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羽不緊不慢道:“你龍哥以前,最早的時候,跟誰好過嗎?” 烏延一頓, 莫名:“你問這個幹什麽?” 岑羽的理智:和金大腿更進一步之前, 當然得先打聽打聽以前,以防萬一, 別哪天好上了, 忽然冒出個死纏爛打、舊情未滅的前任。 岑羽的意識層麵:就是想知道, 想知道就問了。 岑羽的內心:向男神進發——! — 滄沉去到狐老的洞穴中。 狐老是隻老狐狸,很老了,比四大遠古神活得都久,亦比他們年長許多。 也是親眼看著滄沉、若白他們長大的。 這趟滄沉來不拒山,還帶來了龍崽,龍族眼看著有了血脈繁衍、創建族群的希望,狐老很是欣慰。 他叫滄沉去他洞中,一來是想問問,龍崽是如何有了被孵化的契機,二來則是給倆龍崽各卜了一卦,叫滄沉過去聽一聽。 聊著聊著,狐老驚奇地發現滄沉似乎心情不錯。 待他問起龍妹的名字,滄沉道:“我迴蒼山取水的時候,看到了山崖上一株慕焰花。” 花瓣花葉花莖赤紅一片,像極了剛出生的小女龍。 且是蒼山中最繁茂最頑強的花,即便是山崖上、風雨中,亦能長出大片。 滄沉取水迴天界後,便給當時剛出生的龍妹取名慕焰。 岑羽平時不喜歡喚崽子大名,就一直龍妹龍妹的喊。 狐老又覺得奇了。 他還記得很早以前,父神剛把成年的滄沉丟進軍帳的時候,大家為了同這位年輕的領帥盡早熟悉,主動與他聊天,問及蒼山,問蒼山是什麽樣。 滄沉怎麽迴的? 他說他不知道,沒注意看。 後來軍中又來了一批新的獸族將領,其中烏延幾個最是皮鬧,喜歡圍著滄沉轉,日日問他蒼山有什麽,有沒有田,有沒有樹,有沒有花。 滄沉的迴答依舊是不知道。 烏延問:“那蒼山有什麽?” 滄沉卻說:“我生於蒼山,長於蒼山,蒼山於我不過一個出生長大的地方,我何須在意蒼山是哪一座山,山裏又有什麽?” 從中可以窺見,原本的滄沉有不在意這世間。 後來戰事平息、父神羽化,龍族沒有族群隻有蛋,滄沉還是不為外物所動,日日休眠。 仿佛這天上地下,都與他無關。 如今滄沉說,他迴蒼山取水的時候,無意間看見山崖間的慕焰花,心有所感,便給小女龍取名慕焰,狐老心道原來隻要時間夠久,硬邦邦的石頭也會開竅。 狐老笑問:“你迴趟蒼山,緣何心情那般的好?” 好又是怎麽個好法? 滄沉拿著狐老招待他喝水的一個小瓷杯,握在掌心看著,陡然間憶起那一日—— 他飛離幽明殿,下到凡間,往蒼山趕去。 途間經過當初岑羽孵下小球的山林,忽然心有所動,想起岑羽,又想起他喜歡那棵大榕樹,每日都要在樹下小憩。 滄沉心情無端地好,這麽一好,落眼一看,但見凡間落英繽紛,一派盎然春色。 待他到得蒼山,隨手取來露水,又想起岑羽曾在夜裏淩晨為龍崽集取露水,取得艱難,好半天才不過幾滴,肩頭、袍角、鞋尖沾到水汽都比他搜集的露水多了不知多少。 滄沉想著,心念一動,抬頭,便看見了山崖石縫間的赤色慕焰花。 那一瞬間,滄沉想:若是岑羽看見,怕是要開開心心地拿這花比作小女龍的。 於是滄沉跟著想:那便叫慕焰。 此刻狐老問起,滄沉口中並未作答,隻捏著手裏的小瓷杯垂眸看著,邊看邊憶了番過往,而後放下小瓷杯,杯底在石桌上輕輕一嗑。 滄沉:“我今日來,還想同你問件事。” 滄沉是龍神,是這天上地下最至高無上的存在,但並不是無所不知。 他一樣會有不知道的事。 而他不知道的,狐老或許會知道,畢竟當初父神母神羽化後,兩口子留下的許多東西,都保管在狐老這處。 狐老不意外,點點頭:“我猜你願意進我這洞裏,跟我麵前坐這麽久,也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滄沉不兜圈子,直接道:“凡人修煉,體內一生隻得一丹,若我偏要逆天而為,再造金丹……” 狐老不待滄沉說完,拿起腳邊的拐杖起身扭頭。 滄沉抬眼看去,幽幽道:“老狐狸……” 狐老恨恨扭頭:“別喊我!你也知道那是逆轉天命?你也不怕被雷劈是嗎?” 也是一把年紀的狐了,握著拐杖直戳地,胡子都要給氣掉了,近乎聲嘶力竭:“你這樣和若白當年有何不同?!” “他為個人去跟陰曹殿做交換,你為了人要去造金丹!” “你們怎麽不幹脆要了我的命呢!?” 滄沉坐靠在石桌前,神色幽然,緩緩籲了口氣,而後手一抬,一把烏金沉鐵的寶刀握在手裏。 他站起身,緩步繞過石桌,一邊走一邊握著寶刀拍掌心,順便往狐老那邊丟去一個“你自己看著辦”的眼風,淡淡道:“若是要你的命便能撬開你的嘴……” 狐老:“……”奸詐!卑鄙! 滄沉一個從早古期便開始打仗、見多了各種奇奇怪怪、魑魅魍魎的領帥,也真的不能指望他多純白善良,畢竟沒點腦子,都不能統領千軍、點兵點將。 也不能對他的臉皮和道德底線有任何要求—— 樹林裏,烏延聽到岑羽問他滄沉以前有沒有跟誰好過,跳腳大驚:“你在說什麽!?那時候誰敢跟他好啊!” 瘋了嗎? 岑羽:? 烏延正要再跳腳,忽然一頓,看著岑羽,思索了一陣,接著露出一臉困惑:“按理來說,你該知道啊。”都是龍洞的人了。 岑羽:? 他該知道什麽? 烏延壓低聲音:“你或許還未經曆過,所以暫時不知。” 他們那時候,天地都是混亂的,更沒有人倫、常理、紀律可言。 妖獸將領們普遍熱血方剛、陽氣過盛,也不憚滄沉的統帥之位,無論男女,有時候興致忽然上來,想去跟那隻大青龍睡個覺,都是正常的。 但滄沉一句話就給那些人打發出來了。 他說他好戰也好眠,誰要想跟他爽,不若等他迴蒼山的時候一道,一邊休眠一邊爽,爽個七八萬年,不死不休。 這話一出,誰還敢把腳往滄沉的軍帳裏伸,躲都來不及。 更怕滄沉自己哪日興致上來,看中了誰,點了叫過去,綁迴蒼山。 爽個七八萬年,這誰撐得住? 岑羽的理智:這一聽就是為了轟走那些妖獸故意這麽說的。 岑羽的內心:我就想試著撐撐看(不是。 不過在岑羽這邊,一切終究要歸於可掌控的理智層麵。 如今知道昨夜的夢可能不隻是夢,滄沉很可能去到他的夢裏,還拿手跟他做了這樣那樣羞羞羞的事…… 想也想不出結果,不如今晚再看。 於是當夜,躺進龍窟,岑羽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睡之前他便在心裏默念雲、雲、雲,睡著之後,他果然躺在了厚厚的雲朵上。 而這一次,岑羽知道自己在做夢,意識在夢中也是清醒的。 他側身躺倒在綿軟的雲層中,等。 等了一會兒,身後輕輕一陷,滄沉果然又來了。 岑羽心態穩:他不動,我不動,他動手,我…… 滄沉的聲音在他頭頂:“還記得龍妹的孵化麽。” 嗯? 岑羽被這句勾得扭頭。 滄沉非但沒動手,還跟往常那般摟著他側躺,連神色都是清明的:“龍蛋並不是真的蛋,隻是父神為龍族的繁衍捏造的‘種子’……” 岑羽聽著。 滄沉:“父神當初造四神,也是憑意念神識,讓龍成為龍,讓龍誕生在蒼山。龍蛋的孵化也是如此。” 岑羽越聽越認真:什麽意思? 滄沉:“你能孵龍蛋,便如父神造四神,可以憑借你的意念決定龍崽如何孵化。” 這也是為什麽當初榕原的出生和後來的龍妹截然不同。 因為榕原孵化的時候,岑羽不知道那是什麽,對孵化毫無想法,但榕原已經被滋養得太久了,遇到岑羽,有了合適的出生契機,天道便令它孵了出來。 到龍妹,岑羽已經知道那是龍蛋了,但他以為龍蛋和雞蛋、鴨蛋一樣,裏麵是龍、外麵是殼,破殼便能爬出一條小龍崽。 因他有這樣的想法,龍妹便如是被孵化了出來。 岑羽驚訝,原來如此,難怪他先前每想一步龍妹就跟著孵一步,他當時還奇怪呢。 隻是滄沉為什麽忽然跟他提起這個了。 當麵不說,要特意來他夢裏跟他說? 滄沉把手往他腰上正經一搭:“今日我來,便借著夢境,教你如何操控意念,方便你日後憑意念孵化龍蛋。” 說著,兩人身下那朵大白雲忽然消失。 滄沉一聲無比嚴肅的“凝神”中,岑羽隻覺夢境中的身形一下變得有如實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