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琴你也來啦!他是秦正凡,就是我二叔的孫子,他小時候你也見過的。”聽到這帶著絲興師問罪的聲音,秦家勇目中閃過一抹屈辱惱火之色,但很快就強行壓了下去,抬頭看向妻子陶琴,一邊介紹道,一邊衝她使眼色,甚至眼色中帶著一絲哀求的味道。


    接著,秦家勇又帶著一絲不自然的微笑對秦正凡說道:“正凡,她就是你三嬸陶琴,小時候你是見過的。”


    “三嬸你好,剛才我還問起三叔呢。”秦正凡麵帶微笑地對著陶琴微微躬身道。


    陶琴看了一眼目中帶著一絲著急和哀求味道的丈夫,又看了看女兒,最終臉皮動了動,擠出一抹勉強的微笑,朝秦正凡點點頭道:“時間真快,一轉眼你都成大小夥子了。”


    “家勇,他是你老家來的親戚?”這時,一位看起來有幾分氣質,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的老女人走上前來,用帶著些嫌棄的目光看了秦家勇叔侄一眼,問道。


    “是啊媽,他是我侄子,二叔家的孫子。”秦家勇迴道。


    “你這堂叔對堂侄子倒是挺上心的哈,他一來就請他來雲鼎大酒店。”老女人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擠兌嘲諷之意。


    “阿姨,這也是人之常情,家勇是從農村裏好不容易走出來的高材生,老家親戚來人,總也得表示一下,要不然豈不是丟了麵子?”一位年紀跟秦家勇相仿,頭發打理得油光發亮,挺著個發福的肚子,看起來有幾分官威的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地插話道。


    秦家勇看到那位中年男子插話,臉色明顯變得有些難看,嘴唇抖了抖,但最終還是沒開口反駁。


    中年男子見秦家勇沒開口反駁,高高揚起了下巴,用帶著一絲戲謔和不屑的目光俯視著他。


    “麵子是靠自己掙的,不是靠好吃好喝浪費錢來買的。家勇,說起來你和方泊還是同學,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要反思了。”一位頗有幾分威嚴的老者不喜地看了秦家勇一眼,說道。


    老者是秦家勇的嶽父,退休前是一位處長,算是有些實權,所以哪怕如今退休了,說話還是帶著指點江山的威嚴。


    秦家勇臉漲得通紅,想說話又死死憋著。


    秦正凡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幕,什麽都沒說,隻是心裏已經極為惱火。


    這時他已經明白三叔在村裏人看來是在大城市裏混出了人樣,但實際上終究是仰他人鼻息,過得其實很憋屈。


    也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三叔這些年很少迴老家,也很少有什麽消息。


    “外公,你不要這麽說爸爸了,他很好的。再說了,正凡大哥大老遠來的,請他來雲鼎大酒店吃一頓又沒什麽的!”秦桐桐紅著臉,不服氣地說道。


    “你小丫頭懂什麽!”秦家勇的嶽父臉色一沉道。


    “爸,這裏人多,我侄子也在,有什麽事情改天我們家裏再說。”秦家勇終於再度開口道。


    老者“哼”了一聲,然後轉向方泊,微笑道:“方泊,走,去包廂吧。”


    “家勇,今天是你大舅子過壽,你不一起嗎?”方泊看向秦家勇笑問道。


    “方泊,你別太過分了!”秦家勇鐵青著臉說道。


    “家勇,你怎麽跟方區長說話的?怪不得越混越迴去了!”一位眉宇間跟陶琴有些像的中年男子臉色一沉,斥責道。


    “哈哈,沒事,沒事。家勇有侄子在,不願意就算了。”方泊笑著說道。


    “正凡,來我們坐下喝酒。”秦家勇見狀終於豁了出去,拉著秦正凡的手直接返迴位置。


    “陶琴你看看,你看看,這本事沒多少,自尊心卻來得強,脾氣也大。當年你非不聽我的,你要聽我的,今天還需要這麽辛苦地上班嗎?早就享清福了!”秦家勇的嶽母見狀生氣地對陶琴說道。


    “行了,去包廂吧!”秦家勇的嶽父顯然不願意再多說,大手一揮道。


    陶琴朝秦家勇惱火地看了一眼,然後拉起女兒的手要跟著走。


    “我不去,我要跟爸爸和大哥一起吃飯。”秦桐桐甩開了陶琴的手。


    陶琴看著空空的手,呆滯了一下,流露出了複雜的目光。


    “這丫頭也不省心,跟她爸一樣,她愛去那邊就讓她去那邊。”陶琴的父親沉著臉說道。


    “行啦,走吧陶琴。”一位中年婦女挽住神色複雜的陶琴手臂,拉著她跟上了眾人,往包廂走去。


    “你大舅舅生日,你跑爸這裏來幹什麽?”見女兒沒跟過去,秦家勇既感欣慰又心情矛盾地問道。


    “我不喜歡舅舅他們這麽對你,我更不喜歡那個方泊叔叔。爸,我今年十四歲了,有些事情我已經懂了。”秦桐桐說道。


    “你真的長大了!”秦家勇聞言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心裏又疼又堵得難受。


    若不是為了女兒,這個家他其實真不想再呆下去了。


    隻是他沒想到,他辛辛苦苦維持這個家,不想讓女兒知道,結果其實女兒心裏早就明白,隻是不說出來。


    秦正凡見三叔情緒不對,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招手叫來一位服務生,讓她給他們這邊再添一張椅子和一副碗筷。


    “正凡,你現在是不是覺得三叔很沒用?”秦家勇見秦正凡幫忙叫服務生添加椅子和碗筷,看向他,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三叔不用想多了,我明白你的苦衷。”秦正凡看了一眼秦桐桐,說道。


    “嗬嗬,人的感情是最複雜的,你還年輕,你不會明白的。”秦家勇搖搖頭,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紅酒,又幫忙給秦正凡倒上。


    “三叔我敬你。”秦正凡聞言沒有反駁,端起酒杯說道。


    秦家勇跟秦正凡碰了一下,然後一大杯紅酒便準備全部喝下去,但秦桐桐叫了一聲“爸”,秦家勇最終還是猶豫了下,放下了還剩下半杯的紅酒。


    秦家勇心情苦悶,雖然暫時放棄了猛灌酒,但接下來卻是頻頻喝酒很少夾菜。


    秦正凡見狀好幾次想開口勸說,但最終又收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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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官難斷家務事,感情、親情的事情最是複雜,他不可能立馬牛氣哄哄地憑借自己的力量去狠狠打陶琴家人的臉,他們再怎麽說也是秦桐桐的長輩,他得考慮秦桐桐的感受,而且據說當年陶琴不顧家裏反對非要嫁給秦家勇,可見兩人是有過一段真摯的感情,就算現在這段感情慢慢被消磨,但至少還是夫妻,是秦桐桐的父母親。


    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秦正凡貿然蠻橫地介入隻會讓事情更複雜,這不是思想成熟的成年人應該做的事情。


    秦正凡如今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性格孤僻,沒多少情商的書呆子,他現在已經知道人性的複雜,生活的複雜。


    所以,這時他不急於插手,讓三叔自己發泄一番感情,自己做出抉擇,或許是最合適的。


    說到底,對於他們家,他秦正凡是局外人!


    當然,自己三叔受委屈,秦正凡肯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爸,你要真想跟媽媽離婚,你們就離婚吧,我長大了,你不用考慮我的。”看著父親在喝悶酒,秦桐桐突然說道。


    秦家勇聞言拿著酒杯的手不禁微微一顫,然後把酒杯緩緩放到了桌上,目光心疼地看向秦桐桐,道:“桐桐,是爸爸沒用。如果爸爸能出色一些,事情也不會鬧到這般境地,你也不會跟著受委屈。”


    “爸爸,你很優秀,我一直為你感到驕傲,我才不要我爸爸是一位隻知道向上阿諛奉承,還會貪汙錢財的官員。我知道外公舅舅他們為什麽那麽討好奉承那個方泊叔叔,不就是因為他是副區長,大舅舅想升官,二舅舅和姨父想要拿到一些工程,所以處處討好他嗎?而且我還知道,方泊叔叔以前也喜歡媽媽,但媽媽選擇了你,所以他一直耿耿於懷。我不喜歡媽媽跟他一起,所以你們要是離婚,我會跟著你。”秦桐桐說道。


    秦家勇聞言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女兒,許久他突然轉過了臉,偷偷抹了下眼角。


    秦正凡看著自己這位堂妹,既感慨她的懂事卻又感慨她終究隻是個心思簡單純樸的少女,明明很討厭那個方泊,還是在他名字後麵加上了叔叔的稱唿。


    “你還小,爸媽之間的事情,我們心裏有數的,你不要想太多,隻管好好讀書,爭取考上盛淩第二中學。”秦家勇平複了心情,轉過頭,摸了摸女兒的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道。


    盛淩第二中學是錦唐州的重點高中。


    “反正我支持爸爸。”秦桐桐看著父親,猶豫了下,說道。


    秦家勇欣慰地點點頭,然後夾了些菜放到女兒的碟子裏,接著又加了些放到秦正凡的碟子裏,說道:“正凡,你多吃一些。三叔這裏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也不用多想,三叔自己能解決的,你二叔那邊也不用提起,省得他擔心。”


    “三叔你放心,我心裏有數。”秦正凡點點頭。


    因為鬧了不愉快的事情,縱然秦家勇一再強打起精神,總歸氣氛不對,再加上秦桐桐也在,秦家勇最終還是沒敢放開喝酒,所以叔侄重逢這頓飯沒過多長時間,便草草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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