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杜振北這番話,我略微頓了幾秒,“航線是什麽?”


    他把手裏的一張彩色的旅遊宣傳單放到我的麵前,我看了下,這條新的郵輪航線是從新加坡出發,穿越馬六甲海峽,沿途經過印度尼西亞的兩個港口,再進入緬甸海、沿著安達曼群島航行至布萊爾港,最後到達緬甸的仰光港口,再沿著馬來半島海岸迴到新加坡……整個航程有10天左右算是比較長了了。


    旅行社包船畢竟有一定的風險,我決定親自去體驗一下再做決定,於是淡淡的對杜振北道,“去吧。”


    “行,下周六出發,還有一周的時間,你也準備一下。”杜振北一臉的關切,“迴去多查查攻略,這次要經過好幾個國家呢,好好去玩一趟也不錯。”


    我沒把他這些廢話放心上,囑咐他沒事可以出去了。


    接下來我開始為這次長途出行做各種準備。


    韋連恆出差上海第二天就迴來了,不過他沒有第一時間來我家裏住,說是有點事需要迴韋家。我卻有些患得患失,總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生怕醒來後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夢境。所以他不在身邊的這幾天,我好像比任何時候都想他,要主動給他打電話吧,又覺得挺掉價的,就一直‘按兵不動’。


    三天後。大約是淩晨五點鍾,我床頭的手機鈴忽然響了,驚醒了睡夢中的我!誰啊,這麽早給我打電話,有病吧?我迷迷糊糊的拿過來,瞟了眼來電是韋連恆,立即清醒過來!


    “喂?”我對著手機低低的問,心裏還是比較疑惑,會不會是他的手機掉了,被人撿到,然後給我打騷擾電話啊?


    “是我,”韋連恆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好像就在我的身邊一樣,我幾乎可以聽到他的唿吸聲了,心裏莫名的挺激動。


    “我當然知道是你。”


    “你睡了嗎?”他柔聲地問了句。


    “本來睡了,現在被你吵醒了,你說怎麽辦吧?”


    “好,”他又清楚的說,“那你趕緊穿上衣服,越快越好,我在你家小區大門的對麵等你,你穿好衣服就下樓來,快點。”


    神馬,現在下去?現在幾點了我的天?我還沒問他呢,他電話就掛斷了,真是莫名其妙……


    但他到底搞什麽飛機啊!淩晨三四點叫我出門,難道碰到什麽急事了?為什麽他又不上來?我越想越不對勁兒。


    沒再顧慮那麽多,我下床來,拉開窗簾朝樓下看了看,剛好我住的這個位置的視野史能看到小區旁邊的。果然,他的勞斯萊斯停在那兒!而他,正無聊的走來走去抽著煙呢。天剛蒙蒙亮,街道上還飄著些霧氣,他煙頭上的火光若隱若現……


    盡管他好像很急,我卻想把自己好好的收拾一番。我跌跌衝衝的衝進浴室,閃電般洗臉漱口,抓著梳子,胡亂的梳了梳頭發……是的,盡管很急,但我也不想讓自己邋遢的出現在他麵前,不管遇到了什麽事兒,我還是希望他看到我的第一眼是舒服的。


    打開衣櫥,我放眼看去,這麽多衣服,這麽多款式,甜美的,成熟的,該穿那件衣服呢?他喜歡什麽款式?大概是藍色吧,他每天麵對藍色的大海……於是,我抓了件藍色的裙裝,匆忙間把腦袋套進袖口裏去了,在慌亂之中,穿了好久才算穿好。真是佩服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在慌張什麽。


    我收拾了幾分鍾?來不及想,來不及算,我拿起一個自己的包,就出門關門飛快的下樓去了。


    我走出電梯,奔出小區。街上全是霧,天才蒙蒙亮,街道空曠而安靜,高樓大廈,皆在霧色裏。嗬,這還是清新而詩意的清晨呢,我這二十多年就起過這麽早。走出小區,我直奔向那佇立在街邊的人影。


    我走到他麵前,他衝我溫柔的笑了笑,然後泯滅了手中的煙蒂,向我伸出手來,我也就是順勢投入他的懷裏。


    他定睛看我,有兩秒鍾,我們站在那兒,隻是彼此互望著……我情不自禁的把頭貼在他寬闊的肩上,嗅著他身上那香煙與木質香混合的氣息,覺得再沒有比這味道更好聞更男人的了。


    溫存半晌,他碰觸了下我的肩膀,責備的,“你怎麽穿得這麽少?”


    他不說我還不覺得冷,他一說我才感覺到身上涼颼颼的,隻得又抱緊了他。


    後來他叫我上了車。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有急事,我一顆心也慢慢的放了下來,跟他在一起,覺得自己心境完全不一樣了,我有些癡癡的,微笑的看著他,心裏暖洋洋的喜悅。我沒有興趣看車窗外麵,隻是看著他,並不在乎他要帶我去什麽地方,隻要在一起就是溫暖的。


    他一隻手駕著車子,一隻手伸過來,把我的手緊緊的握住了。


    “喂,你是不是神經不正常啊,”我任由他握著手,問道,“幹嘛大清晨的叫我下來?我家現在不就是你家嗎,你要我驚喜,就悄悄的迴家,睡到我身邊啊……”


    “懂不懂什麽叫浪漫,”他現在是一改原來那副高冷,輕鬆的說道,“我們雖然結婚了,卻從沒正式約會過,這就當第一次約會……”


    暈。


    他微笑著,轉了個彎,車子駛向了一條平坦的馬路。


    我摸著他的手指,那手指粗大,白淨而修長,一隻充滿了力量的男人的手。我再看他的臉,五官精致,輪廓分明,一張男人的臉。我忽然有些惶恐,不,是沒信心,我一點信心都沒有。他是那麽篤定,那麽有個性,他從此會是我的人了嗎?


    也不知道開了多久以後,終於,車子停了。


    “我們下去走走,”他說。


    下了車,我們沿著一條小路,朝斜坡走了上去,走向高高的山頂,從這兒往下看,看不到一點兒城市的痕跡,卻可以看到山下的大海,海麵,太陽正緩緩升起,一片霞光,燒紅了天,燒紅了海,到處都被染紅了。


    他攬著我的腰,我們站在一起並肩看著日出,那太陽的升起是令人眩惑的,不敢逼視的。我呆呆佇立,山風揚起我的頭發,揚起我的裙子,我並沒有感覺到冷了。他把目光從日出上,轉到我的麵龐上來……


    他帥氣的臉龐在這片日出的照耀下,布滿了虔誠和感動。


    我深深唿吸了下,說到,“我從不知道這個地方看日出竟然這麽漂亮,從沒來過。”倏然迴過頭來,我緊盯著他,看到陽光閃耀在他的臉上,“幹嘛專門帶我到這種地方,大清早的?”


    他也說得感性,“當我偶爾情緒低潮的時候,就會到這兒來看日出,看大海,吸收一點太陽的精華,會讓人心情變得很好。”


    我深切的看他。然後,我沒有思想的餘地,又投進了他的懷中。他緊緊擁著我,一下就吻上了我的唇,急切而熱烈的吻著我,深刻的,而炙熱如火的吻著我,一切都變得熱烘烘了。


    在這份柔情蜜意裏,我心髒狂跳著,血液在體內瘋狂的奔竄。從從沒體會過這種狂熱,覺得眼中蓄滿了淚,而且流到唇邊來了。


    他吮著那淚水,慢慢抬起頭來,用雙手捧著我的臉,“為什麽哭?”


    “因為太高興了。”我說。


    然後,我又微笑起來,把麵頰貼在他胸口,傾聽著他的心跳。


    我的雙手,緊緊的環抱著他的腰,什麽都不想說了。


    他也沉默了,握著我的手……他帶我往後麵的山林裏走去。那兒有一條小徑,直通密林深處。小徑上有落葉,有青苔,有軟軟的細草。我們默默的在小徑上走著,遠處,傳來廟宇的晨鍾聲,悠然綿邈的,一聲接著一聲,把山林奏得更加莊重,更加生動。


    平生第一次,我發現他也有如此溫柔多情的一麵,也是第一次,跟他在一起,找到了戀愛的感覺……這是一個刻骨銘心的清晨。


    **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中午在公司的時候,高任飛突然來到北旅,直接造訪我的辦公室。


    見到他的那一刻,我心底百感交集,心痛、心虛,說不上來的那種不舒服感。我差點忘了,北旅可是他的產業了,他隨後可以來這裏‘視察’工作,而我隻是他聘請的職業經理人,如果要繼續待在這裏,跟他是永遠脫不了關係的。


    自從上次一別,已經多久沒見了?我不想去迴憶。


    或者,隻因為全副身心都放在韋連恆身上,我幾乎在忘記他……


    我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心裏模糊的想著開場白。我的喉嚨又幹又澀,必須喝口水,清清嗓子再說。倒了水還沒喝,高任飛終於開了口,“也給我一杯!”


    我把杯子拿到他麵前去,他仰頭看看我,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然後低下頭,就著我的手,去喝杯子裏的水。我望著那顆滿頭亂發的頭,一時間,真想把這腦袋抱在懷中,大喊一句:“讓那些意外都沒發生,”真的,如果沒有韋連恆,我的世界裏就隻有高任飛了。


    他一口氣把水完全喝光,抬眼對我微笑,眼睛也閃著光,“深深,快一個月了,我還是忘不了你,這一個月裏,我過得無比痛苦,堪稱人間煉獄……”


    我受不了……再倒了杯水,喝完了,放下杯子,我在這間辦公室裏亂繞,走來走去,走來走去,兩隻手絞來絞去。我突然停在他麵前了,下定決心,一本正經的說,“阿飛,我結婚了,跟韋連恆。”


    他臉色驚變,不敢相信的後退了兩步,“……”


    “我跟他,已經是夫妻了。”我再次坦白道。


    “不要說!不許說!”他阻止著,眼眶漲紅了,好像一個字都不相信,“深深,你隻是在跟我生氣,我並不是木頭,我知道你在生氣……你太纖細了,而我太馬虎,你是在怪我薄情,怪我上次沒有繼續對你死纏爛打,你懷疑我的感情,所以才用這個謊言懲罰我?”


    不等我反駁,他又啞聲道,“我會改,我會改。上次,我說的都是鬼話……”他閉了閉眼睛,臉色從沒有如此陰鬱,“我發誓,我會改好,我會!”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的滾落了下來,越想控製眼淚,眼淚就流得更兇,我吸著鼻子,還想要說話。而他,一看到我掉淚,就發瘋了。他用雙手緊抱著我,瘋狂的去吻我的眼睛,吻我的淚,嘴裏嘟嘟的,語無倫次的嘰咕著——


    “我不好,我太不好。我一直被大家寵壞。我的自我觀念太強,我不懂得如何去愛別人,我甚至不懂得什麽叫愛!現在我知道了……原來失去你會讓我怕得要死掉。深深,我自私,我小器,這麽久以來,我們相處在一塊兒,我都沒有抓住機會跟你去領證……我是傻瓜!我笨得像個豬!深深,我不相信你心裏裝著他,那個人絕沒有這麽大的力量,在短短幾天裏讓你改變!讓你改變的是我,我的粗心,我的疏忽,我的自私,我的盲目和自大……這些該死的缺點讓你傷心,是我傷了你的心,是我,是我,是我……”


    “不不不!”我低喊著,慌亂的想掙開他的胳膊,但他把我箍得死死的。


    淚水如泉湧出,奔流在我臉上,掉落在我們兩人身上。


    我的心髒絞扭成了一團,思緒也亂得像麻一樣了,沒想到,看似瀟灑大氣的高任飛,會說出這些話來。更加沒想到的,是他那份感情!他從沒有這樣強烈的向我表白過,從沒有這樣低聲下氣、委曲求全過,他是浪漫多情,但也是滿不在乎的……


    “不,不是你錯!”我哭著低喊,“阿飛,我……我……我還是你的好朋友,永遠是你的好朋友。男人和女人之間,除了愛情,還有友情,是不是?”


    他盯著我看。


    他用衣袖為我拭淚,手指抓著袖口,他把衣袖撐開來,吸幹我的淚痕。很細心,很專注的吸幹那淚痕,好像他在做一件藝術工作似的。


    “為什麽要哭?”他低聲問,“擺脫一個討厭的男人用不著哭,”


    “你明知道你不一點都不討厭,”我嚷著,從肺腑深處嚷了出來。


    他歪了歪頭,眼光怪異。


    “謝謝。”他短促的吐出兩個字來,放開了我。他轉身走開,挺了挺背脊,深唿吸,揚著下巴,似乎努力想找迴他的驕傲和自信。


    然後,他走向房門口,他終於走向門口,準備走掉了。他的手搭在門柄上,佇立了片刻。


    “你還要不要繼續待在這裏?”他忽然問,並沒有迴頭。


    “不……不知道,”我閃爍的說。


    他轉動門柄,打開房門,身子僵得像塊石頭。舉起腳來,他預備出去了。忽然,他“砰”的把房門上,迅速的轉過身子,背脊緊貼在房門上,他麵對著我,沒有走。


    他緊緊的盯著我,“深深,告訴我怎麽做,”他大聲說,“怎麽做能讓你迴心轉意?告訴我!”


    我驚悸的睜大眼睛,驚悸的搖頭。


    他眼中充血,布滿了紅絲,他看我,眼神變得狂亂而危險起來,他生氣了,他在強烈的壓抑之後,終於要爆發了……


    我把整個身子靠在牆上,下意識的等待著那風暴。等待著他的怒火與發作。他又向我一步步走過來了,青筋在他額上跳動,兩手僵僵的垂在身邊。


    他逼近了我,抬起右手,他想做什麽?掐死我?


    我一動也不動,眼睛靜靜的、茫然的大睜著。


    他的手摸著我的脖子,手指顯得有些粗糙……他的手滑過我細膩的皮膚,往上挪,驀然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用力捏緊,使得我頰上的肌肉陷了進去,嘴唇噘了出來,因疼痛而輕輕吸著氣。


    “你怎麽可以這樣做?”他憋著氣問,“你怎麽可以把一段感情說拋開就拋開?你怎麽可以輕易吐出分手兩個字?你的心是用什麽東西做的?大理石?花岡岩?玄武岩?你——”他咬牙切齒,“怎麽可以這樣冷血?這樣無情?”


    我死命靠在牆上,死命吸著氣。


    他忽然放鬆了手,把嘴唇痛楚而昏亂的壓在我唇上。


    我沒動,我和他一樣痛楚,一樣昏亂,而且軟弱。


    他抬起頭,眼眶濕漉漉的。


    “世界上的女人,又不止你一個!”他摔了摔頭,認真的說,“祝你幸福!”然後很快的轉身,大踏步走向門口,轉動門柄,這次,他真的走了。


    我目送他的身影消失,眼看著房門闔攏,忽然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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