看書、寫寫畫畫,簡單過過了。”  岑羽忙著手裏的活兒:“雖然不知道你怎麽把日子過得這麽淒慘,不過生活嘛,還是得認真體麵一些。”  岑羽修好了毛筆架,原本折斷成兩半的支架,被他用細釘子釘好,釘完又用綿線在有釘子的地方纏了幾圈、打了個蝴蝶結——就像筆架上的繩線裝飾。  滄沉第一次知道,岑羽還能這樣苦中作樂。  他目光含笑地看著。  等屋子拾掇完,岑羽又開始補水補糧。  水好辦,雪化了便能用,糧的話……  仙府上一任的大宗主仙逝多年,這一任宗主沒將岑羽多當迴事,但平日負責灑掃和後廚事宜的幫工、小廝們,都與原主交好。  這些天剛好便是後廚的廚房長悄悄過來給原主送煤的日子,往常原主得了煤,因知道如今仙府各方勢力割據,下人們的日子都不太好過,是決計不會開口要東西的。  但岑羽並不知道這些,沒辦法,誰叫他沒繼承原主的記憶。  於是那後廚長一來,岑羽便在門框旁虛弱的一靠,也不多言,隻將那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往米缸的方向一瞥。  後廚長見缸都空了,岑羽那小臉也瘦了幾圈,心痛不已,忙不迭地迴去拿糧拿肉去了。  當然,岑羽也不白拿,作為迴報,他給後廚長列了幾份菜譜。  後廚長:“魚、魚香肉絲?”  岑羽點頭:“你照我的菜譜做,很好吃的,真的。”  後廚長又茫然地看著菜譜:“菜包拷肉,蘸香葉粉?”  岑羽再點頭:“這個也好吃。”  隱著身形的滄沉站在一旁忍俊不禁:還有烤玉米,酸湯魚片,拔絲紅薯。  這才幾天,他倒是適應得快。  但就算岑羽適應得再快,真論起來,如果是他一個人,光這破房子他都住不下去,何論其他。  說到底還是因為有滄沉在一旁搭手。  比如做飯,土灶不是煤氣灶,不會一點就有火,火還不穩,一會兒大、一會兒小。  小木屋的火灶,要燒幹枝幹柴,燒了有煙,嗆喉嚨還迷眼睛。  岑羽第一次動手,炒著炒著鍋都看不見了,等看見了,鍋裏的肉都焦成了炭。  岑羽氣得站在窗邊向外大喊:“沒油煙機怎麽燒啊!”  滄沉不知道什麽是油煙機,隻知道岑羽快炸了,這才含笑施法,從窗外滾進一陣風,讓那風卷著火灶的煙,繞向門,吹向屋外。  又穩住那火,令鍋下那火不大不小,剛好可以煮飯燒菜。  岑羽這才燒好了飯菜,燒完還嘀咕:“怪了,我說要油煙機,還真給我送大自然牌的油煙機了?”  岑羽點頭感慨:“玄幻世界真神奇。”  更神奇的是,岑羽很快又摸到了原主的芥子法寶,在滄沉的幫助下,打開了那芥子。  摸進去,拿出一堆這樣那樣的東西,滿臉驚喜:“雲倉庫!”  滄沉:倉庫他知道。雲倉庫?  也是在這裏,岑羽發現了原主的所願瓶。  那瓶子身上自帶的術法十分低階,認人不認魂,岑羽一碰,那所願瓶便打開了,從裏麵傳來原主低沉陰鬱的聲音。  “被剖丹後,我已僥幸多活了千年……”  四個願望,一一道來。  岑羽聽得連連歎氣:也是可憐人。  滄沉這才知道岑羽為什麽不是岑鍾的兒子,但還是要去見江霧輕,還是要找那妝奩。  原來都是為了原主。  這之後,滄沉又眼見著岑羽憑體內的龍魂喚醒了他曾經滋養了三萬年的小球。  再看著小球與岑羽相互陪伴、打鬧嬉戲,在屋外的雪地裏玩雪橇。  又眼看著一個原本該在龍窟守洞口的仙官,自作主張的抱了個龍蛋過來,想要“栽贓”岑羽。  再眼看著小球將那蛋打飛上天。  蛋飛上天的時候,滄沉淡定地助了把力,令那蛋越飛越高、越飛越高,高到衝上雲霄,砸在那離去的仙官臉上。  混賬東西。  再跟著跑路的小球和岑羽,一起往他如今休眠的地方跑。  到了山洞中,見了眼露金瞳、神色冷若冰霜的他自己。  滄沉:這什麽臭臉?  眼看著小球在磅礴龍息下被嚇得瑟瑟發抖,雪橇都拉不動了……  滄沉切了切齒,手一抬,令載著岑羽的雪橇飛向了這一世中的他自己懷中。  滄沉看著峭壁上那剛從休眠中醒來的龍:這人若不是他自己,如今腿已經斷了。  也是見了從前的他自己,滄沉才意識到,這些時日,他已改變許多。  再不是從前那個不問世事、對這世間無知無感的龍神了。  滄沉飛離山洞。  此間的岑羽已與他自己相逢,護送到此,足夠了。  出了洞窟,但見凡塵綠蔭、紅花,水澈、瀑流。  這些景致映照在他眼中,塵世煙火浮動在他心口。  滄沉閉眼感受,靈台中道心更進一步,但又差點什麽。  滄沉很快想到,再次投入輪迴中,來到了岑鍾燒自己靈府的那一刻。  他離此時大火前目睹這一切的岑羽和他自己遠了一些,站在高處,默默地看著。  待得鬼火如幕布鋪天蓋地,他進入火中,來到了等死的岑鍾身後。  赴死殉情中的岑鍾見了他,滿臉驚愕,滄沉掃了他懷中的禾青青一眼,並未多言,隻提了岑鍾,再變出一個妝奩,送出大火之外。  岑鍾困惑:這是……不想他死?  滄沉直接提著岑鍾,離開輪迴,現身度化之地的黑水之上。  當是時,若白正側臥在水邊的崖石上,給藍蕊花說笑話。  見了提著岑鍾的滄沉,若白迴眸一看,半點不意外。  還對岑鍾哼道:“本君就說你運氣好。”  下一刻,滄沉直接將岑鍾拍進了黑鏈中——度化夠了亡魂,輪迴河自當還他一個生魂,令他原本已走到最後一世的愛妻再入輪迴。  如同當初的朔悅。  哪知道滄沉這一拍,岑鍾是進了鐵鏈,鐵鏈上藍蕊花裏的朔悅給擠了出來,崖石上一滾,滾到了若白懷裏,兩人大眼瞪小眼。  朔悅:……  若白:???  滄沉才不管他們兩個,攏了攏袖口,走了。  走的時候,他靈台一片清澄,道心更進一步,龍魂也趨於圓滿。  他在陰曹殿的審判堂尋到了岑羽,並未多言,直接帶著岑羽消失了。  曹陽驚訝,這怎麽直接就走了?  他給朔悅傳音,朔悅那頭也沒迴應。  黑水邊,崖石上。  朔悅掙紮,若白手腳並用地死死摟著他:“走什麽?既然變了花來陪我,那便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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