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橫斜,晃得趙賢妃臉龐時暗時明,李公公等人不敢抬頭看賢妃主子。


    隻不過紮了兩次,她便已經恢複往日的冷靜。


    “準備吧,本宮要出門。”


    “主子……”


    “準備!”


    “是。”


    李公公和宮尚宮不敢再勸,卻不明白賢妃要去何處?


    一旦被陛下發覺主子稱病逃避侍寢,那可是欺君大罪。


    趙賢妃閉目養神,手腕看不出任何針眼兒。


    準備好一切的李公公躡手躡腳的上前,偷偷瞥了一眼平靜的主子,低聲道:“可以動身了。”


    再睜開眼睛,她同入宮十餘年的賢妃再無任何不同,眸子平靜清冷似能反射湖麵清澈的波紋。


    李公公等人卻更為畏懼此時的賢妃娘娘。


    “一切都過去了。”


    趙賢妃扶著李公公的手起身,腰背挺得很直,仿佛方才喜怒外露的趙賢妃又躲進了軀殼的深處。


    “去碎玉宮。”


    “是,主子。”


    還不是她毫無顧忌的時候,萬一被誰察覺出端倪來……多年的努力毀於一旦不說,還會連累她的。


    一直以來的成功讓她滋生了驕傲的情緒。


    她走過那麽困難艱辛的煉獄不是為敗在最後關頭。


    趙賢妃望向乾清宮方向的目光格外深沉,十年都等了,還差這幾年嗎?


    “主子,那邊傳話過來。蕭指揮使同顧小姐怕是交情不淺。”


    宮尚宮不敢抬頭看賢妃主子的表情,卻能感覺賢妃楞了一會,曉得主子極力的壓抑著自己。忙多說了一句:“奴婢想顧小姐斷然不會讓自己陷入尷尬之地。”


    “她的眼光不錯,蕭指揮使……這世上再沒人比蕭陽更難對付的人了。”


    趙賢妃慢慢鬆開拳頭,步伐輕盈走在前麵,姣姣不輸撩人月色的曼妙身影逐漸走遠,深夜中迴蕩著似有似無的歎息。


    這就完事了?


    李公公等人互看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


    顧宅,薑氏撚著佛珠。閉眼默念早已經背熟的經書。


    錢嬤嬤腳步聲傳來,薑氏背對著她問道,“顧四爺還不肯認錯?”


    “您曉得四爺最疼六小姐。在旁人眼中太子妃是尊貴的,可在四爺眼中,太子妃意味著六小姐以後會受委屈,情急之下。四爺才想到趁著宮裏沒下旨意提前給六小姐定親。四爺說了,先定親,等過兩年看仔細了人品再讓六小姐嫁人。”


    她看不到太夫人的神色變化,估摸著罰了四爺三日,太夫人也該心軟了,四爺跪祠堂,太夫人也沒一刻安穩過。


    “四爺也是著急了,要不先把四爺放出來?您好好說說。四爺會明白的。”


    “你跟我這些年,這話別人可以說。我卻不想從你口中聽到。”


    “太夫人……”


    薑氏帶上佛珠,站起身麵色冷峻,“這世上再沒有誰比我更心疼他,正因為心疼他,我才不能讓他魯莽下去!顧征顧律,我是不願意教,倘若顧衍我還教不好,我怎麽……怎麽有臉麵對四郎?”


    “直到現在他還沒明白我讓他跪祠堂的真正用意,他不樂意暖姐兒做太子妃,我就樂意了?太子殿下敦厚木訥,不是暖姐兒良配。”


    這話太過大膽了,不過當年薑氏連楚帝都斥責過,此時說太子一句也不算太讓錢嬤嬤意外。


    薑氏直接去了祠堂,關上祠堂的門,錢嬤嬤等人雖然站在門外都能聽到薑氏憤恨的訓斥聲。


    祠堂不僅供奉著祖宗靈位,還供奉著纏著紅繩的藤條,用以教導顧氏子嗣。


    劈劈啪啪的藤條抽到肉上的聲音在漆黑的夜晚格外清晰。


    “伯母,我錯了,我錯了!”


    “可是女婿我一定要自己選哇!”


    “找不到妥當的人,我絕不會把小暖嫁出去的。”


    皮糙肉厚的顧衍真不大在乎挨藤條,薑氏被他氣樂了,但見他後背以及胸口的傷口……手中的藤條如何都再難落下去。


    薑氏眼眶潮濕,在疆場拚殺時,她在做什麽?


    享受富貴,同顧老爺子賭氣。


    顧衍性情直率,他又長在涼州那種地方,就算外表他似世家子弟,心機智謀上遠遠不足。


    他又太過疼愛顧明暖,這次被人挑撥滿京城招女婿主因還是她對顧衍太放心了。


    顧明暖的出色穩重,沉穩睿智很容易讓人忘記她是在涼州長大的。


    忘記他們父女一直生活在涼州,遠離中樞和充斥著陰謀詭計的官場。


    倘若暖姐兒不是入宮,一定會發現顧衍的異常。


    薑氏抹去眼淚,攙扶起顧衍,“衍兒,以後我不會兇你了。”


    “其實……您打得一點都不疼。”


    顧衍出了名的欺硬怕軟,薑氏若是拿著教子的藤條,他未必肯聽。


    薑氏放軟下來,眸子又是慈愛隱隱泛著痛苦悔恨,紮得顧衍心尖都疼了,“我不疼,您別哭啊。”


    他想去抹薑氏眼淚,又似被燙到一般,被薑氏看著,他感覺緊張,感覺自己仿佛做了天理不容的事兒,因此他才經常躲著薑太夫人,能不見麵盡量避讓開。


    顧衍要比薑氏高出許多,見薑氏抬頭似要撫摸自己的腦袋,從不知彎腰為何物的顧衍直挺挺再次跪在薑氏麵前,“我是笨,我是蠢,可我知道誰對我好,伯母是除我娘之外對我最好的人了。”


    小暖給顧衍分析過,薑氏雖然有兩個兒子,但庶子生母還在,同她未必是一條心,女兒終究是外嫁的人。


    他不該為心中那一點點不快就忽略了伯母……年輕得過分的伯母長輩。


    在顧宅她是唯一真心待他好的人了。


    “您沒親生兒子,我生母早逝,以後我為您養老送終。”


    “衍兒!”


    薑氏摩挲著顧衍的頭頂,淚水成股的流下。


    聽暖姐兒提過顧衍幼時學字慢,那時家境也不大好,顧四郎身體非常不好,無力親自教導顧衍,隻能把他送去熟私塾。


    顧四郎為何身體不好?


    薑氏嘴唇全無血色,心痛得直打哆嗦。


    顧衍在私塾沒少受欺負,於是他不愛讀書,後來顧四郎病逝,不識字的馮氏根本教不了顧衍,好在顧衍雖然不夠聰明但很孝順,習武上是天才。


    從軍入伍後,顧衍煥發了活力,如魚得水一般。


    他喜歡軍營的日子,喜歡同袍澤兄弟在一起,常年待在一群直率的粗漢子中間,一下子讓他懂得陰謀詭計也不現實。


    一味讓顧衍涉及齷齪的爭鬥會磨滅掉他身上絢麗的光彩。


    莫怪暖姐兒一向是把一切提前安排好,從不約束管教顧衍。


    原來她自以為是的疼愛是在磨滅顧衍身上的特質。


    換個人敢這麽明目張膽得打太子和皇子的臉,楚帝絕對會給予重罰!


    南遷之後楚帝很敏感,既有皇帝的自負,又有因兵敗丟了一半國土的自卑。


    楚帝對顧衍是看中的,對直爽豪邁,性情中人的顧衍是信任的。


    萬一顧衍變得會算計了,未必能再入楚帝的眼兒。


    楚帝隻能容忍顧衍身邊的人精於算計。


    薑氏道:“以後你想怎樣就怎樣,其餘的事情,我幫你安排,就算我一時照看不到,你還有暖姐兒呢。衍兒有小暖為女,是老天對你的補償。”


    “我閨女自然是好的。”


    顧衍一臉以女為榮的驕傲。


    靜北侯翻修了一小半,好歹讓殷茹等主子有住的屋子了。


    殷茹斜靠在羅漢床上,賬本上支出的銀子讓她心疼。


    不是顧衍,她根本就不用花這麽大一筆銀子,不是顧衍,顧誠就不會無法幫她結賬!


    不過還是有好消息的,殷茹把賬本扔到一旁,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她命人鼓動顧衍滿京城招婿……顧衍顏麵大跌,顧明暖也得不了好處,可以最大限度降低她跳祭天舞的機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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