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看見女孩, 用力揚起頭,似乎想說什麽,卻隻發出“嗬嗬嗬”的聲音。露出喉嚨上暗紅的印記。“這就是廢墟迴來的人?”殺手記得入場時看見的規則, 進入廢墟會扣除生命點數,如果生命點數小於初始點數,就會以殘疾的形式體現出來。“可不是嘛。不過這人也算罪有應得,”隔壁的大嬸捧著剛從地裏摘迴來的甜瓜,邊吃邊說:“他不是本地人,是後來投奔親戚才進來的,聽說以前是什麽吟遊詩人, 居然編歌謠諷刺聖人,那歌詞簡直沒法聽。要我說,這種不尊敬聖人的人,就該給他點教訓。”“沒錯,他居然說七位聖人老師是魔鬼的傀儡,愚弄欺騙我們,說他把民眾當成棋子,當成奴隸。真是笑話,誰不知道我們秩序之城是天底下最民主,最自由的地方。”大嬸年輕的小女兒大著嗓門說。“這種人死在廢墟裏才好,沒想到還讓他迴來了。”大叔也跟著啐了一口唾沫:“他以後可休想從我這裏買走一條魚。”隻有大女兒沒有說話,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個勁地往獨孤後麵的男人身上瞄。那人比獨孤看起來更加高大魁梧,帶了個鬥笠,擋住大半張臉,女孩卻在對方抬頭時,無意間看到對方的正臉,容貌俊美的宛若神祗,就連七位聖人,在他麵前隻怕都要黯然失色。隻可惜是個奴隸,手腳都靠著鐐銬。還是路人甲吧,相貌也算英俊,性格又老實,身子骨也狀。阿娘說了,看他這副模樣,以後就是個會心疼人的。女孩這樣想著,視線又飄到獨孤身上,腮邊沁起兩團紅暈。一雙眼睛裝著欲說還羞的情愫。嘩啦啦,鎖鏈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於淵挪動著腳步上前一步,擋住了女孩的視線。像是被人看破心事一般,女孩連忙把頭轉向一邊。“哎,這就是你昨天買的奴隸呀,看著身高體壯的,是個能幹活的。”鎖鏈的響動讓大嬸也注意到了獨孤身後的人。“好什麽,花了普通奴隸三倍的價錢,買個傻子迴來。”大叔說起這件事仍是滿臉不讚同。“啊?”大嬸不知想到了什麽,伸手去掀於淵頭上的鬥笠。於淵不閃不避,愣愣地任由對方掀。鬥笠抬起,露出一張驚塵絕豔的臉。大嬸看得一呆,旋即憤怒地瞪著獨孤質問:“嗬,我還道你是個老實的,原來也動著花花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好看的男奴隸,比女奴隸更緊俏哩。”突然被罵的獨孤有點懵,委實覺得有點冤枉,買好看的男奴隸就代表有那種心思了嗎?他昨天可是自己在院子裏吹了半宿的風。不過獨孤張張嘴,卻沒了解釋的心思。誤會也好,正好讓對方熄了嫁女兒的心思,也省得耽誤人家姑娘。大媽見他不辯解,覺得定是自己猜對了,怒氣更勝,扭著獨孤的胳膊,不依不饒道:“好啊,你竟然要和奴隸私通!我要送你去聖人那裏接受審判!”於淵見大嬸來抓獨孤,卻是不幹了。抬手就要去推開對方。獨孤眼疾手快地把人拉住:“幹什麽你?身為奴隸,當街襲擊秩序之城的合法公民,不要命了?”“她……碰你!”於淵梗著脖子氣唿唿地迴答。“那是我的事,沒讓你動就跟在後麵老實呆著,不然以後上街沒你的份了。”獨孤伸手給對方壓了壓帽簷,把臉擋好,語氣不善:“一天天就知道給我惹麻煩。”於淵垂下眼睛不說話了。委屈地像是個沒了生氣的木樁子,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獨孤又轉身對上掐著他胳膊的大嬸:“大嬸,我敬重您,喊一聲大嬸,但我們非親非故的,您就別擺一副丈母娘的譜來管我了。審判庭的大門開著,您願意告就告,當然我也可以反說您誣告陷害我。反正是非曲直全憑一張嘴,您要是覺得您一定能說贏我,那您隨意。”“哦,對了,行動之前,還是勸您先想想後果。”獨孤朝眼睛朝路中間的擔架轉了轉:“前車之鑒可都在那了。”大嬸正要還嘴,沒想到卻聽見一陣悠長的鍾聲。審判庭開了。尋常的小糾紛是用不著這樣正式的。一般是集中記錄下來,每個月開一次大會,聖人一個個把事件講出來,給出選擇,大家投票。這種鍾聲響起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有非常緊急重大的事情,需要所有民眾現場投票,一種是案子涉及聖人及他的親屬。獨孤本想著去那個吟遊詩人家裏走一趟了解情況,聽見鍾聲隻能暫時作罷,朝著審判庭走去。他還記得自己要把臉遮起來,本來還發愁是做個假絡腮胡子,還是在臉上塗些油彩,卻發現這裏在審判的時候,大概是怕舉手投票時被人記恨,很多民眾是會選擇把臉蒙起來,隻露出一雙眼睛。不過還是要驗證一次身份才行,奴隸和外鄉人可以進入,但是無權投票,隻有秩序之城的民眾才能領到用來投票的手牌。會場很大,同時容納幾千人並無問題,會場呈半圓形,前麵是高高的講台。沒有座位,所有人站在空地上等待。七位聖人依次進入。聖人皆穿著一模一樣的白袍,皆容貌清俊,不知道的還以為聖人是選美選出來的。不過也能理解,一人一票的情況下,怕是有不少人是看臉投票的。為首的聖人看上去年長些,對台下比了個安靜的手勢:“今天召集大家過來,是因為出了這樣一件事。”“七月蓮這種酒相信大家都有耳聞,味道清香甘冽,酒中佳品,已經被選為今年的酒魁。這酒出自聖人鄭木的弟弟鄭霄的酒莊。但是現在卻被另一家酒莊仿造。仿造者倒打一耙,說他們才是這酒的發明者,鄭霄是仿造者。所以今天召集大家過來,也是為此事做一個評斷,確定七月蓮的歸屬權。”獨孤聽著生出幾分滑稽感,事情既然還沒有下定論,這聖人倒是夠偏向自己人的,直接說對方是仿造,給這件事定了調子,也等於代表聖人擺明了自己的立場。在聖人影響力這麽大的秩序之城,其他人不清楚事實的情況下,必然會一股腦地相信。然而事情的荒唐程度遠不止如此。鄭霄作為當事人被請上台做陳述,他聲淚俱下地講述了自己釀造七月蓮的過程多麽辛苦,夜以繼日地釀造,反複品嚐味道,多次出城,到危險的山裏尋找更合適的配方等等。最後說:“釀成這酒的那天,正好是七月,家裏池塘的第一朵蓮花綻開之時,蓮花的清香與酒香輝映,沁人心脾,所以我給酒起了這樣一個名字。據我所知,對方的酒廠裏是沒有池塘的,也不種植蓮花。”“作為釀酒人,酒就像是我的孩子,我為它傾盡所有心血,現在卻有人要從我手裏奪走他,請大家支持我,相信我,幫我奪迴我的孩子。”他說完抹了抹眼角,又朝下麵鞠了一躬。獨孤聽見旁邊不少人已經完全被他調動起情緒,開始跟著罵那另一家盜配方的多不是東西。“好,現在聽完當事人的陳述,決定相信他,支持他的人,可以把票投進這個盒子了。”聖人如是說道。獨孤更懵了,既然是審判,不用聽另一邊陳述嗎?然而激動的人群已經開始排隊投票了。“不是的,他們在說謊!”一個尖銳的聲音從人群中穿出,激動地叫喊聲在混亂的人群裏仍舊清晰可聞:“七月蓮是我釀造的,鄭霄才是小偷,他偷了我的酒,還誣蔑我!”人群一瞬間把目光轉了過去。台上,聖人微微蹙眉,比了個手勢,台下,衣著統一的奴隸衝出來,把吆喝個不停的人按住,塞上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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