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月想了想,一下子咬破自己的手指,用鮮血在地上畫上了結界,將月桂院裏十幾個姑娘一同圈在裏麵:“監武神君隻要肯救下瞻月,不要讓她這個樣子離去。我願散去三魂。你的朋友困在瞻月的幻境之中,現在瞻月沒有意識,若要重開結界也隻有瞻月可以!”


    青兒低聲道:“瑤月姑娘說得沒錯。我們是有罪之人。但不論有罪無罪,這撿來的幾年過得也算快活。若能好好離去,便也不怨了。”


    白珞皺眉低頭看著那三層樓高的骷髏。現在瞻月被她用虎魄捆了個結實,她若收緊虎魄,瞻月立時就會碎去。剩下一堆骨頭,也不難處置。


    可若要瞻月變迴原來的樣子,白珞倒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珞拽著虎魄自瞻月肩頭跳下,落在瞻月的肋骨懸掛在半空。瞻月整個人都是由百具枯骨組成,那一具具枯骨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箍在了一起。白珞雖是在瞻月的肋骨位置,實則麵前也是三四具骷髏。


    白珞懸在肋骨之前,有過骷髏的縫隙看見心髒位置那團縈繞的黑氣。這黑氣煞氣極重,似有一雙眼睛包裹在煞氣之中。那黑氣前的胸膛位置,骷髏相互擠壓,一顆頭骨“咯咯咯”地轉動著,擠過擋在麵前的枯骨竟向白珞一口咬了過來。


    白珞皺眉看著那頭骨。那顆頭骨之上牙齒有些黃,它的頜關節一張一合,磨得參差不齊的牙齒發出例如鈍器摩擦過鐵器的令人牙酸的聲響。


    白珞微微偏過頭,伸出手一拳將那頭骨的牙齒打落。她頗有些嫌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嫌髒但又沒地方擦手,隻有忍了惡心,順手又擰下一顆找不到方向胡亂往外擠的骷髏頭骨來扔在地上。


    白珞離得近了才發現這黑色的煞氣有幾分異樣。尋常兇獸精怪,無論是由什麽化成煞氣定是護著自身靈珠的。但這煞氣相反的,不僅沒有護著靈珠,反而在吞噬著靈珠。那煞氣並不強,隻是細細密密地纏繞在靈珠之上,水磨似的蠶食著靈珠。


    白珞目光一凜咬破手指,淩空畫下一道符籙,將符籙往那黑氣上壓去:“滅鬼噬魂,五行從我!”


    那符籙上金光乍現,混著白珞的鮮血向那黑色的煞氣襲去。


    隻聽一聲尖叫,瞻月的身影在靈珠之上若影若現,掙紮著要從枯骨之間爬出來。可她的下半身卻被那黑色煞氣鎖住,沒在煞氣中的雙腳血肉模糊,隱約可見白骨。除此之外,那黑色的煞氣還繞著百具男子軀體,那些人被食得隻剩下半具屍骸。


    “孽障!”白珞瞳孔驟縮,頓時手腕一抖?虎魄一瞬間收緊將那三層樓高的骷髏盡數碎去。


    “瞻月!”瑤月見白骨自空中零零散散落下?心中大駭。


    白珞翩然落在瑤月麵前,指著那團黑氣說道:“隻怕你說的那個無天神尊是在拿你們養蠱呢。你好好看看?不僅是瞻月?你們殺掉的那些男子都成了它的餌飼。”


    瑤月雙目通紅:“瞻月!我來救你!”


    瑤月跑向瞻月,竟想把瞻月從那團黑氣中給拖出來。但此時的瞻月不過是一縷孤魂?瑤月的手掌穿過瞻月的手掌,“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瑤月看著那黑氣似乎想到了什麽?惶急地看著白珞:“監武神君?是那小娃娃……那小娃娃就像……”


    瑤月話還未說完,隻聽一陣鈴鐺聲音傳入瑤月耳中。瑤月忽然瞳孔驟縮,那後半句話也卡在了喉嚨裏。


    青兒、小蝶、凝香,幾十個姑娘見瑤月異樣紛紛跑了上去。可才剛剛接近瑤月?便被瑤月一把大力推了開去。


    誰也沒有想到瑤月的力氣竟然忽然之間變得如此之大。幾十個姑娘也是異鬼?被瑤月一掌推去險些將月桂院的梁柱撞塌。


    瑤月自己卡住自己的脖頸,那團原本纏繞著瞻月的煞氣不知何時就爬到了瑤月的身上。瑤月卡住自己脖頸,麵色痛苦地看著青兒等異鬼:“走!快走!”


    瑤月的聲音嘶啞,早已不是她往日那清脆的聲音。那聲音仿佛從地底傳來的咆哮。


    青兒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瑤月你怎麽了?”


    青兒哪肯扔下瑤月一人,掙紮著又要跑去。


    白珞手臂一振?一道風陣自平地而起,將異鬼擋在風陣之外。


    瑤月跪伏在白珞身前?她看著白珞滿臉哀戚,但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嘴巴一張一合地想要說什麽?但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瑤月心裏急,那喉頭似堵了棉絮?又似被人扼住喉管隻能發出“咿咿呀呀”學語般的聲響。瑤月心頭一急將自己的舌尖一口咬下?“噗”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那孩子還沒長大!”瑤月少了舌尖?說話時也是含混不清,但還是將話說了出來。


    白珞心中一凜。孩子?


    白珞一把拽住瑤月的肩膀:“那孩子是不是樣貌奇怪,脖頸極細,身上有斑紋?”


    瑤月艱難地點了點頭。


    是莽骨神!


    纏繞在瑤月身後的煞氣躥進了瑤月的身軀。瑤月的脖頸忽然像著側麵詭異地扭曲過去,自她脖頸一側,一隻白骨手臂頓時從她的脖頸側麵伸了出來。瑤月痛得一聲尖叫。隻聽“噗嗤”幾聲,她的身上無數白骨手臂刺破身軀自她身上穿透出來。


    一時間血肉橫飛,瑤月嬌小的身軀就好似刺蝟一般長出了百十根刺。她的頭顱被伸出的白骨擠壓得轉向另一邊。身上那些白骨爭相撕咬著瑤月。


    就像是一塊腐敗不堪的肉,從內而外的腐敗了,生出了蛆蟲噬咬腐敗的骨血。都是一樣的腐敗髒汙之物,一樣墮落於陰暗之中。他們撕扯著瑤月,將隱神之軀蠶食。


    那些白骨帶著恨,帶著怨,與瑤月糾纏在一起。那些白骨被挖去了心,便要在瑤月身上撕下一塊同樣重量的肉來。


    是非黑白相互糾纏,分不清的對錯相互噬咬,就隻剩下怨恨下的枯骨玉石俱焚,成灰成燼。


    百十具白骨食盡瑤月的骨血仍未止渴。隻見百十具白骨相互撕咬、堆疊,一層一層的白骨堆疊上去,如堆疊的九層巨塔般重重疊疊堆了上去。那些白骨相互攀附,漸漸堆出了腿骨、脊柱、脖頸、雙肩。


    白珞立於風陣陣眼,那風陣卷起了四周的木板碎屑,講瞻月、瑤月兩具巨大骷髏圍困在中央。


    瞻月、瑤月兩巨骸骨一左一右站在白珞身旁。那些骷髏啃食完瑤月的軀殼便又向白珞撲了過去。瞻月瑤月的胸腔中各有一團黑色煞氣。


    那黑色煞氣由莽骨神所化,白珞奈何不得。就算焚燼兩具巨大的骷髏也不過是傷了這些枯骨而已。何況還有瞻月結界在此。燕朱雖然進了結界,但也隻他一人能進出結界。結界若不開,即便是燕朱找到鬱壘,也未必能從結界之中出來。


    白珞隻能在狹小的風陣之中左閃右避。


    那兩具如山高的骸骨淩空砸下來,白珞隻能高高躍起,自一片碎屑之中穿過躲避。


    瑤月的身軀被食盡,靈珠被莽骨神的煞氣蠶食,眼看已經碎去了一半。而瞻月的靈珠更是被蠶食得隻剩下了一小塊。若等莽骨神的煞氣將她們全部吃光,隻怕鬱壘再也出不了結界了。


    白珞一咬牙收起虎魄,竟然伸出雙手,一左一右穿透瞻月與瑤月肋骨位置,徒手抓住了兩顆靈珠。


    莽骨神的煞氣頓時繞上白珞的雙手。那煞氣好生厲害,饒是白珞有金靈珠護體也被那煞氣剝去一塊皮。


    那肋骨位置的骷髏見白珞的手臂伸了過來,就似野狗看見了肥肉,一口咬下。隻一瞬間白珞的雙臂之上便被骷髏頭密密麻麻地咬住。


    白珞冷眼看著那些骷髏怒道:“想吃本尊的肉?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說罷白珞雙腳蹬在骷髏之上,狠狠一蹬借力淩空後翻,竟然活生生地將兩顆靈珠扯了出來!


    一瞬間,兩具巨大的枯骨頓時散作數塊自空中砸了下來。


    白珞左右手各執一顆靈珠,莽骨神的煞氣便繞在她的手背之上,任她如何甩都甩不掉。


    那滿地的骷髏頓時沒了主心骨,他們紛紛朝著白珞奔了過來,伸出白骨手掌要從白珞手裏將兩靈珠搶迴去!


    白珞眸色一寒。沒了瞻月瑤月的靈珠這些枯骨就隻是尋常精怪而已。


    白珞冷聲道:“虎魄!風刃!”


    虎魄金光自白珞衣袖中閃現了一下,卻又消失了!


    白珞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掌心,她掌心被莽骨神煞氣纏繞,這玩意兒竟然不僅不會被法術靈流所傷,還能壓製靈流!


    白珞後槽牙暗暗一磨,白色的錦靴一抬將撲向自己麵前的骷髏給踹了出去:“莫以為本尊沒有靈流就奈何不了你們這些雜碎!”


    那骷髏“砰”地一聲摔了出去的,砸向另外幾具枯骨。隻聽一陣“乒鈴乓啷”的亂響,又不知那些骨頭碎成了多少塊。


    白珞召喚不出虎魄,也沒有趁手的武器,她倒也不計較從地上撿起一截腿骨就這麽衝進那骷髏陣中打了起來。


    青兒等異鬼原本在風陣之外,雖然入不了風陣卻將風陣裏發生的這些事看得一清二楚。青兒重重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那些骨頭再是沒了皮也是那些下作男人的屍骨,想將二位姑娘的靈珠再搶迴去,當我們異鬼都死絕了呢!老娘讓他死得了一次,還能讓他死第二迴!”


    說罷,青兒竟一腳踩在了一具骷髏上,將它當胸踩碎了去。


    小蝶,凝香也不肯示弱,三四十個姑娘撲了上去,將那些骷髏一具一具踹了開去。


    青兒那些異鬼原本也是白骨成的精,和這些撲在地上的枯骨相比,誰也沒有比誰多了二兩肉,打得甚至比白珞還要順手些。


    隻是白珞手中那兩團莽骨神的煞氣惱人得很,若是這麽下去,非得被它吃出白骨來!


    白珞掌心中的靈珠輕輕動了動。一個輕柔的聲音在白珞耳際響起:“監武神君請講手交給我。”


    白珞一聽那聲音,竟是瞻月的聲音。瞻月聲音極輕,附在靈珠上的魂魄也極淡。若是不仔細聽,不仔細看,壓根不會注意道。


    瞻月輕聲說道:“監武神君隻需將右手給我,還得小心那些骨頭雜碎。”


    白珞垂下右手,隻用左手撥開那些撲過來的骷髏,腳下左躲右閃。瞻月輕輕附在白珞後背,纖纖玉手搭在白珞手臂之上輕輕將白珞的手抬了起來。


    瞻月輕聲道:“借神君一滴血。”


    白珞指尖驀地傳來一點刺痛,她的手臂被瞻月抬了起來,淩空畫下一道符篆。


    瞻月聲音極弱:“神君,我等蠢笨隻怕為人所用了。萬望神君珍重。”


    瞻月話音剛落,白珞掌心的靈珠就好似一瞬間化作了沙粒自她指縫中落了去。沒了靈珠,那兩團莽骨神煞氣凝成一股竟然向白珞襲去。


    那些煞氣甩不掉,躲不開就像是黏在了白珞身上。


    “白燃犀!”白珞身後穿來一聲門框砸地的聲響,陸玉寶自門外闖了進來。陸玉寶一見白珞的雙手頓時驚道:“白燃犀你是招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白珞眉頭一蹙:“你別過來!”


    可此時陸玉寶已經跑到了近處。冷不防那地上還有具能動得骷髏,一伸手將陸玉寶的腳踝給劃了一道口子。


    陸玉寶吃痛倒抽一口涼氣,腳踝立時滲出血來。


    莽骨神的煞氣竟然掉頭朝陸玉寶襲了過來。陸玉寶駭得竟然忘了動。眼看那莽骨神煞氣就要鑽入陸玉寶眉心,陸玉寶腳踝一緊被白珞用虎魄拽住給拋了出去。


    陸玉寶“嘭”地一聲摔在白珞身後,頭朝下摔得七葷八素險些沒暈過去。


    到嘴的肥肉沒了,莽骨神哪肯罷休掉頭朝陸玉寶襲了過來。白珞站在陸玉寶身前將陸玉寶護在身後半步也不肯讓。


    眼見那股煞氣就要透胸而過,空中一聲琴音傳來。那瞻月用白珞的鮮血畫下的結界之中,鬱壘站在朱厭獸上從天而降。


    鬱壘眉宇之間滿是戾氣,伸出手向莽骨神抓了過去。朱厭獸也嘯叫一聲,腥紅地手掌往莽骨神煞氣上按了過去。


    忽然之間一聲鈴聲傳來,莽骨神黑色的煞氣一頓,霎時從朱厭獸腥紅的手掌之下遊過,衝向窗外。


    朱厭緊跟著就要追去。白珞製止道:“別追。”


    白珞皺眉道:“一股煞氣說散就散了,追出去也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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