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尾巴,從前他都隻舍得捋一捋、抱著睡一睡,用也才是前些日子的事。 而他用過才知道,龍的尾巴極其敏感,據滄沉說,那處的鱗甲也遠不如背、腹堅硬,算是原身上一個不大不小的弱點部位。 哪個狗東西傷的? “阿嚏!”跟著朔悅離開的若白忽然莫名地打了個噴嚏。 朔悅原本便知道他跟著,聽到這動靜,撒丫子走得更快,眨眼間,身影沒入了後院外的街巷。 若白無語深歎:這世上是不是隻有他,情路是坎坷的? — 滄沉不在,岑羽和朔悅一處,滄沉迴來,朔悅自覺讓出地方,自己將自己晾在一邊。 但這“晾”也是有竅門的—— 離岑羽和帝君太近了,便是嗑著岑鍾那邊的甜,再順道嚐點岑羽這邊的甜。 但需知,岑鍾、青姐的甜與岑羽、帝君的甜是不同的。 看前者好比看話本,怎樣都行。 看後者便如同看同僚帶著愛侶在眼前膩歪,最好不看,因為會酸。 這樣一來,最好看青姐他們的時候剛好不能看見帝君他們,而看青姐的視角最好不遠不近,不偏不斜。 朔悅為此很是動了翻腦筋,終於找到一個既能看青姐他們、又看不著龍神、還誰都不妨礙誰的位置—— 龍神和岑羽的前麵一些、斜方位,盡量背對,同時不占岑羽他們的視角。 朔悅:唉,著實不易,抱抱自己。 哪裏能想到,他好不容易動腦筋想出的兩全其美的辦法,滄沉動動手便給解決了—— 龍神施法的隱身,不但別人瞧不見、聽不見、感知不到,連朔悅這個一同隱身的都不行。 朔悅:??? 不是,早知如此,他先前幹嘛白費那功夫?直接坐等龍神施法不就行了? 靠在樹上的若白見了,抿唇直笑。 他先前雖然一直追著朔悅跑東跑西,但朔悅不理他,他也未曾做過什麽。 如今這樣…… 若白索性也施法,令朔悅也對滄沉、岑羽他們隱去了身形。 這樣哪一方都看不見哪一方,誰都方便。 而若白施法的時候,朔悅是…… “嗯?我怎麽看不見你了?”岑羽的傳音。 “大老虎施法助你了嗎?” 朔悅:“嗯。” 朔悅是知道的。 因為他的身上也有遠古神的許諾,若白一施法,他手腕的銀紋便微微地發熱。 而若白的許諾,是當年設法逆天轉命助他再生入輪迴時,連同新生的一命,一起給他的。 許諾從此之後,不再騙他,待他之心,日月可鑒。 不僅如此,此後若白做什麽,朔悅亦可以感知到。 這也是為什麽,他當初能先覺一步、提早跑路。 因為感覺得到麽。 朔悅坐在牆頭上,盎然的春色中晃了晃腿—— 他不理那隻老虎,但那隻老虎,若白…… 從未離開過他。 他又靠在棵樹上了。 他又望了過來。 岑羽那處,則是一番優渥的嗑糖環境—— 滄沉在半空變了張軟塌出來,令岑羽可以靠在軟塌上、挨著小幾,邊嗑瓜子邊舒服地圍觀。 滄沉則繼續“虛弱”,虛弱得坐都坐不住,人側躺,腦袋往岑羽腿上一枕。 岑羽則便嗑瓜邊看著下方安禾門的庭院裏,趁著院中暫時無人,“故事”尚未開始,抓緊時間同滄沉介紹前情。 滄沉聽完,十分對岑羽路子地開口道:“這位‘青姐’,性子頗為有趣。” 岑羽沒想到滄沉也適合一起吃瓜嗑糖,興高采烈地點頭道:“正是如此!” 滄沉一副同道中人共觀賞的淡定,目光往下方落去—— 比武台相見後,一夜過去,禾青青早早醒來,拉開房門,在院中練劍。 她向來穩重,今日卻練得腳步虛浮、頗為煩躁,乃至將劍耍出了刀的架勢,砍著砍著,劍脫了手。 脫手後,禾青青喘著氣,試圖鎮定,然而根本鎮定不下來,一想到岑鍾、想到她昨夜…… “啊啊啊!”禾青青煩躁地拿手抓腦袋。 才想起她年輕時候是個什麽樣,當年又在比武台和後院門外做了些什麽。 她氣憤地脫口自問:“娘不娘啊你?” 岑羽笑。 這什麽話,你本來就是姑娘。 轉而一想,岑鍾離開後,過去那五年一定發生了許多,才能令好好一個大小姐變成如今手握劍、肩扛事、裏裏外外一把好手、還時常河東獅吼的安禾門“大師姐”。 岑羽看著院中的禾青青,暗自感慨:歲月不是殺豬刀,是傷人的暗箭,不知不覺,在禾青青自己也沒察覺的時候,她已經變成了如今這般。 而如今的她迴看過去,必然會因心性轉變、時更世迭、境況大變,而覺得從前的自己諸多矯情。 哪裏還能想到,那其實才是她原本的樣貌。 而五年後歸來的岑鍾顯然也想到了,所以才會說‘帶著全門、等我來娶’。 ——他那何止是想娶,也是想以自身之力護佑整個安禾門,替禾青青接下整個門派偌大的責任。 可惜,如今的禾青青心境大變,不是從前的自己,做不出從前的事,連看待岑鍾的目光都變了。 她拒絕了岑鍾的“來娶”,還對岑鍾說,如今門派式微,不及往日,他作為“合體之境”的高手,留下來不過是讓全門派成了他的累贅。 “不必如此。”她說。 又讓岑鍾住些時候,便趁早離去,說他天賦極高,生來便是該飛升的,安禾門不能助他,更不能耽誤他。 一言一行,嚴肅至此,不再是大小姐,而像當年的禾門主。 不禁令圍觀者感慨,如今調過來了,變作石頭的,成了禾青青。 萬幸的是,岑鍾也調過來了,他不做石頭了,他如今格外的通達、領悟力也極高。 禾青青那翻大義凜然的話說完,岑鍾毫不意外,反而不慌不忙道:“話雖如此,但怎麽辦呢?” 禾青青:? 岑鍾看著禾青青,微微地笑:“我年少時心性不夠堅定,被大小姐您的美貌和不凡晃了魂,又被您一句‘我等你迴來’奪了魄,我後來到了昆虛,全憑對大小姐的滿腔愛戀才撐下來,修到了‘合體’,教我的大師說,我這是以情入道。” 岑鍾:“我既是以情如道,如今大小姐要趕我走,我自是要傷心的,我一傷心,別說飛升,怕是這‘合體’都維續不了。” “維續不了,在外便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是,門派還不留我,我同個被逐出師門、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有何區別?” 禾青青:???? 岑鍾變出自己的劍,握住、一把拔出,輕飄飄又正色道:“不若就此自我了斷,也好將此身留在收容我、教養我的師門,‘落地歸根’。” 禾青青:“…………” 禾青青震驚了。 這人去大門派,真的是去修煉身法的,不是去修煉嘴皮子的? 眼看著岑鍾沒有分毫虛晃地拔出劍,禾青青趕緊施法,彈在那拔劍的手上,又一個箭步過去,抬手就要奪劍。 岑鍾收劍,一個避讓,避開了禾青青的手,卻沒避開她的人。 非但沒避開,還見機伸手摟住了禾青青,與她腰身緊貼,再就著這親密的姿勢,故作傷感地歎息道:“師妹五年前說要等我迴來,五年後卻要我早早離開,著實令人傷心。” 禾青青掙脫不開:“你!” 赫然鬧了一個大紅臉。 那氣憤的神情分明在說:不知道授受不親? 岑鍾故作不知,反問:“對了,當年那被你扯去做定情物的玉佩……” 當是時,一眾師弟師妹歡歡喜喜說說笑笑地走進了堂內,走…… 眾人整齊地退了出去。 還把門給關上了。 岑羽:這一幕怎麽有點眼熟。 對了,當初剛上天,他睡得好好的,天君派了人想接走小球,闖入後見到他與滄沉一起,不也是這樣‘無知地進、默然地出’的嗎? 岑羽邊看著下方,邊同躺在他腿上的滄沉隨口提了句。 同時醒悟道:“我還當他們退了是因為撞見你渡劫迴來,怕你才退的,原來是因為……” 哭笑不得,“是因為那個時候便覺得你同我有什麽。” 滄沉也憶起,勾唇莞爾:那時沒什麽?是沒什麽,也隻是往他懷裏滾、抱著他睡,手往他衣服伸的時候,格外順暢罷了。 岑鍾最終還是留了下來,禾青青倒是想趕人,奈何岑鍾正兒八經拜的師入的門,如今的輩分還是大師兄,趕誰也不能趕他。 何況岑鍾以‘合體之鏡’現身,不但嚇跑了那剛搬來便找茬的小門派,還令安禾門頹敗式微的情勢很快扭轉。 別說鎮上,附近的鄉鎮都有不少人慕名前來,想一覽‘合體之境’的,想借機自己、送孩子拜師門的。 安禾門漸漸恢複了從前的地位與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