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在這個世界所待的十年。


    對他而言,這十年是煎熬,因為對放走雲青宇,對不起時空監察局給予的重任,他愧疚。


    也是痛苦,他重新審視了自己對雲青宇的感情。


    時空監察局讓他留守這個世界,留守薑國,記錄這個世界的曆史,但是什麽時候會派人來接替他,翟讓不知道。


    他也不介意呆在這裏,沒什麽好孤獨的,獨處,讓他有更多的時間深思。


    這個世界已經十年了,他去到無憂山上,做了一個這個世界存在感低下的和尚,記錄著這個世界的一切,觀察著這個世界的一切。


    他以為自己已經放下,心如止水,可是能騙的了別人,翟讓還是騙不了自己。在看到雲青宇的那一刻,那顆沉寂已久的心再次驟然跳動起來。


    她迴來了,在十年前,他放過她的時候說的,她兌現了。


    翟讓是開心的,他想,他能為了雲青宇,一個又一個世界的找她,就算她變成薑禾暖,他還是能認出她。


    那這一次,雲青宇也迴來了,來找他。


    不開心是假的,但是他隱藏著這一切。


    喜悅在心,但是並沒有讓翟讓失去理智。


    雲青宇為什麽會忘記和他之前的一切,現在他一定要搞清楚。


    成衣店外,翟讓和劉鈺都在等待。


    雲青宇看了好久,選了一件銀白色水墨荷花的衣裙,還選了一些首飾。


    客戶要選擇的世界很多,古代更是正常,護靈者有可能是客戶身邊的丫鬟,也可能是客戶選擇身份的姐妹之類的,梳妝挽發都是小事。


    雲青宇花了飛快的時間整理好,但是不知道時間已經再次過去半個時辰。


    付了錢,走出成衣店的那一刻,劉鈺迴頭。


    眼中除了驚豔,還有驚訝。


    他......不是個男人嘛?


    雲青宇動作親昵的挽著翟讓的手臂,笑道:“現在我們去哪裏?”


    翟讓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以現在翟讓這個和尚形象,在大街之上和一個女子這般親近的拉拉扯扯,是極度有傷風化的。


    但是雲青宇拉著,翟讓卻也沒有推開。


    劉鈺還沉寂在雲青宇一個男人變成女人的事件裏沒有反應過來,對於雲青宇和一個和尚的舉止,到沒有讓他反應過來。


    不是個男人嘛?裝的像不說,打扮聲音也偽裝的像,且防備和武力怕也不低。


    這般人物......


    劉鈺微微陷入沉思。


    雲青宇準備拉著翟讓離開,劉鈺突然上前,一臉興奮的說道:“姐姐,原來是你啊。”


    雲青宇翟讓二人差異,看了看劉鈺,不知道什麽意思。


    劉鈺馬上解釋:“這話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再聊吧。”


    雲青宇有些半信半疑,翟讓卻點點頭。於是雲青宇隻好跟著他們一起,到了一家茶樓的包間。


    “姐姐真的不認識我了?”劉鈺再次詢問。


    相較於對劉鈺,雲青宇沒有對翟讓那樣有耐心和柔情,麵無表情的看著劉鈺,不迴答他的話,反而等著他的解釋。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


    “雪裏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尊沈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劉鈺吟出了這幾句詩,雲青宇才稍微有些印象了。


    這不是這個世界的詩句,好像是是自己個把月前,在相府的詩會上背的詩。


    哦。不,不是個把月前,對於這個世界,已經是十年前了。


    詩會上,有認識一個男孩兒嗎?


    雲青宇陷入沉思,把詩會當日的人在腦袋裏過了一遍,符合現在劉鈺這個年紀的,隻有那個在詩會結束後,自己和翟讓準備離府時,遇上的六皇子——薑鈺。


    薑鈺?劉鈺?


    嗬!換個姓氏行走江湖嗎?


    十年時間,少年模樣大變,也難怪雲青宇記憶裏驚人,卻也沒有認出來了。


    但即便如此,雲青宇語氣還是冷淡。


    “原來是你啊,許久不見,已經這麽大了。我都沒認出來。”


    薑鈺傻傻的笑了笑:“姐姐這個打扮,我也沒認出來。”


    雲青宇不說話,除了現在的任務不適合在這個世界多結交朋友以外,她現在也不想與除了翟讓之外的人多做交流。


    最重要的是,當初遇上的那個小男孩兒,或許是單純的,但是現在的薑鈺,絕對不是。


    心思警惕,要殺救命之人滅口。


    看到翟讓的畫像,一路指引。


    現在雲青宇極度懷疑,讓自己娶城門口等,隨後雲青宇迴來遇到翟讓,恐怕都是薑鈺搞的鬼。


    為什麽?


    這十年時間的曆史雖然不是特別清楚,但是零零碎碎還是有些記錄的。


    現在薑國的國君年邁,雖然才四十歲,但是對於古代本就不高壽的年紀來說,薑帝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太子平庸,其他幾位皇子明爭暗鬥不可開交,薑鈺就是其中一人。


    恐怕那日追殺,就是他的那些好兄弟所為吧。


    不忘皇城而去,反而來衢州軒轅門。


    雲青宇猜測,恐怕是想借助一下江湖勢力吧。


    不是雲青宇非要多猜測,而是她的職業就是需要多想多規劃,才能讓自己的客戶體驗到最好的人生。


    當時詩會的時候,翟讓是摘了麵具,以大將軍林子崢的身份出現的,看著雲青宇拿著畫像找人,恐怕心中就有了計較吧。


    薑國的大將軍當年雖說辭官隱去,身上沒有什麽職位和兵權,但是作為軍人,若是他出現,當初大將軍的跟隨著,絕對會重新跟著他。


    若是這樣的人能收為麾下,對於薑鈺而言,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這就是他的心計。


    對於薑鈺這樣的行為,雲青宇不評價好,也不說他壞。不管生在那個時代,想要更好的生活,不就得爭?


    說得好聽一些,那是努力,是奮鬥,是積極向上。


    說得不好聽一點兒,成年人的生活不就是帶著爾虞我詐嗎?


    這一次雲青宇不屬於護靈者,而是觀察者,她隻是記錄這個世界的不切,其他的,都不插手。


    但是薑鈺想要拉翟讓下水,那就不行。


    “多年不見,這位......”薑鈺小心翼翼的措辭一下,道:“想必就是當年和姐姐一起去相府的林將軍了?”


    翟讓也沒看薑鈺,語氣不變,朝著薑鈺行了一禮:“阿彌陀佛,貧僧法號無憂,不是什麽將軍。閣下想必是認錯人了。”


    聽到翟讓這樣一本正經的說話,雲青宇微微掩麵,覺得有些好笑。


    直接否認,薑鈺也不惱不怒,帶著沒有絲毫歉意的語氣道:“是我唐突了,不過十年不見,大師的變化卻不大,更為讓我吃驚的是姐姐,容貌沒有絲毫變化。”


    雲青宇不想和薑鈺套近乎。


    “既然大師說你認錯了,那就是認錯了,我也不認識你。”


    說著,雲青宇打算拉著翟讓起身離去。


    薑鈺尷尬的笑了笑:“姐姐剛才還說原來是我啊,這不是記得嗎?我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多年不見,今日有緣再見,想聚一聚,僅此而已。”


    你少裝作一副無辜的模樣說這些話來惡心人。


    對於薑鈺的礙事,讓雲青宇不能和翟讓獨處,雲青宇急躁的性子就像直接把薑鈺罵走了,但是下一刻,被翟讓伸手拉住製止了。


    這是今日相認以來,翟讓主動拉住雲青宇,先前都是雲青宇死死纏著翟讓的手臂。


    微微上前一步,翟讓攔在了雲青宇和薑鈺中間,帶著不卑不亢的語氣道:“我等都已經遠離朝堂之人,無力助施主一臂之力,也無心插手,還請施主莫要繼續糾纏,告辭。”


    隨後,翟讓拉著雲青宇的手朝著包廂離去。


    雲青宇朝著薑鈺得意的挑了挑眉,哼了一聲,隨後跳著細碎的腳步跟在翟讓身後離開客棧。


    翟讓拉著雲青宇走的飛快,街道之上來來往往的人看著一個和尚拉著一個妙齡女子,皆是投來驚訝和鄙夷的神色。


    但是翟讓絲毫不在意,直接拉著雲青宇到了一處人少偏僻的地方。


    隨後才鬆開了手,退後一步,和雲青宇微微拉開距離。


    雲青宇不明白,剛剛還和自己親密接觸的翟讓,現在隻剩下二人,為何反而還要故作生疏。


    她上前一步,趴在翟讓胸前:“你幹嘛呀?”


    翟讓再次退後,為了防止雲青宇摔倒,扶著雲青宇的肩膀拉開距離。


    “你這是做什麽?”


    翟讓直視著雲青宇的眼睛:“有些事情,我想,說清楚了才行,說清楚以後,再重新審視我們的關係,再來看我們這般親密,合不合適?”


    雲青宇以為翟讓是在暗指自己和他對立麵的問題,於是收迴手,轉移了視線,鞋尖磨蹭著地麵。


    “你是說你是時空監察局的人,我是超級時空局的人這件事情嗎?我......”


    “不僅僅是這個。”翟讓出聲打斷:“你記得顧宜年嗎?”


    雲青宇差異,不明白翟讓何出此言。


    這十年的時間,翟讓不斷地思索雲青宇態度的轉變,以及忘記過去的事情,猜測,她應該是被時空監察局a級通緝人員顧幽藍做了什麽,但是具體做了什麽,翟讓不知道。


    雲青宇不解,但是對於翟讓認真嚴肅的眼神,還是沒有撒謊,搖了搖頭。


    心中得到了證實,她是真的忘記了很多事情。


    心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他忍著心中的難受,繼續追問:“那繁璿呢?”那個被她追殺的超級時空局的穿越者。


    雲青宇點點頭,那是她經過《秘密空間》訓練以後,老師給的第一個任務。


    “那為什麽抓繁璿,你還記得嗎?”


    雲青宇心中更疑惑了,為什麽翟讓一個時空監察局的人,會對超級時空局的事情這麽清楚,居然還知道自己抓繁璿的事情。


    “迴答我。”翟讓的聲色帶著些許壓迫,雲青宇不覺得怕,從容迴答,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啊,她抓繁璿是因為什麽呢?還有,顧宜年又是誰?


    “為什麽抓她?”


    翟讓追問,但是雲青宇什麽也迴答不出來。


    “不知道。”雲青宇眼中帶著些許的驚慌和怯意,不自覺的退後了一步。


    翟讓上前,伸手攔住雲青宇的肩膀,雲青宇身後便是牆壁,實在退無可退,被翟讓鎖在其中。


    “那你記得寇珠嗎?還有雪如曼。”


    翟讓不知道那個世界,雲青宇帶的客戶究竟叫什麽,隻能說出這兩個名字,但是雲青宇還是搖搖頭,她不知道。


    她是真的忘記了。


    翟讓覺得胸腔有些難受,喉頭有些哽咽。


    “那你還記得薑禾暖嗎?”還記得你對自己說的話嗎?還記得答應過自己,迴去以後就和自己見麵,並且脫離超級時空局這件事情嗎?


    後麵的問題翟讓沒有問出口,他隻需要前麵這一個問題的答案就可以了,知道了這個,他就能確認,雲青宇的記憶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不記得。”雲青宇再次搖頭:“為什麽問我這個?”


    現在換雲青宇提問了。


    得到了答案,翟讓把放在雲青宇肩膀的手放下。


    從顧宜年開始,有關於自己的事情全部忘記,直到薑禾暖那個世界。


    上一個身份開始,她就刺殺自己,是得到了什麽任務。


    能讓一個忘記一段記憶,以二十三世紀的科技水平來說,說實話,這真的不是什麽難事。


    有些人經過不開心的事情,過得太傷心,想要忘記,去正規的地方,可以洗去記憶。


    但是這樣的做法,都是有正規記錄的,若是翟讓想查,迴去以後可以查得到。


    但是關鍵就是,這記憶,怕是那個超級時空局的主神,顧幽藍做的,讓雲青宇忘記自己,再加入其它記憶,然後給雲青宇布置任務,讓她親手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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