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隨意的舉動,落在眾人眼前,飽含了不可言說的寵愛與親昵。 眾將領倒抽氣。 岑羽也倒抽氣。 這大龍的算盤打得也忒精了吧? 前腳許他一個永不分開,後腳就要他演嫂子,上來就是一出“攜美眷幼子衣錦榮歸”。 岑羽:大佬,你倒是提前給個劇本啊。 你鐵飯碗都給我了,提前遞劇本,我難道還會拒絕? 岑羽心裏吐槽歸吐槽,麵上已經自覺搭著滄沉的戲路,掛起了一個堪稱溫和的微笑。 一邊笑還一邊伸手摸進外袍的寬袖。 麵前的將領們不好打斷滄沉和狐老的對話,便看著他,隨著他的動作看向他掏著的袖口。 ? 但見岑羽摸出了一個半掌大小四四方方的淡綠色小玉牌。 這麽精致的玩意兒,顯然隻有天界才有。 大家一時都有些好奇,奇怪這點點大的東西難道是什麽天界法寶? 不是法寶。 是岑羽掌玉露台的玉牒。 這玉牒既是一殿殿主身份的象征,也可用以調動玉露台。 既然能調動整個玉露台,自然可以由此調動玉露台的庫房。 隻是從前岑羽沒內丹也無法力,帶在身上就是個擺弄的玩意兒,如今手腕上有了龍神許諾後留下的金紋,外加他體內本身就有龍魂,反而可以借體內的龍魂運轉金紋上的法力。 這點法力雖微不足道,卻足以啟用玉牒。 滄沉來之前隨手教了岑羽,岑羽一下便學會了。 本來還覺得哪天要用玉牒也得等這次從不拒山迴來之後,如今倒是個擺在眼前的現成的時機。 岑羽拿著玉牒,集中注意力,無聲默念。 眨眼間,腳邊出現了一堆酒。 ——玉露台現下所有係列的酒。 眾將領:“!!!” 不拒山不產酒,他們這些人從前仗打多了,幾乎各個好酒。 從前他們的酒都是派個人去到九重天的玉露台買,一次買許多帶迴來。 可即便如此,還是不夠這滿山的酒鬼。 如今龍神帶的這位是特意來之前打聽過他們的喜好,用以收買人心的,還是…… 岑羽指了指手裏的小玉牌:“在下乃玉露台殿主。” 眾人:“!!!” 金護心底的呐喊就是大夥兒的心聲:這何止是嫂子,這是爹啊! 岑羽則在大家口水直流的表情下,拿起一瓶酒,遞向眾人,微笑道:“一點薄酒,就當是見麵禮吧。” 眾將領:爹!第27章 岑羽是眾將領的爹, 小周殿官是玉露台的爹。 這廂岑羽剛拿玉牒從庫房調了些酒走,那邊小周殿官的傳音便跟著到了,滿口緊張, 以為岑羽在去不拒山的路上遭人打劫,把殿主調用庫房的玉牒給弄丟了。 這少了多少酒!? 岑羽傳音迴去:“你別緊張。我是調了些酒,你理一理少了多少, 迴頭用我的私庫平賬。” 玉露台的殿主是有自己的私庫的, 算是一殿殿主在職時的福利。 但岑羽上任沒多久,私庫又能有多少?小周殿官生怕他家新上任的殿主公庫私用,不說還好, 一說他更緊張了。 岑羽心道這簡單, 我私庫少,你這個殿官在玉露台打基業打了那麽多年,私庫不要太豐厚。 他這邊的私庫不夠平賬,小周的先替他頂上好了。 頂也不是白頂, 岑羽:“你去人籍殿找朔悅君, 讓他帶你進幽明殿。我殿裏天君給的法寶、寶物,你盡管挑。” 天君的賞賜不能賣不能轉手, 但挪去他當職的玉露台,這沒什麽吧? 東西擺在玉露台,殿官要用的時候“順手”用一下,這也沒什麽吧? 規矩是死的, 人是活的。 小周殿官一下便被說服了。 他私庫再厚, 酒多了也喝不完,能換他平日見都未必能見到的寶物, 這買賣半點不虧, 穩賺! 小周殿官心裏啪啦啦地撥著算盤:一個寶物得多少酒可以換?要是他去了幽明殿, 相中的寶物不止一件…… 小周殿官委婉道:“倉庫酒源充足,我那邊的私庫,也積攢了許多,一直沒有動過。” 言下之意:搬,盡管搬! 不怕搬得多,隻怕搬得不夠多! 岑羽轉頭看了眼不遠處篝火旁喝得東倒西歪的漢子們,心知小周是什麽意思:“放心。” 一個酒鬼喝不了多少,一群酒鬼,搬空玉露台都隻是時間問題。 — 岑羽來了不拒山,覺得有些稀奇。 凡間紅塵滾滾,天界霞雲縹緲,一個地一個天,地方不同,人不同,規矩也截然不同。 怎麽不拒山這樣位居於天界的世外桃源,既有仙氣兒,又有鄉土氣,這群將領舊部明明不是凡人,卻活得一個比一個接地氣? 砸穴而居就罷了,吃飯還都是在山林中野地裏,篝火一點,席地而坐,吃的是山裏打來的野味,再用碾成碎沫的香葉一灑,油滋滋,香噴噴。 岑羽咽口水:好久沒吃燒烤了! 狐老他們反而覺得岑羽未必吃得慣,早在他們來之前,便特意去到白虎神的宮殿,找宮人弄了些天界式樣的吃食、點心。 還特意弄了張矮榻與小方桌過來,讓岑羽可以體體麵麵地坐在上麵吃。 出乎預料的,岑羽碰都沒碰那些,吃肉吃得非常開心。 眾人一麵覺得驚奇,一麵心說:吃都能跟他們吃到一處,不愧是他們頭兒的人。 狐老也慢吞吞笑眯眯地令人把事先準備的那些吃食給撤掉了。 他還關切地問岑羽,烤的這些肉裏,他最喜歡哪樣。 岑羽:都行。 有得吃還挑什麽? 何況燒烤裏有什麽是不好吃的嗎? 就是隻吃肉有點單調。 岑羽問狐老:“有茄子和大蒜嗎?” 狐老一愣,頭頂的兩隻白耳朵茫然地動了動:“啊?” 岑羽吃著肉:“茄子連皮一起烤熟,切開,熟的茄肉上灑上蒜末,再烤一會兒,很好吃。” 又舉了舉手裏竹簽子上的肉:“有葉子菜,還可以把肉包在葉子裏蘸醬吃。” 岑羽:“還有饅頭、玉米,都可以烤著吃。” 狐老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你喜歡便好。” 轉頭叫人去拿玉米、饅頭、大蒜和茄子。 岑羽赫然成了美食文化的傳播者,為後來不拒山的飲食習慣開啟了新篇章。 當然,那都是後話,此刻的岑羽是很開心的。 吃的開心,身心又覺得自由,就像迴到了在凡間時的山林。 既不用被天界一堆的規矩教條束縛,也沒有那麽多雙眼睛默默地審視他作為龍神身邊的人,舉止言行是否合規。 岑羽一下便有些明白,為什麽白虎神會辟出這樣一個時空,讓這些早古時期的將領舊部留在這與世隔絕的不拒山了。 簡直是宅中頂配。 而岑羽也看得出來、感覺得出來,這些將領確實沒什麽心眼,大多脾氣、性格就寫在臉上,內裏是什麽人,展現的便是什麽樣。 好比金護,一上來就大嫂長、嫂子短,吃個肉都要親自給岑羽忙前忙後。 比如許多人,先前看岑羽的時候眼裏還有疑惑,很快有酒就是爹,疑惑瞬間打消,拿岑羽當自己人,開開心心地吃肉喝酒去了。 又例如隔著篝火坐在斜對麵的一個尖下巴小年輕,肉吃得悶,酒也喝得少,卻時不時拿一雙在人堆裏分外澈透潤亮的眼睛往滄沉這邊看。 看一眼,吃一口肉,嚼幾下,看一眼,喝一口酒,悶幾分。 轉眼再恨恨地不遮不掩地瞪岑羽。 顯而易見,這是個龍神的小迷弟。 岑羽覺得有趣,忍俊不禁地笑了下。 再看滄沉,手裏握著瓶酒,胳膊隨意地搭在膝蓋上,屈膝靠在他們這邊的樹下。 他還是話少,肉也未動,隻喝了幾口酒,卻儼然與在天界時不同,從眼神到靠坐的姿態都冒著絲絲活氣兒。 岑羽甚至感覺到,滄沉在這個時候是高興的。 岑羽也高興。 尤其高興能感受到這些生動的煙火氣,哪怕隻是圍著篝火看這些醉醺醺的漢子紅著脖子吃肉,大著嗓門相互唿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