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爾已經從姐姐口中知道昨天在公路上遇到的那夥人就是格洛瓦,這時聽到艾米麗向仆人說的話,忍不住說道:“他來幹什麽?”


    艾米麗先瞥了一眼程斌,發現程斌看起來一臉平靜,並沒有感到意外的樣子,於是向妹妹說道:“我猜是和你的事有關。”她說道:“應該是來向我解釋昨天發生的事。”


    伊莎貝爾明顯還是沒有轉過彎來,她一臉迷糊地追問道:“那有什麽好解釋的?”


    “我恐怕她有很多可以解釋的理由。”古浸說道:“他完全可以說他隻是剛好路過。”


    他看了一眼程斌,然後向伊莎貝爾說道:“帶你來的那兩個人已經死了,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所以現在看起來,反而是你們無緣無故殺死了格洛瓦的兩個手下。”


    “一個。”程斌用左手扶著啤酒酒杯的握把,一本正經地說道:“另一個是出了車禍,他撞壞了我們的車。當時我們本著人道主義精神,並沒有因為汽車被撞壞就放棄救援的打算,而且實施了具體的行動,但是經過檢查,那個人當場就已經死了,失去了救援的意義,為了避免在夜間公路上再次發生意外,所以我們才放棄施救,先行返迴城裏。”


    “至於另外那個人,”他說道:“當時他突然拉開了我們所在的車門,並且手持武器,我判斷他有明顯的攻擊意圖,所以才提前下手開槍。”


    他看著古浸,很認真地說道:“所以我認為,格洛瓦先生仍然需要解釋為什麽他的手下會擅自以攻擊姿態侵入他人領地以及在公路上超速行駛,以危險方法威脅不特定人群的生命。”


    古浸愣了一下,神情複雜地打量著剛剛滿口專業法律詞匯的程斌,事實上就剛才程斌說得很溜的那一串話,裏麵有好幾個單詞他甚至都沒有聽懂。


    “你的樣子讓我想起那些靠玩弄法律騙錢的律師。”古浸說道。他沒辦法評判程斌說的是否正確,又不想示弱,隻能主動叉開話題。


    程斌笑了一下,左手手指在玻璃啤酒杯粗糙的表麵上無意識地撫摸著,淡淡說道:“至少要有足夠安定的環境,才有玩弄法律的機會。”


    “這就是荒原上沒有法律的原因。”程斌看著伊莎貝爾表情,很意外地發現,很明顯她竟然聽懂了,於是向她解釋了一句。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意識到出身於大家庭的伊莎貝爾和這個時代的城鎮上小型家族之間的區別,她雖然不經世事,但是很明顯受到過良好的教育,甚至很可能,那兩個被程斌輕鬆幹掉的家夥,文化程度都比古浸更高。


    隻是很明顯的,他們在城市裏學到的技能對於在荒原上如何保命沒有特別的幫助。


    “所以忘掉我剛才說的話吧。”程斌繼續向伊莎貝爾說道:“我可以毫無顧忌地開槍,不是因為覺得自己能在法庭上勝出,而是因為荒原上沒有法律,荒原上的絕大多數人壞人在死亡之前都沒有經曆過審判。而格洛瓦沒有帶著一卡車人來捉我,也隻是因為你姐姐掌握著他需要顧忌的實力,他不想開戰。”


    他輕輕攤手說道:“這一切隻與實力有關。在荒原,沒有法律的位置!”


    “你這樣說,我就不能不打斷你了。”古浸輕輕咳了一聲,說道:“畢竟我可是這裏的警長。”然後他眨了眨眼,自嘲地說道:“雖然從理論上來說,我並沒有在小鎮以外執法的權力。”


    很明顯,在程斌連續秀出技能之後,他已經準備放棄因為程斌放棄自己的要約,轉身就接了艾米麗委托而產生的不滿。


    艾米麗讀懂了他的意思,輕笑了一聲,向程斌說道:“你剛才說……”她遲疑了一下,很努力地重複了程斌剛才的一段話,“‘用危險方法威脅不特定人群的生命’,這句話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嗎?”


    程斌深深看了她一眼,搖頭說道:“隻是隨口說說。”他有些惆悵地說道:“隻是隨口說說,不用在意。”


    布萊克輕笑了一聲,不失時機地表達了自己對程斌隨口瞎說的蔑視,但是另外幾個人都沒有理會他,很明顯程斌剛才的樣子不像是隨便說說,也隻有布萊克這樣的家夥會相信,起碼伊莎貝爾已經準備有機會迴共青城的話,就去大圖書館查閱一下相關的資料了。


    比起妹妹對於純學術的好奇,艾米麗要關心的事情顯然更多。她打量了一下程斌,問道:“你說話的方式……”她說道:“讓我覺得你受過良好的教育,你去過王都嗎?”


    程斌笑了一下,“你說新紐約?”他搖頭說道:“聽說它是在世前時代的大都會基礎上建造起來的。”


    他很肯定地說道:“不,我還沒有去過新紐約。”


    “就是說你以後肯定會去嗎?”艾米麗沒有懷疑程斌奇怪的表達方式,事實上就邏輯上來講,程斌沒去過新紐約是很正常的事,因為從荒原去王都需要穿過大湖區,否則的話就得從廣漠的輻射區穿過去,反之亦然。


    對於一個平民來說,這兩條路的危險程度不相上下,基本上沒有徒步穿越的可能,除非他能組織一支實力很強大的隊伍。


    所以她很感興趣地向程斌建議道:“如果你能一直為康斯坦丁家族服務,那麽我想這個願望很容易實現。”


    她是康斯坦丁家族明媒正娶的女主人,雖然從來都沒有去過王都,但是那是因為她不想去,如果她想的話,是完全有理由要求康斯坦丁家庭提供幫助的。


    可惜程斌隻是笑了一下,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一直在深思的伊莎貝爾突然開口說道:“這樣說的話,昨天那兩個人死得豈不是完全沒有意義?”


    她向程斌說道:“他們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然而就連這種付出的價值都要看別人怎麽樣來解釋?”


    說到這裏,她的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茫然說道:“那麽他們付出生命的意義又是什麽?”


    艾米麗愣了一下,沒有立刻迴答這個問題。古浸微笑看著伊莎貝爾,顯然也沒有幫艾米麗教導小姑娘的意思。布萊克的臉上則流露出一絲鄙夷,顯然是覺得伊莎貝爾的想法太天真了,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個小美人,又是艾米麗的妹妹份上,隻怕就要開嘲諷了。


    沉默了一會之後,艾米麗小心地說道:“這正是我們需要努力壯大自己的原因。”她說道:“不讓你身邊人的血白流。”


    伊莎貝爾顯然沒有被這個理由折服,她把目光轉向程斌,固執地問道:“你說呢?”


    “讓我說的話。”程斌慢吞吞地說道:“雖然很遺憾,然而我恐怕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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