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存汝把魚缸抱到桌子上,有些無奈地撈掉第三條翻起白肚皮死去的金魚。

    安冉冉從陽台上迴來,懷疑地打量她:“那些床單和被套真的是你洗的?”孟存汝板著臉反問她:“我有那麽沒用?”

    安冉冉沒吭聲,臉上卻明白寫著不信,視線落到魚屍上:“還有這些魚,都養這麽久了,怎麽突然就都死了”

    孟存汝放下小網兜:“你想說什麽?”

    “不是你告訴我什麽?”

    “……”

    一直到吃飯時撞上程遠琮,安冉冉才收起那些小疑問。程遠琮顯然也沒睡好,悶頭吃完飯後,有些雀躍地向孟存汝道:“遠琨結婚了。”

    孟存汝不解地看著他,他拿筷子的手頓了一下,解釋:“新娘是維揚的於小姐。”

    孟存汝皺起了眉頭,連安冉冉都停下了筷子:“就那位……於小姐?”

    程遠琮笑得有些深意:“對,就是那位於小姐。”

    維揚兩個字,雖然沒有嘉盛那麽響亮,在娛樂圈也是不少藝人趨之若鶩的大經紀公司,算得上嘉盛天娛一個有力的競爭對手。至於維揚老板二千金“於小姐”,最出名的還要數她那一米八的個頭和幾乎能一個頂三的壯碩身材。

    孟存汝有幸在酒會上見過這位於小姐,哪怕蹬著十幾厘米的高跟鞋,站在小山一樣的於小姐麵前,也隻能仰頭興歎。

    隻是高的話,可以稱讚苗條,隻是壯的話可以形容為嬌憨,麵對穿著定製的粉色公主裙蹬著高跟鞋的高壯女孩,連孟存汝這樣含蓄的人都不得眼角抽搐。

    實在是,太過超出認知範圍了。

    好在於小姐平日也不愛出來和女賓應酬,大約是身高的緣故,她自有自己的小圈子,交往頻繁的幾乎都是身高體壯的成功男士。

    程遠琮與程遠琨身量相仿,也就180出頭,雖然不瘦,但也絕不是肌肉男那個型的——安冉冉想象了一下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麵,豎起大拇指:“你弟真是個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程遠琮笑笑不答,孟存汝低頭想了想,問:“程伯伯同意了?”

    “沒什麽同意不同意的——奉子成婚,總不能真任憑人家姑娘肚子大了不管。”程遠琮道,“我們也不知他和於小姐是怎麽認識的,總之……木已成舟,遠琨總不能不負責任。”

    說完,他便扭頭去看孟存汝。暑期檔馬上要結束了,這次是他任性將

    中潤各大影城的排片大幅度往天娛這邊傾斜,包括維揚在內的公司都明裏暗裏吃了不少暗虧。於小姐既然做了弟媳,必然是不能再這樣不顧情麵的。

    畢竟,現在的中潤還在程德彥的手裏。

    嘉盛當然不怕維揚,但是維揚加上中潤的話……孟存汝想得出神,仿佛麵前的培根上麵繡了什麽神秘山水圖。

    程遠琮當然猜得到她心裏的想法,但這樣露骨的表現還是讓他有些介意。他程遠琮難道有這麽差勁,跟他結婚需要擺出這樣愁苦的模樣來?

    他不知程遠琨心裏到底是什麽打算,但是拉上一個於小姐和維揚,程遠琮心裏有些想笑。

    無論結婚對象的財貌,明顯都差著自己一截。

    孟存汝最多就是名聲不佳,於小姐在圈子裏,卻是笑話一樣的存在。

    與孟存汝一樣年貌相當的女人並不難找,年貌相當又得家財萬貫的獨生女就沒有那麽好找了。

    程遠琮把餐桌鹽瓶子往她麵前輕推了一下:“別多想,跟咱們沒什麽關係,最多,讓維揚分一杯羹咯。”

    話是這樣說,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放鬆警惕的自從程遠琨迴國後,他就一直緊繃著這根線弦,而現在,這根一直緊繃的弦一邊被牢牢拉緊,一邊又不由自主陷入了鬆懈和喜悅裏。

    他甚至已經忘了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看待程遠琨的。

    他們是兄弟,更加是競爭者。

    程遠琨過得不如意,他當然是高興的。

    也因為這件事情,程遠琮吃過飯就要迴家一趟了。

    孟存汝也有些坐不住,偏偏不方便迴天娛,隻好打電話給凱莉,問:“你方便的話幫我查一下,alex方軼楷的影視約簽在哪家。”

    午後三點多,凱莉迴了電話:“是在維揚,怎麽了miriam?”

    孟存汝“嗯”了一聲,掛了電話,盯著魚缸裏僅剩的兩條金魚認真的看。她想起那個午後,她自父親的辦公室休憩室醒來,迷迷糊糊地走到前廳,正好撞見簡仲霖和孟嘉山閑聊。

    簡仲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提到了自己和簡明的親密無間,孟嘉山雲淡風輕地避過不談,聊到了學校和身體上麵。

    那是她第一次,將自己的婚姻和嘉盛的未來聯係上。

    簡明是無心,青春悸動全花在泡各色靚妞上了;而他父親簡仲霖,又太過有心。

    簡明

    和孟存汝親密,和安冉冉也一樣同床睡過同屋住過,簡仲霖那樣的描繪,卻仿佛安冉冉已經蒸發不在人世,全世界都隻剩下他們兩人了一般。

    孟存汝知道自己多疑,不安全感過剩,卻控製不住自己的想法。

    愛再炙熱,理智也並不是就會在瞬間消失殆盡的。

    凱莉的迴複又給她的懷疑上麵加了一層寒霜,方軼楷不但影視約簽在維揚,時尚約一樣在維揚。

    孟存汝掛了電話,坐了好一會兒迴到客廳。安冉冉抬頭看她:“我和醫生約了後天去做手術。”

    孟存汝走過去抱住她:“我陪你一起去。”

    安冉冉迴抱住她,嘀咕:“我是個不合格的媽媽。”

    孟存汝失笑:“你還不是誰的媽媽,墮胎合法又合情理,硬要留下反而是對孩子不負責任。”安冉冉將腦袋在她臂彎裏蹭了蹭:“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較真勁,讓我一點兒負罪感都沒有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幾名保鏢正好輪到換班,李叔微微弓著腰敲門進來:“小姐,董事長來了。”

    孟存汝嚇了一跳,安冉冉安慰她:“不要緊啦,你不是決定跟程遠琮繼續過了麽,他總不至於再生氣。”

    孟存汝勉強笑了下,李叔催促:“他在樓下小書房裏,您……要不要先去見見他?”孟存汝“嗯”了一聲,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右手。

    孟嘉山這一次倒是挺平靜的,靠坐在椅子上,臉上雖然沒有笑,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孟存汝喊了聲爸爸,他便將手邊的文件袋扔了過來:“你自己看看,你那位全心愛上的小朋友到底做過什麽事情。”

    孟存汝愣了愣,解開袋子,裏麵不但有方軼楷和她一起的各種偷拍照片,還有他和程遠琨、程遠瑤、維揚高層一起吃飯的照片。

    “你這次鬧這麽大,讓程家丟了那麽大人,老程一點火氣也沒有——原來根源就在他家二小子那裏。”孟嘉山點了支煙,慢吞吞吸了一大口,“遠琮沒跟你說他家二小子和維揚那個壯女的事情?”

    孟存汝點頭,手心的照片角度清晰,連方軼楷臉上淡淡地笑容都拍得清清楚楚。

    她想起他那半是譏諷半是猜忌的話語,想起自己解釋“不是我捅出去”的,瞬間就覺得可笑而無奈。

    是啊,從他一次次不知不倦不畏拒絕的靠近就應該想到的吧。

    無事獻殷勤,還可能非奸即盜,何況是他呢?

    孟嘉山見她沉默不答,示意她繼續往下看:“這位小朋友,手段倒是毒,程家二小子想拿於家壯丫頭做跳板,沒想到給他設計,做了甕中鱉。”他自顧自笑了一聲,“不知生下來是個什麽東西。”

    孟存汝一頁一頁認真看過去,甚至在上麵發現了自己住院時送到醫院的賀卡上的編號照片。

    她有些遲疑地抬起頭:“既然連醫院的花束都查了……爸爸,車禍那件事情,還沒有眉目嗎?”

    孟嘉山的手指抖了一下,煙蒂上的煙灰準確落入煙灰缸裏。

    “那個司機,前陣子已經死了,傷勢過重,又拖著不肯好好治。”

    孟存汝有些驚訝於孟嘉山的轉移話題,直截了當道:“我問的是背後的主使人——您不肯說,難道是我很熟悉的人?”

    孟嘉山幹脆去開雪茄盒子,眉頭緊皺:“這些事情你不用擔心,爸爸會幫你處理好,會給你討迴公告的。”

    孟存汝不依不撓地猜測:“是哪一家,不能告訴我,肯定不是方軼楷。那麽,是程家人還是咱們自家人?”

    孟嘉山捏著雪茄剪,思考良久才把雪茄尾部的開口修大了那麽一點點。

    “存汝,你不相信爸爸嗎?”

    孟存汝苦笑:“我當然相信,可我總有知情權吧?我在醫院躺了那麽久,難道連了解真相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孟嘉山抬太眼皮瞥了她一眼,含糊道:“……信息還沒有最終確認,你再給爸爸幾天時間吧。”

    孟存汝覺得心底有什麽東西隨著那躲閃的一眼直接剝落了,親情愛情友情,哪一份她都舍不得,也全都身不由己。

    到底,是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15197914、阿阿阿阿_盧、王小明、嫣然一笑妹子的地雷~~好困啊先滾去睡覺了,明早捉蟲兼再看一遍內容(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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