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由她緊緊地盤著自己,將頭埋在他的懷裏,一手穩穩地托著她身子,另手為她打傘,所經之地,腳下雨水自行劈破而分,青傘頂上,仿佛也氤氳著一道氣團,將頭頂傾盆而下的大雨全都遮擋在外。


    他進了煉心舍,收傘,倚在殿門角落,隨即步入內室,將渾身還濕漉漉的她放在了他那張幹燥而整潔的雲床之上,掌心輕貼在她冰涼的額頭之上,一股柔和的溫暖氣團,仿佛經由他的掌心送入她的體內,沿著她身子裏原本已經變得冰冷的血液,循環著,慢慢地走遍了全身。


    她身體漸漸暖和,停止了顫抖,雨水和之前沾上的汙泥也瞬間消失不見了,從頭到尾,又變得幹幹淨淨,粉白肌膚在昏黃的燈火裏泛著柔和的色澤,美麗極了。


    就這樣在他的目光之下,她又幻化成了少女模樣,匍匐在他的雲床之上,青絲覆肩,腰細臀圓,身子線條像一隻美麗的玉瓶。她慢慢地睜開眼睛,轉過了臉龐,容顏似雪,眉目宛轉,神色中卻還帶著一絲驚魂未定。


    “上君……”


    她嗓音裏透著些啞,身子動了一動,想從雲床上爬起來,青陽子已微微後退了一步。


    “不必起來了,你休息吧。”


    他的視線並沒有落在她的身上,看著別處,溫和地這麽說了一句,說完就轉身走了。


    甄朱目送他背影消失在那扇被他帶上的門後,先是發呆了片刻,接著,心情慢慢就變得好了起來,之前那些因為電閃雷鳴而帶來的恐懼,消失得無影無影。


    這一夜她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中間也曾悄悄下地,赤足輕手輕腳地溜到門口偷看了一下,發現他坐在那個高高的座台之上,閉目打坐,背影沉靜。


    她看了一會兒,生怕被他覺察,再次悄悄迴到床上,睡了下去,這一覺,中間再沒有醒過,直到第二天的清早,晨光微熹,她被一陣叩門聲驚醒,睜開眼睛一下彈坐起來,急忙整理好頭發和身上的衣裳,過去開了門,看到門外多出了小道童聽風的那張小臉蛋兒。


    “朱朱!昨夜風雨好大啊,還一直打雷,好嚇人,我都一夜沒有睡穩覺!聽說你住的地方門都壞了?嚇到你了吧?”


    是青陽子告訴聽風的嗎?


    甄朱含含糊糊應了一聲,看向他的身後,卻並不見那道昨夜想必打坐了一夜的身影,心裏不禁微微失落。


    聽風卻絲毫沒有覺察到她的心緒,更沒覺得上君收容她在這裏過了一夜有什麽不妥,在他眼裏,朱朱就是條已經修煉成了人形的小蛇精而已。


    他唯一感到奇怪的,就是上君怎麽會允許她昨夜在他的道房裏過夜。但是再轉念一想,朱朱那麽可愛,昨晚又那麽可憐,上君一時心軟收容了她,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想起剛才遇到上君時他的吩咐,小道童簡直是心花怒放,樂不可支。


    “朱朱,你住的地方壞了,上君說,讓你暫時可以和我同住!我邊上還有一間空屋,我等下就去收拾,收拾好你就可以住進去啦,我們以後就是鄰居了!走吧,我這就帶你去!”


    甄朱一怔,心裏隨即湧出了驚喜。


    她正有點不確定,想著今天自己是不是該迴到那間冷清的破殿裏去,卻沒想到他已經替她想到了,而是還是讓她住在聽風的近旁!


    穿過後殿有幾間廂房,聽風好像就住那裏,離煉心道舍不遠。


    甄朱跟著小道童來到了那排廂房,收拾了一番,當天就搬了進來,原本以為,既然搬到了這裏,接下來應該就會更多的機會能再見到他了,誰知住進來幾天,卻連個他的人影也沒見著。


    她知道聽風服侍他的日常起居,於是耐心地和小道童做起了鄰居,外麵更不亂走一步,隻向聽風打聽了些關於青陽子的日常作息和生活習慣,親手給他用鬆枝烹煮茶水,然後讓小道童給他送去,無聲無息,就好像她並不存在一樣,就這樣安靜地過了幾天,這天的黃昏,山中晚課過後,清風從前頭迴來,說上君叫她過去。


    甄朱定了定心神,檢查了下儀容,見鏡中女子眉目明媚,雙眸明亮,放下了心,急忙趕了過去。


    他在書齋裏,手中一卷,案上一壺一盞,淺綠澄淨的茶水,泛著淡淡的幾縷熱氣。


    “聽風說,這幾天都是你代他煮的茶?”


    他坐在案後,仿佛隨口似的問了一句。


    “是。上君覺得可還適口?”


    甄朱微微緊張,又有些期待地看著他。


    她喜歡茶道,從前一個人在家,不工作的時候,習舞之餘,煮茶就成了她消磨時光的方式,一壺清茶,半本書,可以渡過一個安靜的午後。


    他不置可否,隻說道:“明天早課,我會再次召集全部弟子講經,我再帶你同去吧,這迴你要看仔細了。”


    甄朱一愣,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說這話的時候,手不釋卷,視線還落在書頁之上,神色如常。


    她一時應不出來。


    “你意下如何?”


    大概是聽不到她的迴答,他抬起眼,看向她,目光似乎有些疑惑。


    甄朱心微微一跳,急忙裝出高興的樣子,點頭輕聲道:“好,多謝上君了。”


    他望著她,微微一笑,也點了點頭:“無事了,你去吧。”


    他道號青陽,人如其名,雖然平常總是那麽高冷,但偶爾笑起來的時候,譬如這一刻,笑容清揚而溫暖,真的如同春日和風,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甄朱定定地望了他片刻,最後哦了一聲,隻好轉身,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最近她總愛犯困,白天也覺骨酥腿軟,搬來這裏,或許是感到放鬆,晚上睡的更是昏天暗地,幾乎一沾枕頭就沉沉睡去,可是今晚,迴去之後,她卻有點睡不著了。


    她有點犯愁,明天等他講完經,該怎麽糊弄過去?


    要是說沒找到那個人,他會不會讓自己立刻就離開山門?


    雖然他讓她暫時住到了聽風的邊上,但看起來,他還是想盡快送走她的,這不,為了避免她再次“睡著”,他都把講經時間改成早課了。


    甄朱捧著腦袋犯愁了片刻,還沒想出什麽法子,又感到一陣濃重睡意襲來,實在扛不住,眼睛一閉,又睡了過去。


    她沒心沒肺地沉入了酣睡,連個夢都沒做,睡到半夜,卻醒了過來。


    是被身體裏的一種難受感覺給憋醒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好像突然發了燒似的,渾身發熱,口渴的要命。


    起先她也沒特別在意,醒過來後,迷迷糊糊地下了床,摸到桌前,把茶壺了的水一口氣都喝光了,又半閉著眼睛,摸迴到床上,倒頭再次想睡。


    但這一次,她卻睡不著了,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剛才喝下去的那半壺水,根本就緩解掉半點幹渴。這種幹渴,仿佛不是來自她的口腹,而是出自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


    這感覺很是奇怪。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又要蛻皮了。但這反應,和上次的蛻皮並不一樣。


    上次隻是全身皮膚發癢,而這次,皮膚不癢,癢的是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


    起先甄朱還忍著,隻在床上翻來覆去,漸漸地,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她感到難受極了,甚至有些控製不住自己,仿佛強烈地在渴望著什麽。


    她一個人在床上扭了許久,終於再也控製不了,慢慢地又變成了原形,在床上滾啊扭啊,不小心掉落在地,但她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好像是床腳,立刻貼著盤了上去,輕輕地用堅硬的木頭磨蹭著自己的身體,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紓解此刻正折磨著她的那種發自她自己根本碰觸不到的身體深處的幾乎要叫她發瘋的脹熱之感。


    她閉著眼睛,感受著柔軟身子磨蹭堅硬木頭給自己帶來的稍稍舒緩的感覺。漸漸地,她感到自己蛇腹下某個原本平日一直深藏著的嬌嫩之處,仿佛春天吸飽了甘甜雨水的花蕾,不再緊閉,漸漸綻放膨潤,那種聞起來和前次蛻皮時差不多的奇怪的異香,慢慢地充盈了整個房間,並且,香氣比前次更加濃烈,熏的她自己也臉紅心跳,身子發抖……


    “呱——呱——”


    耳畔忽然傳入了窗外幾聲蛙鳴。


    就在那一刻,甄朱醒悟了過來。


    驚蟄過後,春夏之交,正是蛇們發情交.配的季節。


    她蛻過皮,身體漸漸成熟,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是發情了?


    作為一隻蛇精,如果她的修行高到了一定的程度,自然能夠擺脫這種本能的生理反應。


    但不妙的是,顯然,她的靈力還不足以到達能夠讓她擺脫本能的程度,所以今晚,她就發情了?


    甄朱被這個認知嚇了一大跳,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又變迴了原形,緊緊地纏著床角,心裏頓時湧出一種濃烈羞恥的罪惡之感,猛地鬆開,用盡全力彈了出去,一下撞到了擺在床邊的一根老鬆樹根衣架,這還是聽風以前挖來的,為了表示對她成為鄰居的歡迎,特意送給了她。


    衣架一下被她撞倒,翻在了桌上,打翻了桌上的茶壺,茶壺隨著衣架滾落在地,發出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這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裏,聽起來格外的刺耳。


    “朱朱,你怎麽了?”


    沒片刻,門口就傳來了小道童的聲音,他敲了敲門。


    甄朱忍住喉嚨裏就要發出的呻.吟之聲,用盡全部力氣,勉強幻化迴人身,伏在地上,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沒事……你去睡覺吧,別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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