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被落雪吞沒,死亡被靜止成一格畫麵。  鮮血順著淡金色的發絲,一直向著下方的深淵延伸。它們在雪麵上滲透成不規則的形狀,最終變成一灘髒物。  除了這個晦色的點,雪天下的大地上,另一個黑色的點開始移動起來。  他這迴沒有冷漠地路過屍體,而是低頭看了那人一眼。因為邵問銘沒有伸手讓天上的烏鴉降落,黑鳥隻能在空中盤旋了一會兒,然後落在雪麵上。  邵問銘收迴自己的視線,轉頭便見到腳邊落了一隻烏鴉。這隻黑鳥的肚子上沾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像是另一層異色的羽毛。  他把小鳥拾在手上,觀察了一會兒說道:“你很像以前的燕。”  但邵問銘沒再多說什麽,他讓烏鴉待在自己的肩膀上,便路過了那具屍體,繼續向著夢境的深處走去。  而在現實裏,屋外也同樣在落雪。  嚴旭近期被隊長傳喚到了現實的地點。他匆忙趕迴住宅時,就見到門外站著一個人。  那人身著毛呢的長外套,整個人蜷縮著像是受了凍。他伸手試探了一下門簷外的落雪,便想邁下台階。  可是這一步還沒踏出,這人就捂著嘴開始咳嗽。  “現在天氣不好,你不要出門。”  嚴旭把門口的人拉迴了屋內,“要是讓他看到,我會很難辦的。”  那人抱歉地說:“裏麵的空氣不太好。”  這話說完,他又開始了咳嗽,隻能接過嚴旭給的熱水,先喝了起來。在緩過來後,這人摸索著走向了窗邊。  他把眼睛閉上,用掌心感受著玻璃上的溫度,問道:“現在的雪下得很大嗎?”  “並不大。”  嚴旭迴複說。  那人又將自己的額頭也貼上了玻璃,說:“我感覺外麵很冷。”  嚴旭剛想接話,便聽到身後的樓梯有動靜。他轉頭見到邵問銘正從樓上走下來,隊長看了眼玻璃窗前的人,開口喊了一聲那人的名字。  “夏佐。”  聽到聲音,窗前的人迴身望了一眼聲源方向,但他沒法把目光聚焦到邵問銘身上,隻是對著樓梯說:“下雪了。”  邵問銘走到夏佐身邊,看到對方的發絲上有著液化的水滴,他問:“你剛剛出去了嗎?”  “沒有,我隻是在門口站了一下。”  夏佐迴複道,然後他又將手放在了玻璃上,用觸覺來代替視覺。  邵問銘冷著眸子看向一旁的嚴旭,示意他沒看管到位。不過嚴旭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剛從別的地方趕來,所以沒有看住夏佐。  “我想出去感覺一下。”  夏佐閉著眼睛說,但他表達完後,並沒有很快得到迴複。  他重新睜開眼睛,一對通透的藍眼映在了玻璃上。在這雙眼睛的虹膜上,還夾雜著冰晶一般的絮狀物。  盡管這種藍色顯得無比純淨,但它卻始終被黑暗控製。  “你的身體並不好。”  邵問銘勸說了一句。  在聽到這句話後,夏佐把雙手從玻璃上滑了下下來,不再感受外麵的溫度。但在他準備迴房前,他又聽到邵問銘說:“所以隻能在庭院走一下。”  窗前的人愣了三秒,才笑出來說:“那現在就去吧。”  邵問銘走到玄關處,他拿了一把傘,準備幫夏佐擋下天空的落雪。  但夏佐想接觸這種固體水,便離開了邵問銘身邊。他伸手接著空中的白雪,問道:“雪的樣子是不是和水很像?”  “並不一樣。”  邵問銘看那人在庭院中行走,玩得很開心。  這人的金發在落雪下,竟也短暫脫離了病態,沒有之前那麽暗淡無光。  嚴旭看夏佐管自己走到了一側,便來到邵問銘身邊說:“他最近很想出去。”  “我知道。”  邵問銘看著夏佐,繼續說,“他的病情要控製一下,以後不要留給他這種機會了。”  “你幹脆讓他變成廢人,永遠躺在床上吧。”  嚴旭認為隻要夏佐能走,他始終會有自由的渴望。  邵問銘轉頭看向嚴旭,那雙眼裏麻木而又冷漠。他說道:“那樣沒有必要,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就讓他保持住生病的狀態,不要去接觸夢境。”  下完這個命令後,邵問銘撐起傘走向了夏佐,他轉了一種聲調,柔聲說:“可以迴去了。”  大概是得到了滿足,少言的人也變得話多了起來。夏佐盼望著說:“如果能去教堂一迴就好了。”  但他的這個願望卻被邵問銘給無視了,那人隻是問夏佐:“今天開心嗎?”  夏佐在傘下點了點頭,然後他聽到耳邊傳來了那人的低聲:“那今晚聽我的吧。”第171章   冉聞寧跟侯天佑約好了行程,就風風火火飛到了廣東。他一下飛機,便直奔三隊站點。  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冉聞寧輕車熟路地摸到了侯天佑的辦公室,然後打開門喊道:“師父,徒兒來看你了。”  但是侯天佑居然沒有心情和冉聞寧逗趣,他隻是做了個手勢,讓冉聞寧先坐一會兒。  “我有點事,現在沒空管你,你可以去臨時住處那裏睡一覺。”  侯天佑低著頭說道。  冉聞寧打量了一下侯天佑的神色,總覺得三隊隊長遇到什麽煩心事。他好奇問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任務很多?”  “嗯。”  侯天佑沒打算具體解釋。  冉聞寧坐在辦公室裏覺得氣氛有點沉悶,便起身告辭了。他不知道侯天佑在忙什麽,隻能先迴住的地方消磨一下時光。  在過去的路上,冉聞寧遇見了三隊的曹將,就順口說:“我來的時機不太好,貌似和侯天佑的工作撞在一起了。”  曹將知道侯天佑近期向總站點發了求助,就迴答說:“天佑這段時間有點麻煩,你可能要自己練了。”  “他遇什麽事了?”  冉聞寧沒想到侯天佑也有這種時期。  上迴驅逐夢境裏發生的事情,曹將有了解一些,但很多東西還不明朗,就連侯天佑這個當事人也不太清楚邵問銘究竟要做什麽。  “他在夢境裏需要一點幫助,你放心好了,總站點會安排的。”  曹將讓冉聞寧不用擔心。  在告別冉聞寧之後,曹將來到侯天佑辦公的地方,問道:“總站點那邊怎麽說?”  “還沒有下來。”侯天佑搖了搖頭,他看著隊員說:“總站點不會放棄我的能力,所以需要找和邵問銘同實力的人來應對他。”  曹將試探問:“你覺得會是誰?”  其實這個問題有一個最佳答案,但那人不入夢境很久,侯天佑也不能完全確定。他想了想,還是迴答道:“項景中。”  在亞洲惱站點,針對侯天佑遭遇的事情,上層的人也在開會。  總站長邢訊誌基本負責聽取各方意見,最後下達決策。他示意在座的人可以發表觀點後,每個入會的人便按照負責的板塊開始講解。  會上一個人說道:“邵問銘很少會主動現身,我們需要提防這是陷阱的可能性。在人員的派遣上,我們沒什麽選擇的餘地。亞洲範圍內,能和邵問銘抗衡的人,隻有一位。”  亞洲惱站點對接中國站點的負責人是韓瑩,她知道講話的人指的是誰,便接著說:“項景中的狀況一直很穩定,讓他出麵問題不大。”  “而且現在冉聞寧也接了上來,殿堂夢境後繼有人。”  不過韓瑩在研究板塊並沒有深入了解,便點頭讓對麵研究所的人講一下情況。  研究所的人拿著資料站起來,開口說:“終啟之殿的能力,會對使徒造成一定影響,不過項景中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問題了。”  “皎月天使現在基本由冉聞寧負責牽製,項景中可以逐漸卸掉這方麵的任務。”  研究所的人提起另一方麵的情況,“但是''知悉’的下一個資質者依舊沒有出現。”  “如果讓邵問銘拿到這個能力,而我們失去侯天佑,那會變得很棘手。”  邢訊誌聽完所有人的意見,表示自己清楚了,但他沒有在會上下達最後的決定,而是做了另外一件事:他去電話聯係了周之昂。  這通電話來得突如其然,周之昂接到的時候,完全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麽事情,但當他聽到對方詢問邵問銘後,周之昂就明白守舊派對重點人物動了手。  “你對邵問銘比較了解,你覺得他可能會想要什麽?”  邢訊誌大致說了一下侯天佑的事。對於這個問題,周之昂的確有一些自己的看法。他以前帶了邵問銘快兩年,知道這人有點特別的地方。  邵問銘有時做事情,會出現詭異的目標性,而且幾乎沒有什麽緣由。如果你問他為什麽不去做這件事,他隻會笑道:“我覺得沒什麽意義。”  在周之昂最開始和徒弟討論夢境的時候,他跟邵問銘說:“我覺得我們在探索夢境的時候,引發了很多連鎖的東西,如果我們不去探索,有些事情可能不會發生。”  但邵問銘隻是笑了笑,說:“你想的東西,其實沒有什麽意義。”  可是轉眼間,這個說守舊思想沒有意義的人,卻拿起了它,並且為自己製造了勢力。在邵問銘脫離站點前,周之昂還勸過自己的徒弟。  “你離開站點,一個人能對抗夢境嗎?”  周之昂那時還氣著,他幾乎是發怒說:“你可以懷疑我們的舉動在未來是否正確,但現在不是抵製它的時候。”  “我們周圍的普通人,他們在忍受夢境的困擾,我們入夢救人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邵問銘反駁說:“可是有些高界位的夢境,並沒有人能進入,站點依舊在嚐試派人進去。”  “你對這件事情,也是支持的嗎?”  邵問銘說完,就看到周之昂沒了聲響,“站點不隻是想要救人,他們還想要更多的東西。”  “但這些事情並沒有什麽意義,那些犧牲也沒有價值。”  邵問銘並不打算說更多了,他隻留給了負責人一個離去的背影。  似乎是為了打消周之昂的念頭,沒有過多久,第一個遇害的職業成員就出現了。  當初周之昂把自己的想法,和很多親近的人探討過,這直接導致大家把四隊站點當成了一個罪惡源頭,並且間接促進了站點之間派別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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