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


    總鏢頭一聲大喝。眾人躍上馬背,提了馬刀,殺奔而出。五位鏢師連同十來位夥計,共十數騎,發一聲喊,揮刀而上。那些士卒平時搶物劫道順利,隻需將商賈車馬圍定,便得了手。哪裏有如此般損失!此時,有二三十個兵士遭箭簇射倒,慘唿聲不絕。餘眾早將膽色嚇到消失,撒開了腳步,沒命逃竄了去。那官長左右喝止不住,揚刀示威,忽有一馬飛馳,直奔其而來,見麵亦不答話,隻將手中馬刀,望其頂項上人頭招唿。那官爺一刀來截,叮鐺一聲響,軍刀斷為兩截,而後唿一聲,那刀卻早脫手斜插裏向上飛去。其時虎口崩裂,鮮血奔流如注。官家猛然間吃了一虧,驚得三魂失卻了七魄,怪叫一聲,打馬而逃。


    其人便是不足,見驚走了官家,複縱馬向另一馬上軍士飛馳而去,那兵卒大叫一聲,飛馬遁逃。


    “金足兄弟,窮寇莫追!”


    總鏢頭見不足悍勇無匹,大喜,複見其欲躍馬追蹤,大聲唿喊道。


    不足聞言,帶住了馬,迴返而來。


    總鏢頭亦勒住馬頭,看一眼潰散之士卒道:


    “官家,哼!便是做盜賊亦非強悍!隻不過欺壓尋常良善百姓罷了!平時驕縱,此時連傷者都顧不得也。咱們迴吧。”


    追上車隊,已然是夜半時分。那車馬已然入了一道圍欄內,大先生給守軍交了留宿費用。此時正圍攏了起來,眾夥計忙亂一氣,搭了帳篷,焦急等待。


    忽見總鏢頭等迴返,那大先生急趕上前道:


    “總鏢頭,此番截擊傷了幾多弟兄?”


    “無一人傷亡!”


    “哦?”


    “金足兄弟獻計,吾等於半道設了埋伏,先是射殺了彼等馬賊二十餘,而後上馬衝殺。金足兄弟十分悍勇,單騎直突入馬賊之中,賊首一擊落敗,驚懼逃亡!吾等得勝而歸也。”


    “金足兄弟,神威過人!有此人在,此番鏢物,必能安然送達!”


    “嗯!當重賞才好。”


    “金足兄弟,卸了馬匹,請來總鏢頭帳篷一唔。”


    忙亂一氣後,眾家弟兄盡數吃了些東西。不足往總鏢頭帳篷中去。帳篷中大先生與總鏢頭席地而坐,麵前一幅案幾,幾上幾碟熟肉,一壺水酒,兩人相對飲酒。見不足進來,總鏢頭笑眯眯道:


    “金足兄弟,過來飲幾杯酒。”


    不足近前而坐,接過大先生遞來之酒水,仰頭一飲而盡,而後道:


    “不知總鏢頭與大先生召喚,所為何事?”


    “金足兄弟神威了得,此番鏢事,隻怕得仰仗金兄了!”


    “哪裏!金某於饑寒交迫之時,承蒙鐵槍鏢局收留,心下好生感激!當有所命,定竭力而為。”


    於是三人閑談飲酒至天將明時乃罷,及至不足迴返,那大先生道:


    “金足兄弟,昨夜一戰,虧得金兄神勇,小小心意,萬勿推脫。”


    不足見幾上一個小包,其內大約有紋銀數兩,銅錢幾貫。便笑一笑道:


    “多謝總鏢頭,多謝大先生,如此小可愧領了。”


    第二日,車馬起行。


    不足隨了大車,於車架上眯了眼,打坐修行。一邊參悟那所謂‘驚神’大陣之機理,一邊行功療傷。前期所受體膚之傷,已然幹結,那道道疤痕亦漸漸脫落,其麵貌更其醜陋不堪。不足於此恍若不知,絕無因他人怪異之目光而有絲毫自卑之色,此全賴心境三關之功也。


    這般行走近乎月餘,雖不時過往兵營,繳納守護稅銀,然盜匪賊寇卻再無遭遇。


    一日,車隊忽然停住。不足怪而問曰:


    “怎得不再前行?到何處地麵了?”


    “金爺,吾等已是過了大戈壁也。此地往前便是八國邊陲之地,名夜河者。”


    “夜河?嗯!聞聽大先生言道,此地城守乃是沛國國公,大將軍吉文。此人桀驁而性忍,戊邊有年,生殺予奪,兇名赫赫!隻怕吾等行走須格外小心也!”


    “金爺,前頭似是有異,上去瞧一瞧?”


    “嗯,小心瞧了便來。”


    那夥計雙腿將馬一夾,往前方而去。不足複將頭縮進車上烏篷內,將心神凝聚在雙手間,仔細琢磨風起之法,那雙手間之烏雲般氣團內,劈劈啪啪直響,點點烏光倏忽相擊,散發如同電閃般強光,雖其音縹緲柔若輕風之息,然其內所蘊含巨大之神能元力,絕非可以小視之!此正是不足於那沙暴之狂態中擬化出之道法,名曰‘風起’之法!如是月餘,時時揣摩不絕,其運使已然頗具形貌。


    “金爺,金爺,隻怕是大事不好也。”


    “嗯?”


    不足收了法訣,將頭伸出烏篷道:


    “何事?這般驚慌!”


    “前幾日,沛國大將軍吉文剛剛頒下法令,禁絕往來客子出入夜河!”


    “咦!這卻如何是好?距標地尚遠,然時候已然過去三月有餘,若是此地停留時日太久,必超時也!前邊大先生怎麽說?”


    “大先生正與總鏢頭設法聯係夜河要員,嚐試打通關節呢。”


    “唉!難為大先生了。”


    不足歎道。


    這般一停便是一日,眼看天氣漸漸轉黑,西邊天際烏雲慢慢升起,更兼風兒愈發吹得緊,眾家兄弟皆不知該如何!設帳歇息,打火造飯麽?


    不足行出車駕烏篷,下得車來,抬眼望著漸漸壓低之團團烏雲,歎一聲道:


    “眼看天將大雨,目下既不知能否前行,又不知可否歇息,便如此般遭罪麽?”


    忽然前方一騎來尋不足,道是大先生有請。不足乘馬而去。


    “大先生,不知有何吩咐?”


    “金足兄弟,今夜隻怕吾等將在此野地歇息了!夜來車馬安全,便要勞駕金兄了。”


    “好說!此某分內之事,大先生不必客氣。”


    “隻是吾與總鏢頭須入夜河大城,會一老友。設法疏通關節,隻盼明日能入城才好。而車駕鏢物商貨隻能有勞金兄獨力照顧。”


    “有眾家弟兄,再者夜來定然風雨交加,不會有盜賊來襲,總鏢頭與大先生勿慮!”


    “如此,吾二人便可以放心入城去也。”


    不足辭別二人,看看雲頭,怕是要下雨了,便招唿眾家弟兄覓得一塊高地,卸了車馬,將大車圍攏在外,馬匹在內,設了幾頂帳篷,開始飼喂了牲口,而後歇息、用飯。不過是幾塊幹糧,幾壺冷水。


    果然,不幹活半個時辰罷了,嗚嗚,狂風大起。


    忽閃,一道電閃。


    轟隆隆,一聲雷聲。


    緊接著大雨滂沱而下,似如傾盆。不及三刻之時,那平地已然尺許水起,嘩嘩嘩,向地底匯集而去。夜河城外數十車馬商隊,數千人馬,一時盡數浸在雨水之中。雖然已是夏季,然邊城之地,暴雨之下,人人哆哆嗦嗦,似是身在春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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