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百裏勝一起去找端木,但此刻的端木正陷入眾多妖兵的包圍中。


    “大意了!”端木心中哀歎,本以為這劍士懂劍客的規矩,有點自尊心,要跟自己來一場鬥劍。哪知道,人家來到目的地後直接召喚一群妖兵圍攻!


    端木拿出木牌,甩出百裏送給自己防身的護法神兵,默默思索對策。


    突然,他餘光瞥見從另一個方向趕來的百裏勝和少年。


    “你們怎麽來了。”


    “楊軒殿下那邊出事,要我們過去幫忙。趕緊脫身!”百裏勝灑出一把豆子,又變出一群金色士兵。端木見狀,馬上揮劍上前幫忙:“百裏,你注意看護他——”


    還沒等端木說完,便看到原本應該被二人保護的少年突然展開行動。


    “你們閃開!”少年高舉五柳折扇,對眾妖兵所在的方向狠狠一揮。


    霎時狂風大作,在天空中形成一個個暴怒的龍卷,所有妖兵統統在風暴中甩出三千裏。那劍士眼見不妙,果斷逃離而去。


    看著樹林被連根拔起,端木和百裏神情複雜,忍不住對望。


    “我說百裏,瞧瞧人家,這才是法寶啊。你手中的羽扇能做到嗎?一扇之下萬妖皆俯,這等手段……”端木嘖嘖稱奇。他能感覺到,少年身上沒有半點法力。剛才這一扇,完全是他用手中扇子弄出來的。


    “不能。”百裏勝望著少年手中的折扇,輕聲道:“我也沒想到,這居然是一件神器。”


    “神器?”


    “沒錯,而且品質很好?”百裏勝也有些不確定。這把扇子,是他們倆親眼看著少年從商鋪掏出來的。他根本沒發覺,這扇子居然是神器。


    那麽,所謂的製作者“隱宗之主”,到底是誰?


    “這小子的運氣未免太好了,隨便找一件古董,竟然就是法寶?”說話的時候,端木死死盯著少年。


    而少年卻沒理會背後的二人,而是蹲在地上研究那些樹林,臉上露出可惜的表情。


    “這些樹是遭了無妄之災。”他再度揮動扇子,那扇子浮現青光,將原本斷根的大樹重新埋入大地,煥發生機。


    看到這一幕,百裏勝眯著眼,低聲問:“你覺得,他這並不是意外?你懷疑,他是衝著扇子才買的?”


    “如果是我所想的那位,有識破神器的眼力,並不難解釋。”可關鍵是,他是那個人嗎?


    “兩位閣下——”楊軒的仆從匆忙趕來,打斷二人的低語。


    “還請兩位聯絡同伴,救援我家殿下。”


    “理應如此。”


    “我說……”


    “那我跟溫叔聯絡?”


    “嗯,我去瞧瞧楊衡的情況。將他藏在安全地帶。”


    “我說……”


    少年看沒人理會自己,再度拿出折扇,做出揮扇子的動作。


    端木忙問:“你想說什麽?”


    “如果我沒記錯,那個叫做楊衡的天神,是楊軒的哥哥?”


    “沒錯。”


    “那麽,是不是要一並帶上他?”


    “帶上楊衡?”端木珵搖頭說:“楊衡關乎這個世界的命脈,不容有失。怎麽能隨便帶去冒險?”


    “可這裏也不安全啊。如果楊軒僅僅是誘餌,對方真正目的是楊衡,我們去救人,楊由誰保護?”


    聽聞少年的話,百裏勝默默點頭,這話倒有幾分道理。


    “但也不能讓對方冒險吧?”


    “如果帶上全部兵力去救人,這裏反而更安全。而且碰到那些妖魔,或許楊衡天神能直接醒過來?恢複本源之類的?”


    少年摸摸頭:“當然,我隻是一個凡人,不了解太多,如果說錯了,大哥哥們可以繼續商量。”


    百裏:“也沒錯。如果能刺激楊衡,或許真能直接蘇醒記憶。”


    蜱蟲忙道:“的確有這個可能性。”比起自家少爺的二哥,當然還是自家少爺更重要了。


    “事不宜遲,端木去找楊衡,我去找溫叔。”


    二人商量好,馬上展開行動。


    帶上楊衡,找來溫邵,並且帶著少年在仆從的指引下,去找楊軒所在。


    本來端木不想帶上少年,可少年執意要去,加上手中的扇子有些玄機,百裏勝便做主將他一並帶去,讓護法神兵將他抗在肩上。


    ……


    救援楊軒的行動比眾人想象之中要輕鬆。


    一路上,他們並沒有碰到什麽阻攔,很快就來到混世魔王所在的老巢魔窟。


    淩雲山上空黑雲滾滾,眾多妖兵圍攏在山頭。但他們防禦的對象並非端木一行人,而是在厚重濃雲中出現的一道赤光。


    “百裏,你感覺到了嗎?”


    “嗯,在魔氣中裹雜著一縷神威,仿佛有神祇降臨?話說,目前這個情況下,還有神祇能隨意現身?”


    仆從臉色難看:“這個世界的構成,是二殿下的誕生神話。按理說,天神不能降臨他人的領域。但——”


    “敵對天神?”


    混世魔王坐在魔窟中,同樣露出凝重之色。被困的楊軒也有些疑惑,鬧不明白空中那道赤光的來曆。


    “我說,你不派人去試探看看?”


    魔王看了楊軒一眼,揮手命部眾前去試探。


    一隊妖兵張開蝠翅衝向濃雲,還沒等靠近赤光,便被蒸發汽化。


    “螻蟻之輩,也妄想用自己的螢光來取悅神明嗎?”天空迴蕩肆意張狂的笑聲,旋即,整個世界的法則隨之暴動,無數天火憑空乍現,激射下方的魔窟。


    魔王臉色一變,提起楊軒跳出魔窟。


    轟隆——


    整座魔窟在頃刻間化為烏有,連綿八百裏淩雲山已然成為火海。至於那些來不及逃走的妖兵,在天火之下紛紛化作灰燼。


    “好強的神通!”百裏等人脫口而出,縱然是楊軒這等見慣大場麵的人,看到這火焰也不由色變。


    “這不是普通的天火,是焚盡三千世界的劫火。哪裏來的混蛋,居然觸犯天規,操控劫火?”


    這火焰的威能,他曾經在某處神王戰場見過。騰蛇王曾經用劫火灼傷三元天尊,據說這火焰是神王宇宙的滅世之焰。


    “這玩意,怎麽會在這裏?”楊軒心中掀起狂瀾。先是跟荀易一模一樣的魔王,然後是十四歲的少年荀易,如今又跑出一個施展劫火的神秘天神。自家二哥這處世界到底有什麽魅力,引來這麽多人?


    天空之上,劫火焚盡烏雲,赤光徐徐垂落這方世界。


    但看到赤光中的身影,楊軒神情一怔,脫口而出:“荀易?”


    仆從看看身邊守護的少年,再看看天空中降臨的神祇,這兩人的容貌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身邊的少年更加臉嫩一些。唔,或許還要加上楊軒那邊的魔王。那魔王的臉也跟空中的存在仿佛。


    端木看到空中降臨的天神,露出複雜的表情:泰乙神主?


    但是,他感覺這尊神秘天神,和昔年的救命恩人有所不同,從氣質上,並沒有那種和善悲憫的感覺,反而是一種陰戾詭異的特質。


    “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會來這裏!”那假扮荀易的混世魔王看到空中神祇後,身子突然哆嗦起來。


    李鬼見李逵,碰到正主後,魔王心虛不已,根本不敢跟這位存在交鋒,滿腦子想著如何逃跑。


    “不對,不是荀易!那廝怎麽會穿暗紅色的神袍?”楊軒瞧出不對勁,反而冷靜下來:“他是天司命,執掌生與死之力,是福德上帝最有力的競選者。他最常用的衣服,應該是蒼色天衣。然而這人穿著大司命的衣袍,身上燃燒的火焰,是專屬滅世的劫火。”


    但同樣的音容,要說沒有關係,楊軒也無法欺瞞自己。


    象征死亡的大司命,操控滅世之焰的力量,讓楊軒不由想到曾經跟荀易對立的某個勢力。


    “莫非,是那群大司命在搞鬼嗎?”


    ……


    幽幽黃泉,一如曾經的陰暗,死者沉眠之所,隻能依稀聽到黃泉潮水啪打岸邊的聲音。


    嬴琇坐在三生石畔,默默編織燈籠。在她身邊,放置形形色色的燈籠,一眼望去,不下數千隻。


    突然,她動作一停,抬頭向陰霾的天空望去。


    穿透空間的阻隔,在無盡幽靜的黑色空間,看到閃爍的細碎熒光。這裏的每一個熒光,便是一個由神明所變化的“世界”。


    在宙光劫下,整個宇宙支離破碎,天庭諸神再也無法掌控時間,眼睜睜看著一段段光影化作相互斷裂的世界。


    太古、上古、近古、一個個閉合的世界錯落在靜止的虛無。在這片失去光影的特殊空間,天庭諸神早已陷入沉眠。唯有某人以自身殞命為代價,強行為天庭奪下二十年光影。眼下天庭仍保持清醒的諸神,僅僅存在於這二十年的夾縫中,小心翼翼編織時光,重新奪取屬於他們的時間。


    眾聖之庭,便是以宙光上帝為首,宙光諸神給予的辦法。


    沉眠的諸神化作一座座閉合的世界,演繹屬於自己的誕生神話。如果能將這些神話重新銘刻在宙光樹上,將一位位神明的時間激活,重新譜寫神話,就可以延續時光,喚醒沉眠的天帝,重振天威。


    “那個世界……是楊衡天神嗎?那廝已經跑到那裏去了?”嬴琇心有所思,突然手指一痛,有根竹刺紮在指尖。


    然而,亡靈狀態下的嬴琇並沒有實體,雖然有痛感,卻沒有留下鮮血。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旁邊施施然走來一位美婦人。她拿孔雀羽扇在嬴琇指尖輕拂,竹刺自動消失。


    “若非你用黃泉之力固定我的靈魂,以我的靈體也不會被竹刺刺傷。”


    “可那樣一來,你也無法在這裏編燈籠了。”緇岷坐在不遠處的玉床上,笑眯眯看著嬴琇的動作:“怎麽,你還想著他不成?”


    嬴琇看了看她,沒有說話,繼續坐下來用細竹條編製燈籠的骨架。


    見對方不說話,黃泉女神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我說你別忘了,是誰從那麽多天尊上帝眼皮底下把你救出來。”


    嬴琇輕聲道:“就算沒有你,易哥也不會輕易讓我出事。”


    女王拿著羽扇遮掩笑容:“但那宇宙外的混沌生物假扮你的模樣,雖然你家那口子及時察覺,並將其處死。可那個混沌生物已經混入我們的宇宙。”


    當初混沌浪潮後,天庭諸神劫後餘生,戒心放鬆。沒有察覺混沌之中有生物假扮嬴琇混入天庭。唯有荀易憑借直覺,斬殺假扮者。


    嬴琇是第一個被假扮的人,除卻荀易之外,其他天尊上帝都沒察覺破綻。萬一它繼續假扮嬴琇呢?


    如果嬴琇真被荀易複活,接下來的處境,極有可能是被上帝們軟禁監察。


    “這麽說,你阻攔易哥複活我,反而是好意?”


    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女王道:“當然是好意,在這黃泉之國,縱然幽冥上帝親臨,我也可以將他逼退。難道還保不了你?”


    嬴琇搖搖頭,嘴角微微上彎。


    女王或許有保留自己神魂的想法,但並非真正對自己好。易哥複活自己後,直接以監視的名義將自己送去太陰星或者金闕瑤宮,難道那邊的大神就不能監督自己?


    太陰之主欣賞自己這後輩,大天後有趙姨那層關係,也不會對自己如何。可唯獨黃泉隔絕外世,縱然有上帝之能,也難以輕易幹涉此地。


    說白了,自己當年惡了黃泉女王,女王如今隻是為了拿自己撒氣,才故意扣下自己的靈魂。


    “或許,還有一些消磨時間的心思吧?”嬴琇在黃泉之國也待了不少時日。這裏陰暗冷清,除卻女王之外,其他侍女和惡靈根本不敢和自己交流。


    說起來,那些惡靈也很少跟黃泉女王交流——嬴琇想到一件事,問黃泉女王:“平日裏,那些黃泉之民很畏懼你嗎?”


    女王臉一沉,隨後咯咯直笑:“妾身可是九重天的無上神人。那些小靈怎麽敢靠近?”


    “所以,平日你根本沒人陪你聊天,所以才抓我過來?”因此,隔三差五就過來一趟,以嘲笑的名義來排解寂寞?


    “胡說!妾身需要找你這生魂做什麽?隻要妾身願意,偌大黃泉之國,所有亡魂惡靈都會乖乖排隊圍在妾身身邊逗樂!”


    “然而,除卻強權之外,沒有一個人願意主動留下嗎?”


    嬴琇總能將緇岷的話曲解為另一重含義,女王索性閉上嘴,不再吭聲。頓時三生石畔恢複清淨,女王靜靜看嬴琇編燈籠。


    過了好一陣子,女王又耐不住問:“楊衡小世界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那位要滅世,你就沒什麽想法?”


    嬴琇看向那方小世界外點燃的火光,歎了口氣:“我看到又如何?難道你願意我離開黃泉,去那邊幫忙?”


    “嗬嗬……黃泉之靈是不容許離開此地的。更別說你已經吃了這裏的食物,體內蘊含黃泉本源,更無法離開。”


    “所以,我隻管看著就好。我相信,他們有辦法度過滅世浩劫的。”


    至少,能從那位“大司命”的滅世力量中逃迴眾聖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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