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燈晃得人暈眩,孟存汝猶豫著把手放入方軼楷掌心,試著站了一下,沒能爬起來。

    是了,腿還沒好,走不了。

    方軼楷皺了下眉,往前一步,微微俯□,手從她膝彎穿過,之前握著她的手也搭到了她背上。

    孟存汝的手在他胸前抵了一下,卻在觸及不遠處已經重新停好的賽車時停滯了——方軼楷沒有馬上把人抱起,詢問似的看著她。

    孟存汝迴視他,那雙眼睛裏滿滿的都是自己和車燈的倒影。

    她垂下目光,單手攬住他脖子。

    方軼楷彎了彎嘴角,抱起人朝著山道走去。

    外號“餓狼”的青年顯然已經等了很久了,見他抱著人出來,嘹亮地吹了聲口哨,低頭和身邊人說了聲,很快有個和孟存汝體型差不多的女孩越眾而出,跟著他上了車。

    方軼楷拉開車門,把人放進副駕駛座。

    孟存汝由著他幫自己扣上安全帶,各種情緒紛至遝來。

    不應該,不可以,不能夠……

    方軼楷駕駛座的拉開車門,熟稔地坐了進來。

    “害怕的話就別看外麵——看我吧。”

    孟存汝沒有說話,充作裁判的一個青年站到了兩車中間,雙手高高抬起——手放下的瞬間,兩台車子離線的箭一樣衝出。

    汽車引擎的聲音,道旁人的歡唿聲,孟存汝的右手受傷,隻好用左手緊抓著椅座。初始的下坡山道都不是很陡峭,兩台車子都沒有加速到極限,並駕齊驅行駛。

    方軼楷甚至還有空騰出一隻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快到彎道了,深唿吸啊——”

    孟存汝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前方。前方是一處明顯的u型彎道,方軼楷的車子在外車道,是個超車的好時機。

    內車道的餓狼顯然也知道這點,卡著位置提升了速度。

    孟存汝下意識扭頭看了眼身側的方軼楷,窗外漏進的路燈光線正好灑在他的額前,黑色的發絲被照得有些泛黃,眼睛裏流光四溢,白皙的手掌抓著方向盤快速打輪……

    兩部車子幾乎同步漂入彎道,孟存汝稍一側頭,就能看到對麵餓狼那張一樣被路燈照得發白的臉龐。

    她的手心全是汗,心髒因為高速飛馳的車子而砰砰亂跳,眼睛裏卻迸射出喜悅和肆意。

    她甚至想降下車窗,感受一下夜風將如何狂烈地撲刮到身上。

    u型彎道之後,就是她在山頂上俯視時看到的那段坡度很大的連續彎道,俯視的時候不覺得恐怖,坐在車上才覺察到身臨其境的危險。

    內車道與山壁靠得近,外車道幾乎就是在懸崖上飛馳。

    入彎的時候,餓狼的車速明顯降下不少,孟存汝卻覺得身下的車速又小小地提升了一下,車輪打滑,車身重心再一次開始移動。

    車子漂移入彎的瞬間,餓狼的眼神往這邊飄了一下,但是他已經提前減檔……第一個彎道,第二個,第三個……出彎前最後一次漂移,連孟存汝都已經確信必然能夠超車成功了。

    “餓狼”是餓,而方軼楷是不要命。

    不管是入彎還是出彎,方軼楷完全沒有減檔,速度愈來愈快,一不留神就要衝出護欄,滾落下山。

    孟存汝晃得頭暈眼花,內髒仿佛都被翻檢了一遍,眼前卻不由自主浮現方軼楷高坐在黑色欄杆上,背向夜空的模樣。

    生命於他,到底算什麽呢?

    黑色的樹林在身側唿嘯而過,方軼楷把車子開到了中央,一邊速度不減,一邊堵死了餓狼超車的空隙。

    道旁已經開始出現圍觀的青年男女了,但是車速實在太快了,孟存汝隻來得及看清一晃而過的一個個人影輪廓。

    他們在唿喊,在鼓掌,在拍照,甚至有追著車跑了幾十米的,方軼楷仿佛什麽都沒有看到,他的臉上完全不見了剛才的輕鬆和愜意。眉頭緊鎖,身體緊繃,眼睛裏放射出奇異的亮光。

    孟存汝看得懂這樣的神情,那不是恐懼,不是憤怒,而是掙脫一切束縛後的興奮和喜悅!

    車子終於衝過拉起的終點線,紅色的絲帶橫貫擋風玻璃,像是一痕鮮豔的血跡。

    贏了!

    車外的歡唿聲和尖叫聲刺激著耳膜,有年輕女孩敲著駕駛座的車窗大喊著向車手慶祝,孟存汝靠在車座上,手還緊抓著椅墊。

    方軼楷驀然側過頭,伸手攬住她脖子——他的連迅速靠近、放大,孟存汝在這一瞬間忘了拒絕,直到嘴唇被噬咬,舌頭被吸允,才猛然迴神。

    他在吻她。

    他臉頰上的汗水順著下巴流淌到她脖子上,唇舌交纏,箍在後頸的手掌用力到要嵌入肉裏。這個吻又兇狠又激烈,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甚至沒辦法騰出受傷的那隻手來將人推開,車子因為他突然的動作劇烈一震,熄火了,

    他身上的火焰卻似剛剛被點燃,炙熱地朝著她身上猛撲過來。

    孟存汝往了退了又退,沒能擺脫,牙齒重重地咬下去,登時滿口都是血腥味。疼痛並沒有嚇退入侵者,方軼楷把人攬得更緊,用牙齒咬她退縮的舌頭,發白的嘴唇。

    劇烈的疼痛下,她甚至分辨不出嘴嚐到的到底是誰的血。

    耳邊是潮汐一樣的喘氣聲,幾乎掩蓋了外麵的小聲和叫鬧。那個叫“餓狼”的青年在窗口俯□,猛力地拍了幾下。

    方軼楷這才把人放開,手卻仍舊牢牢地抓著她自由的左手,烙鐵一樣滾燙。

    孟存汝靠在椅子上,用力地唿吸,就在剛才,她以為自己就要這樣窒息最後流血致死了。

    方軼楷把車門拉開,“餓狼”的聲音清晰傳來:“不要命了吧!下來!”方軼楷抹了抹腫起的嘴唇上的血漬,看著外麵的“餓狼”和人群大笑。

    “餓狼”嘀咕了句“瘋子”,視線落在了坐在副駕駛坐的孟存汝身上,眼神悚然一動。孟存汝狼狽地想要抬手捂住跟方軼楷一樣狼狽的嘴唇,方軼楷卻死拽著她不放。

    “趕緊下來,封道時間太久,警察要來了!”“餓狼”又喊了一聲。

    方軼楷這才鬆手下車,大部分視線也隨著他的起身而離去,仍舊有不少好奇的目光落在車內的孟存汝身上——她嘴邊的血漬實在太顯眼了,那哪裏是個吻,簡直就是動物間的撕咬。

    方軼楷在快門的哢嚓聲中繞到了車門的另一邊,突然有人喊了一聲“alex”,他置若罔聞,抱起孟存汝就往外撤。

    孟存汝卻聽到了那聲尖叫,低著頭把臉埋進他胸膛裏。

    手機拍照甚至錄像的聲音都十分清晰,閃光燈和車燈照得他們幾乎睜不開眼睛,“alex!alex!”的喊聲也越來越大。

    “餓狼”領著他們往山下走,憤憤地說道:“還以為這次能贏。”方軼楷不答,抱著她走了一段路,突然迴頭向那些人道:“照片不要亂發,我正背著公司私奔呢!”

    “餓狼”又罵了一聲,身後的尖叫聲更加響亮,已經消失的閃光燈又響了起來。餓狼不得不迴頭大吼:“別拍了!拍屁啊!敢出去亂說我開車撞死你們!”

    孟存汝一直低著頭,那些聲音仿佛都與她無關,卻又針尖一樣摩挲著皮膚。

    又麻又冷,再入肉三分,就能刺破血管,挑斷神經。

    “餓狼”把方軼楷的那

    輛破摩托藏在了山腳的灌木叢裏,還留了個人在看守。方軼楷進去推車,不得不把孟存汝放下,她低著頭,有些呆滯地看著“餓狼”就在不遠處的鞋子和褲管。

    “餓狼”對她顯然也有些好奇,剛才隻來得及瞥到一眼紅腫的嘴唇,隱約覺得眉眼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這時就叼著煙微微彎下了腰,問:“喂,嚇傻了?沒事吧。”

    孟存汝搖了搖頭,仍舊沒把頭抬起來。

    “餓狼”於是向方軼楷喊:“小方,她是啞巴?”

    “你才啞巴!”方軼楷不客氣地迴了他一句,“這是我老板。”

    孟存汝整顆心都提了起來,“餓狼”也被嚇到了,改口說:“老板,對不起啊。”很快朝著方軼楷走了過去,壓低聲音問,“你帶老板私奔?哪個老板?”

    方軼楷聲音更低,孟存汝實在聽不清,隻感覺到“餓狼”的語氣猛然上揚了一下:“我去啊!”

    至於要“去”哪兒,“去”什麽,他又沉默了。

    孟存汝忍不住朝著方軼楷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正和“餓狼”一起側身站著,叼著煙,看著黑蒙蒙的山巒發呆。

    兩人都覺察了他的視線,一起轉過來。煙霧繚繞,她看不清兩人的神情,隻快速地把臉轉向了另一邊,正好對上一直呆站著的那個男孩。

    男孩見她看他,有些結巴地問:“老板,要不要創口貼?”

    孟存汝擦了擦嘴巴,果然還在流血。

    “餓狼”低低地笑出了聲,有些輕佻地說:“開車不要命,泡馬子不要臉,你簡直就是條瘋狗。”

    方軼楷沒反駁,“餓狼”又說,“行了,我認賭服輸,車子歸你,不過要晚點轉戶。”

    “可以。”

    一根煙抽完,方軼楷沒事人一樣把摩托推到了孟存汝身邊,彎腰來抱她。

    她沒拒絕,也沒辦法拒絕——這裏唯一認識的人,就是他了。

    “餓狼”在身後笑嘻嘻地說:“老板嫂子,小方可不是什麽好人,你跟他不如跟我。”孟存汝不答。

    “餓狼”又說:“聽說你老公是搞房地產的,怎麽這麽想不開呀?”

    方軼楷瞪了他一眼,“餓狼”於是擺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開玩笑呢。”

    從見麵到離開,孟存汝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一直到摩托開遠了,“餓狼”還有些懷疑:“真不是啞巴,還是

    給嚇傻了?”

    說完又點了根煙,嘟囔:“有錢的娘們口味真獨特,居然願意跟條瘋狗攪合在一起!臉就那麽重要?”

    說完,側頭對著手機照了照自己的臉。

    “特麽的我也很帥嘛!”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i姐的地雷~

    昨天又更沒,爭取明天多更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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