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莫星第一次見到阿淼,是跟蘇寒一起進入雲曉村地界,他跟蘇寒都是懷抱著仇恨來到雲水天,但是他又跟蘇寒不一樣。


    蘇寒時天生的強者,擁有深不可測的修為,是個謎一樣的存在。


    他作為“千麵公子”在蘇寒麵前其實跟一張白紙差不多。


    從之前的相處久看得出來,蘇寒對他很了解。


    所以無論他怎麽易容利用幻術改變身形容貌甚至模仿別人的聲音,都會被蘇寒認出來。


    這讓他一度覺得很挫敗,試圖問起蘇寒為何總是能夠認出他,但每次蘇寒都隻是笑笑說,因為他聰明。


    是,聰明歸聰明,至少也應該指出到底是從哪裏看出來的破綻吧,隻要知道自己哪裏露出馬腳,以後才能進步啊。


    可是廖莫星幾次追問都沒問出來,之後也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知道蘇寒要去雲水天之後,廖莫星閃過一絲興奮,糾結一段時間就立即帶上自己拐來的印章,追著蘇寒去了。


    果不其然,潛伏在蘇寒身邊沒多久就被蘇寒認出來,索性二人大方結伴而行。


    他要迴雲水天為蘇寒廖莫星報仇,這份仇恨一直在他心裏,隻是從來都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蘇寒知道他對廖莫星的悼念,而且一度對他表示友好態度,說不定,可以幫他報仇。


    就這樣,廖莫星不自覺地把蘇寒劃分到朋友這個行列,當然了,也是唯一一個。


    廖莫星謹遵師命,要修煉易容幻術,當這個“千麵公子”,就注定不能有太多的朋友跟親人。


    他這樣的孤兒正好合適,而且他也不願意跟人交心,獨來獨往慣了。


    出乎意料地,跟蘇寒一路同行非常順利和自在,廖莫星第一次感受到“朋友”的意義和有了朋友陪伴的滋味。


    他嘴上沒說,其實心裏很知足很珍惜。


    到了雲曉村落腳,沒想到正好住在阿淼家裏。


    廖莫星有一個秘密,還沒有對蘇寒說過,目前看來蘇寒應該還不知道。


    那就是,早在這之前的兩個月,廖莫星已經來過一次雲水天。


    也是用同樣的易容騙取通行文書的方式,得到了進入雲水天的資格。


    當時他就已經遇到過阿淼。


    阿淼長得不算漂亮,可是模樣清秀,溫溫柔柔的性子,正好入了廖莫星的眼。


    彼時廖莫星正在永樂坊中喝花酒,易容成一個不起眼的大爺模樣。


    當時他懷裏抱著一個柔若無骨的美人,伺機而動,隨時準備對隔壁房間的陳禮下手。


    這些年,他好幾次試圖找陳禮報仇最終都不了了之,一來是自己的攻擊力不足,不是陳禮的對手。


    二來,當初蘇寒慘死於陳禮手下,給廖莫星帶來的衝擊太大,他其實很害怕陳禮。


    麵對陳禮,他會不自覺地感到心驚,每次鼓起勇氣過來,又會自己放棄。


    這一次,他決定拚一拚。


    可是沒一會兒,他看到了從窗欞下經過的阿淼。


    夜幕剛剛降臨,雲水天城內漸漸熱鬧起來,燈火交映,身形單薄的阿淼在人群中顯得有些寂寥。


    她拎著一個竹藤編的籃子,在永樂坊附近來迴走了幾趟,似乎有些著急,但又不敢上前。


    廖莫星喝了杯酒,不自覺地多看了她幾眼。


    有人從她身邊經過,就見她掀開籃子上的布,詢問對方是否需要裏麵的那些繡品。


    角度不怎麽好,廖莫星隻能隱約看到裏麵是些繡了花的東西,但具體是什麽,他也不知道。


    一連問了好幾個人,都不見一個人掏錢買。


    阿淼有些失落,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


    廖莫星覺得她有點可憐,可轉念一想。


    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都自顧不暇了,怎麽還有心思去管別人,倒不如先想想怎麽給蘇寒報仇。


    隔壁間很是熱鬧,不隻有陳禮一個人,似乎還有他的隨從跟官場上的狐朋狗友,不方便廖莫星下手。


    等了半柱香的時間還不見隔壁消停,廖莫星索性放棄了這個計劃,他承認當時自己害怕了。


    若不是怕死,他早就已經付出行動。


    師傅臨終前的囑托還在耳邊迴蕩,廖莫星不願意讓師傅的寄托落空,與其拚死一搏不如好好活著。


    可與此同時他的心裏又很煎熬,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兩種情緒的折磨下,反而讓廖莫星越發想要喝酒,永樂坊的酒很美味,可是對他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負擔。


    剛喝完一壺酒。


    他的骨頭就開始疼起來。


    “爺,怎麽了?”


    依偎在廖莫星懷裏美人察覺到不對,片刻關心之後,又開始為廖莫星斟酒。


    “不了。”


    廖莫星扶額,感覺額頭上一跳一跳的疼,全身的關節也在擠壓著。


    他的身體接受不了永樂坊的酒。


    美人沒有意識到廖莫星的不耐煩,堅持勸酒,酒杯剛碰到廖莫星的嘴邊,酒杯他大力揮開。


    “碰。”


    酒杯砸在地上,琉璃做的杯子跟杯腳斷開成了兩截,把身邊的美人嚇了一跳,連忙從他身上離開,忐忑地站起來:“爺莫要生氣,奴家知道錯了。”


    “煩死了,滾出去!”


    他看見陳禮等人從永樂坊離開,自己還不敢追出去報仇,簡直可恥。


    屋子裏的外人被趕走,就剩下廖莫星一個人,他又看到了樓下阿淼的身影。


    她沒有地方可以休息,就靠在對麵樓腳的柱子上,巴巴地看著往來的人。


    她的性子比較安靜,又不好意思叫住往來的人,目光卻又在他們的身上徘徊。


    廖莫星看了會兒,突然產生了想要幫她擺脫窘境的念頭。


    正巧這個時候永樂坊的小廝進來收拾殘局,他彎腰撿起地上破碎的酒杯,廖莫星便叫住他:“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廝愣了會兒,結結巴巴迴應:“奴、奴叫謝成,爺有什麽吩咐嗎?”


    廖莫星擺擺手:“沒事,你先下去吧,這點銀子賞了。”


    說著,他拋出一錠銀子,隨即站起來,停著假肚子搖搖晃晃往外走。


    永樂坊裏的喧囂聲慢慢遠離。


    廖莫星找了個角落搖身一變,成了剛才謝成的模樣,整理衣冠帶著笑意朝阿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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