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中,顧明暖死死握住薑氏的手,按照薑氏的吩咐,唿吸,用力,再唿吸,再用力。


    前世她死時都沒這麽疼過。


    她以前認為自己不是個嬌貴的,生孩子再痛能比前世經曆痛?


    該死的!


    生孩子比哪些心傷,沮喪痛得多。


    以前她怎就那麽的天真呢。


    “小暖啊,用力。”薑氏一邊鼓勁,一邊看著穩婆,穩婆示意,已經開了三指寬,羊水也破了,正是生產的時機。


    不趁著此時一鼓作氣把孩子生下來,等羊水流幹還生不下來,孩子大人都很危險。


    “別光顧唿吸,用力,用力!”


    薑氏再次教訓偷懶的顧明暖,“光吸氣不用理有個屁用,快點,使勁。”聲音越發嚴厲,嚴苛。


    不似對疼愛的孫女,反倒似對仇人。


    顧明暖淚眼婆娑,哽咽委屈得不行,誰說她沒使勁?一個個都是騙子,都騙她沒生過孩子,以前她們說生孩子不太疼。


    倘若前世她有經驗,不至於今生被騙……不,她前世沒有孩子也好,少了一份牽掛,何況前世她嫁過人已經對不住蕭陽,第一個孩子還不是同蕭陽的?


    “少胡思亂想,趕緊給我用力生孩子。”


    顧明暖額頭被敲了一記。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分心東想西想?看來還不夠疼啊。”


    “我使勁,使勁。”


    顧明暖怕了薑氏的一雙火眼晶晶,使出渾身氣力,“啊,啊,啊啊啊啊。”


    守在一旁的李氏暗暗咋舌,僅用顧明昕能聽到的聲音:“我見不過不少生孩子的女子,從沒見過暖姐兒這樣的。”


    眼見孫女走神,李氏輕輕捅了她一下,“不必擔心外麵的事兒,在燕王地盤上,鎮國公主也不敢囂張。你父親,你堂叔,還有我都會護著你,殷茹那個賤人……”


    “祖母。”顧明昕不喜歡殷茹,“我不怕她,同她對峙也無所謂,唯一不願父親和母親為她生嫌隙,更不願讓燕王妃為我再傷神。”


    殷茹怎麽就不能安安靜靜的?非要時不時的冒出來惡心人?


    還有那個鎮國公主,原本看著還好,最近她是破罐子破摔越發不成樣子了。


    是不是靠近蕭越的女子都會變得下作,不要臉?


    “她想讓暖姐兒傷神也得有那個能耐……你看著吧,你伯祖母是沒倒出功夫,等暖姐兒平安生產,她饒不了方才在外麵挑事的鎮國公主和殷茹!”


    李氏對薑氏調理人的手段心有餘悸,當年,咳咳,她咳嗽著掩飾尷尬,自己也沒少著薑氏的道,偏偏薑氏站著理,她再委屈也沒處說理,隻能憋著。


    “好了,好了,馬上就出來了。”薑氏隱隱約約見到小孩的頭,小暖耽擱功夫久,可是生起來卻是意外的容易。


    原先薑氏預想的危險局麵都沒發生,看來蕭陽在小暖懷孕期間做得很到位,把小暖照顧得極好。


    “沒聽到嗎?說是快生了。”


    顧衍一下子蹦到蕭陽跟前,一把攬住女婿肩膀,“小暖就要生了,要生了,我就要做外公,外公啊,嬌嬌軟軟的外孫。”


    說這話的時候,顧衍不由自主的轉向娘娘。


    此時,娘娘握緊絹帕,心不在焉聽著鎮國公主哭訴,煩死了,趙皇後恨不得找根針縫上她的嘴巴。


    不是顧衍突然望過來,屋子裏有薑氏主持大局,小暖現階段還算平順,她早就甩開鎮國公主了。


    哪怕她一顆心都為小暖懸著,也暗恨自己不能親自陪在小暖身邊,下一次,她一定要光明正大的守護女兒。


    不信神佛的娘娘今日手腕上帶了一條高僧開過光的佛珠,明顯是臨時抱佛腳,隻求女兒順產平安。


    趙皇後暗暗發誓,隻要小暖能順產,她就為送來佛珠的萬佛寺重修廟宇,以後尊為天下第一寺。


    “看,霞光,是霞光。”


    “啊。”


    庭院中的人震驚仰頭看天,本該夜幕降臨,將黑的天空突然灑下一道霞光,七彩的光柱,不落旁處,正好落在產房的屋頂上。


    隱隱約約還有一段似悲似喜的佛音,好似漆黑的夜幕後藏著一尊古佛或是仙人。


    這出院落集中不少善於玩弄權柄的梟雄,比如蕭越,比如娘娘,比如蕭陽等等,他們都是國朝的支柱,明白吉兆多數是假的,不過是蒙騙百姓而已。


    可是這道光柱怎麽看都不似人為弄出來的。


    娘娘震驚,她明明已經阻止吉兆,怎麽弄得比她手下弄出來還大?還像是真的?


    鎮國公主同樣說不出話來,假的吧,一定是假的。


    蕭越仰頭看著光柱,明亮的眸子逐漸暗淡下來,小叔娶得妻子是一等一的世家貴女,有才有貌,名聲顯赫,還是玄門高手,在民間聲望極高,如今顧明暖生孩子,還弄出天降光柱,仿佛天上大人物臨凡曆練……


    明日不知有多少百姓會臣服於小叔,又有多少的朝臣會把小叔的兒子當做真命天子?


    他娶鎮國公主的目的除了要越王的部屬,更想把同鎮國公主所生的兒子推向皇位。


    有今日的事比著,就算鎮國公主生產時候同樣有吉兆,他也不過拾人牙慧罷了,何況他也弄不了這麽像。


    唯一沒有抬頭看的人隻有蕭陽,他仿佛同身邊人不在一個層麵上,看不到吉兆,聽不到驚唿讚歎,更感受不到眾人的羨慕深思。


    “小暖,怎麽還不生?還不生?”


    蕭陽喃喃執著重複著。


    光柱的五彩光華越來越濃,中間的位置閃過一道金光,好似一張展開的聖旨,又好似一塊巴掌大的金令。


    凝視吉兆的人感覺眼睛刺痛,紛紛低頭。


    屋中傳出嬰孩的啼哭。


    顧明暖感覺身體被掏空了一般,腫脹的肚子一下子輕鬆不少,一頭倒下,咬著嘴唇喘息:“報過來給我……給我……”


    薑氏親自剪斷臍帶,又仔細檢查顧明暖下身,見出血不多,上了一些藥後,總算放下心,這才想起來嬰孩,“小少爺?”


    穩婆已經手腳麻利擦淨嬰孩的身體,包裹好後,屈膝恭喜:“恭喜王妃,是個小子。”


    “好醜……”顧明暖看著臉頰皺巴巴似猴子一般的兒子。


    薑氏一個踉蹌,“給外麵人報喜去吧。”手掌高高抬起,輕輕落在顧明暖臉頰上,“休要胡說,你爹生下來時比他還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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