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裏走,也有凡間集市那般的市場,隻是集市依舊傍樹而建。 不僅如此,整個山林中除了來往的兩條腿的人,還有渾身紅羽的鳳凰鳥。 這些鳥就跟人似的,大大方方拖著大尾巴或走或飛地行在路上,有時候遇見熟人,還會停下來,直接用鳥喙說出人話。 時不時的,還能看到一些鳳鳥或單個或成群結隊地站在樹上。 亦或有兩隻單獨地站在一起談笑,偶爾相互清理羽毛,偶爾相互親昵地交頸。 岑羽看了隻覺新奇,想想又不奇怪:人才稀罕自己的兩條胳膊、兩條腿,獸類原本就有自己的原身,在自己的地盤上,自然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他也感受得出來,與外界隔絕的鳳族與不拒山一樣,民風淳樸,自由爛漫,不像天界,衣食住行都得有規有矩。 難怪滄沉要來辦事也要帶著他,怕是也知道他不喜歡天上,特意帶他出來散心。 唯一不妙的,就是小花不知是不是因為變成貓的關係,竟也有了貓的一些習性——看到有鳥就想上樹。 岑羽把她兜迴來好幾次,她還要不高興地對著樹嗷嗚嗷嗚叫喚,直叫得樹上的鳳凰鳥低頭看過來。 看是長老帶著位眼生的天界裝扮的小哥,小哥懷裏還抱著隻小橘貓,紛紛熱絡地笑起來。 邊笑還要邊揶揄岑羽懷裏的小花:“天界的貓與我們這裏不一樣嗎?我們這裏都是喵喵叫,怎麽你是嗷嗚嗷嗚的叫。” 又頗為放浪地笑道:“我們這裏啊,隻有發|情的貓才是‘嗷嗚嗷嗚’的叫的。小家夥,你這麽小,就已經想要小公貓了嗎?” 小花:嗷嗚? 岑羽趕緊把貓抱走。 樹上的鳳凰鳥們又咯咯咯地笑,見岑羽這般受不住話,轉而對領著人的滄沉、他們眼中的長老:“這位小哥長得忒標誌,以前沒在域長老身邊見過,是新認識的嗎?域長老若是對他沒那些意思,不若介紹給我,我們姐妹都喜歡得緊。” 岑羽咋舌,鳳族民風這麽開放的? 滄沉轉頭看了眼樹上:“誰說我無意?” 鳳凰們又是一陣咯咯咯地笑:“有意嗎?那完了,鳳婷迴頭得找我們哭了,她從前可是一直標榜自己有個無欲無情地長老爹的。” 又道:“您這般,傷的不是您親閨女,傷的可是從前被您拒絕的那些公鳥的心啊。” 岑羽快步往前,同時把小花的兩隻貓耳朵按緊:你現在小,阿姨們聊的這些, 你現在還不能聽。 那群鳳凰卻還沒放過他們,竟揚聲喊:“天界的紫衣小哥,長老那邊若是溫存得不開心,不若再來找我們。公鳳凰總歸是沒有母鳳凰交頸交得快樂的。” 岑羽忽然覺得,比起鳳凰們,龍言龍語真的也還好。 他也是來了、親眼見識了才知道,如鳳凰這般的獸族,不似天界,也不是凡塵,沒有什麽所謂的物欲熏心,大家生活在自己的地盤,唯一想的,便是曬曬太陽、好吃好喝,開開心心、高高興興,梳理羽毛、交頸繁衍。 而交頸和繁衍,幾乎貫穿了普通成年鳳族的一生。 大家就算沒事做,聚在一起,想的也是今天能不能遇到喜歡的鳳凰。 我喜歡他,他喜歡我嗎,我們相互喜歡了,就可去找根鳳凰木去交頸了,交頸完,我們若還相互喜歡,便繼續常伴下去,若是哪日心生厭棄,便從那根梧桐枝上飛走離開,離開了,去尋找新的伴侶。 若是期間得生息泉賜福,孕育出鳳凰蛋,便在鳳凰蛋生出後,將蛋交予族群的長老,由長老送進鳳凰窟孵化,孵出小鳳凰,再送迴給母鳳、或者是還在與母鳳一起生活的公鳳凰。 岑羽為這樣在他看來頗為“原始”的族群生活覺得新奇。 但也僅限於此,絕沒有站在人的角度,覺得人的生活方式比起這些有多“進步”。 唯一覺得有些不太能接受的,就是鳳凰們求偶、交頸得十分公然、開放,連話都說得那般直白粗暴。 且因為這樣的民風,當地生活處處可見繁衍用品。 比如岑羽逛到集市,隨手拿起一個逗貓棒似的羽毛製品,賣家湊過來,笑嘻嘻道:“化作人身交頸的時候,如果用這個挑|逗你的伴侶,他一定能頓時變成餓狼撲向你。” 岑羽:???? 岑羽拿起一個軟軟的墊子,想給小花當貓窩,店家:“這個墊子變大變小都可以。原身時一個人用,這麽大就夠了,若是你想與伴侶交頸時用……” 岑羽適應能力飛快,已經能跟店家搭話了:“我不想。” 店家一臉惋惜地從岑羽手裏將墊子拿了迴去:“我這就是這麽用的,你不想,就別買了,去別家看看吧。” 岑羽:…… 等隨著滄沉去了他長老的家,管家身份的男人熱絡地領著岑羽去客房,也要說:“小仙官您放心,我們客房都是用的特質的木頭,您裏麵有任何動靜,都不會傳到外麵。” 又笑說:“域長老先前叮囑我們,說有客人來家裏住,我早早便將一應物品都給您置辦齊全了。” 進門一看,不久前才在集市上見的交頸專用的羽毛、軟墊……等等,全都一個一個擺放在床頭。 管家一臉“我可真會辦事”的驕傲:“您覺得如何?” 岑羽:“……謝謝。” 待管家走了,岑羽終於憋不住地鬧了一個大紅臉,他倒也淡定,畢竟先前已經聽過不少龍言龍語,也不是第一次在滄沉麵前臉紅了。 “早知道這樣,我還是在天界呆著孵龍。” 滄沉抿了絲他也很無辜的笑意:“我今次也是第一次來鳳族,沒料到會是如此。” 岑羽:哦。 滄沉幽幽道:“倒也符合獸類本性。” 岑羽:哦。 滄沉做著這假長老,還以主人的身份客氣起來了:“見諒。” 下一刻,滄沉隨便看看似的,拿起床頭一根羽毛製品,那讚許的神色裏分明寫著:花樣還挺多。第39章 是夜, 岑羽獨自在房中,拿他眼裏的“逗貓棒”逗小花喵,小花拿爪子撓了兩下,不玩了。 軟墊它也不喜歡睡, 反而中意從房間橫穿而過的梧桐枝, 可惜變不會龍身, 不能繞。 小花略帶不滿地趴在樹上嗷嗚嗷嗚。 岑羽便站在那根梧桐枝下安慰小花,等大青龍的事辦完了,離開這裏, 就把她變迴去。 小花甩甩貓尾巴,百無賴聊地打了個嗬欠, 索性盤成貓卷打盹去了。 岑羽推開窗戶。 鳳族夜晚的天空黑寶石般透亮,澄澈的月亮高高地懸掛在正中,萬籟俱寂中, 枝葉清香、蟬鳴嘒嘒。 站在高高的樹頂木屋上往遠處眺望, 可以就著澈亮的月光看見鳳凰鳥展翅的剪影。 岑羽感受著這一切, 身心放鬆——是度假該有的體驗。 不過今夜隻有他, 滄沉頂著他假長老的身份去鳳族的鳳凰窟了。 雖然不知道滄沉來鳳族究竟要做什麽,但岑羽既不操心,也不好奇, 說是來度假的,就真的把身心放鬆的交給這短暫的假期。 這個時候,離得不遠不近的一個木屋吱一聲打開了窗戶。 滄沉如今那白得來的女兒正探著腦袋衝岑羽揮手:“小仙官!小仙官!” 岑羽指指自己:? 鳳婷邊揮手邊點頭, 下一刻, 她出現在了岑羽窗邊的屋頂上, 賊眉鼠眼地衝岑羽擠眼睛:“你是第一次來我們鳳族吧?要不要帶你出去逛逛?” 岑羽呃道:“你爹……” 鳳婷:“我爹去窟裏了, 哪裏有工夫管我。” 有聲音從樹下傳來:“公主姑奶奶!別爬屋頂!長老知道了又要罰你啦!” 鳳婷催促:“走不走?” 岑羽:“怎麽走?” 鳳婷才想起隻有自己是個鳥, 眨眼間變出原身:“我背你。” 下一刻,岑羽趴伏在了一隻體型巨大的鳳鳥的背後。 岑羽這才發現,鳳婷與他先前見過的其他鳳凰都不同,不是體型不同,是羽毛—— 其他鳳凰的羽毛多是純色,隻尾羽帶一些其他雜色,可鳳婷從頸羽開始便是流光一般的多色羽毛,羽翅更是漂亮得如同寶石,空中飛過,仿若虹光傾瀉。 岑羽趴在鳳婷背上,驚訝:“你原身很漂亮。” 鳳婷在空中展翅翱翔:“當然,我是公主。”語氣自豪,“在我們鳳族,也隻有公主能與我們神女一樣,有這樣的身姿與體型。” 岑羽想起鳳婷那位真爹:“你爹是長老,他的原身也是這樣的?” 鳳婷:“不,他是白鳳。” 兩人邊飛邊聊,很快抵達鳳婷口中她想要帶岑羽逛逛的地方。 鳳族的夜市。 夜市是在一個巨大的掏空的樹幹裏,整個市場視野開闊、燈火通明。 這裏不止售賣鳳族的用品,多是族外之物,凡間的、天界的、魔族的、妖族的,應有盡有。 在這裏擺攤開店的老板也多是外族人,偶爾還能見到妖族、魔族的小孩聚在一起追逐玩耍打鬧。 鳳婷說,很多留在鳳族做生意的外族人如今都在族中定居了,孩子都生了一窩又一窩。 鳳族接納族外事物,也接納這些小本生意的買賣人留下來定居生活。 “不過你們天界不一樣。”鳳婷話鋒一轉,“你們天界高高在上,有什麽都喜歡用賞的。我族長老從前上天,提過兩族互通商市,讓天界的人也來這裏擺攤,你們的天君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什麽的,最後竟然提出要與我鳳族聯姻。” 鳳婷:“我爹說你們的天君,哦,不知道是不是這代的天君了,總之腦子都不太好。” 岑羽也聽得無語:鳳族跟天界談生意,天界跟鳳族攀關係,人家可不得覺得天君有病。 鳳婷邊逛邊聊,要同人討價還價,還要跟攤位旁的小孩鬥嘴,完全就是個市井野丫頭,沒半點公主架子。 她隨手從攤位上拿了個小東西把玩,對岑羽道:“你們玉露台的殿主肯定也覺得天君有病。” “上次龍崽辦酒,我見他把天君賞的法寶喂魚,就知道肯定是這樣。” 岑羽抿笑不語。 鳳婷把手裏把玩的小東西擺迴攤位上,兩手往身後一背,繼續走:“唉,可惜,便宜了那龍。” 岑羽又想起鳳婷說要找他:“公主找殿主,可是有什麽事?” 鳳婷:“別公主公主的,我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